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一生中的所有片段在我眼前快速地回放了一遍。
最后有一道身影，占據(jù)了我腦海中的全部位置。
那幾年，我們一起玩，一起瘋。
我表白，她接受。
我陪著她畫國畫，她陪著我做實驗。
可現(xiàn)在，我就要……
還好關(guān)上了一扇門，又打開了一扇門。
二十米的時候，減速器又運轉(zhuǎn)了起來。
可這時速度已經(jīng)加上去了，一時間難以下來。
......
巨大的壓力傳到身上，像是被車撞了一樣。
一股腥味，涌向喉嚨。
豆腐使勁摔到地上，會破碎開來，向四周分散成若干小塊。
我比它好多了，沒碎成塊是吧。
我癱在地上動不了，各種疼、各種難受......
圓球從懷里磕了出來，跳到空中，然后落下。
“碰！”，信域開了。
但我卻無心再關(guān)注這些，疼痛感在我全身上下游走，拉扯著我的感官。疼得時間長了，感覺開始變得麻木，出現(xiàn)了無力感，感到很累。
想要睡覺……
眼中的視野越來越暗，越來越小，她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你不能睡！”
我猛的驚醒，來了精神，想開口說話，身上又傳來一陣無力感，使不上勁。
感覺很累，想要睡覺......
有些時候怕的不是疼，怕的是沒有感覺，人一下子就過去了。
“17年前我見過你！”
它在說什么？
“那年你才6歲！”
是那一年嗎？
那圓球一邊跟我說話，一邊懸浮在離我一米多高的空中，發(fā)出多束綠色的光線，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好累啊，好想睡覺......
“你不能死！你死了，林畫依怎么辦？”
畫依......
我......
消失的痛覺又重新出現(xiàn)，心口好疼。
我不能走！我走了，她怎么辦？
我......
“你不能死！”
我......我不能死......
那圓球突然跳出一句話，“我?guī)湍氵B線林畫依。”
……
“嘟......”
“嘟......”
“嘟......”
“喂！找誰？”
是她！是她！那是她的聲音！
我掙扎著，晃動著，想開口說話，張開嘴卻出口無聲。
“沒人嗎？打錯電話了嗎？”
別掛啊！
就這樣聽聽她聲音也好！
我不知從哪來的力氣。
“是.....是我......”，聲音微弱地發(fā)了出來。
“......”
她好像愣住了，下一秒就哭了出來，安靜了一會兒，發(fā)顫的聲音才從那邊傳了過來，“真的是你嗎？李昂？”
“是我......畫......畫依......”
“你終于聯(lián)系我了。”，她哭的更厲害了，“這么長時間了，你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問三叔，三叔他也不跟我說。”
“畫......畫依......別......別哭......”
我著急了，想起身。但身體又拉扯著感官，疼痛傳來，一口血涌了上來，堵著喉嚨，從嘴里流了出來。
她注意到了我的異常，聲音開始變得很慌亂，“你，你，你怎么了？”
我往外吐了一口血，說道，“沒……沒事……”
“不要騙我啊，到底出什么事了？前幾天三叔為什么讓我出去躲躲？”
“對……對不起......”，我對不起她。
這時她那邊傳來敲門聲，有人走了進來。
“三叔。”
我聽見林浩說，“怎么哭了？你都知道了？”
“三叔，你告訴我，李昂他到底怎么了？”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么好瞞的。我來就是跟你說清楚，你先做好心里準備。”
“他怎么了？”，她很著急。
“今天押送他回國的時候，跳機自殺了。”
“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
林浩說，“那可是四千米啊，啥也沒戴人就下去了。”
“……”
林浩又說，“跳了也好，他回來了你就難辦了。他這次犯的錯誤可不小。”
“三叔，你讓我一個人靜靜。”
“你可別做傻事啊！那小子不值當。”
“三叔，你先出去！”
……
“你是不是傻啊？”
“對……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她。
“我不怕你連累我！我相信你！可你為什么要跳？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回來啊，我們兩個共同承擔。”
