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現(xiàn)在不糊涂了。那利大人，我問你，其他的人家中就沒有老小了嗎？”秦定漠逼問得厲害，利平源趴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頭是連抬也不敢抬。

“利大人，快起來吧。眼下重要的是，將功贖罪。若你肯好好配合，用心破了這案子。到時，我也會在皇上面前，替你說幾句好話，或許也可免些責(zé)罰。”唐之瀾將利平源扶了起來，利平源抓穩(wěn)了唐之瀾的胳膊，那雙腿仍舊在不停地打顫。

“大人你先派人去那暗道里查了，看那黑窯究竟在何處。”唐之瀾話音剛落，利平源便哆嗦著命令差役去那處查看。

“利大人，昭京府尹收到的失蹤案到底有多少起？”唐之瀾繼續(xù)問。

利平源聽她這般問，眼神恍惚，卻是搖了搖腦袋，“零零散散，并，并無多少。”

“我說，利平源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扯多少謊？若在扯下去，本王可是有心也幫不了你了。”秦定漠冷聲道。

“我，我，秦王爺恕罪，下官，下官該死，若，若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應(yīng)該是五，六起。”利平源眼皮同腦袋一并耷拉著，顫顫巍巍伸出五指。

“只五起？”秦定漠語氣上揚，顯然不信這利平源的話。

“九，九起？”利平源又改了數(shù)。

秦定漠冷哼一聲。

“那，那就十，十起。”利平源繼續(xù)猜，邊猜，邊偷偷打量著秦定漠的神色，見秦定漠終于不再追問質(zhì)疑了后，他松了口氣，隨后便又故作自信地說道：“對，就是十起，下官記得清清楚楚。”

“利大人，你這猜字謎的運氣可不好，連猜三次，才叫秦王爺滿意。”唐之瀾在一旁揶揄。

“阿瀾，我何時說過滿意了。”秦定漠這聲阿瀾喚得纏綿，無盡情意盡在其間。唐之瀾聽了他這聲喚，心中愕然，桃花眸子瞪大，里間帶著的是不可置信。

阿，阿瀾。利平源又是顫了顫，如今京中格局他再怎么荒唐糊涂混日子，也還是了解個大概