我不跳還哪來的命啊！
飛機上那兩個人明顯不對勁，那是想要我的命啊。
研究所不會讓我活著回去。
“我……我沒事……，你不……不要擔……擔心……，我命大……”
“你這樣讓我怎么不擔心啊，你走了，我怎么辦？”，她狀態(tài)很不對。
“畫依……，你……你不要……不要做傻事……”，我嚇壞了。
“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你……你在家……家……等……等我，不要……不要……做……做傻事……！”
“你不要說話了，我都聽你的。”
“畫……畫依……，我一定……會…會回去……！等……等我……！”
“嗯，我等你。”
線斷了。
謝謝你！信域。
慢慢的，我閉上了眼……
……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
我這是死了嗎？
“你還沒死！”
一顆圓球懸浮在我的頭頂上空。
“吊著一口氣沒死。”
我看著它，“是你救了我？”
“如果你沒有求生欲望，誰也救不了你。”
“現(xiàn)在怎么辦？”
“等，等你的身體恢復(fù)過來。”
“這里是哪兒？”
“境內(nèi)，你放心。”
……
“你確定要這樣做？”
“確定，我一定要回去！你就告訴我，我這樣能頂多長時間？”，我一定要回去。
“最多半個月時間，超過這個時間就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了。”
“開始吧。”，我深吸一口氣。
“好！我一會兒會切斷你的痛覺，讓你暫時拿回身體控制權(quán)。之后，你像平常一樣走路就行。”
……
今天是2月18日，第十五天了。身體已經(jīng)有些支撐不住了，痛覺開始逐漸恢復(fù)。
我終于回來了。
我站在家門口，顫顫巍巍地去按門鈴。
門開了，畫依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她看見是我，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沖過來抱住我。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哭著說，“我好害怕！”
“我回來了！畫依。”
她扭過來，左右看看我，擔心地問道，“你怎么樣了？”
“我沒事，不用擔心。進去再說，好嗎？”
“嗯。”
她拉著我進去，隨手便想把門關(guān)上。
“等一下！”，圓球還沒進來，我伸手去擋門。
“碰”，門又開了，圓球滾了進來。但我的手被門夾了一下，痛覺一下子傳上來，然后又消失了。
痛覺時間快到了。
我關(guān)上門。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我沒跟她說清楚。
“我看看！”，她拿起我的手，心疼地說道，“都紅了！我去拿冰塊給你敷敷。”
她扭頭就要去，我用另一只手攔住她，“你先聽我說！”
她轉(zhuǎn)過來，猶豫道，“你這手……”
“不要緊的，我沒事。”，我拉著她走到沙發(fā)前坐下，“畫依，我的時間不多了。”
“你又要走了？”
“不是，這次我哪兒也不去！”，我繼續(xù)說，“畫依，我接下來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等三叔來了，你把話說給他聽。”
“你說。”
“第一，告訴他我沒有背叛組織！讓他一定要相信我；第二，他讓我做的事，我做到了。”
“我都記下了！”，她還在擔心我的手，“你坐在這兒不要動，我去拿冰塊。”
“等等！”
我想站起來，然而腿一軟，差點沒倒下去。
她趕快跑過來扶著我，一臉擔心，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
痛覺從腿上開始復(fù)蘇，然后遍布全身。
頭上開始冒汗。
不行，我還不能倒下！
我還有話沒說！
我強撐著，擠出笑容，說道，“畫依，生日快樂！”
她笑了一下，眼淚還在臉上，但很好看，“你也是，生日快樂！”
我們不同年，但卻同月同日。
我1999，2月18日。她2000，2月18日。
今天是2022年2月18日，我23歲，她22歲。
突然，痛感猛地一下增強了數(shù)倍，我開始打顫，兩眼一黑，使不上力氣。
來了。
時間到了。
我向后方倒去，陷入了昏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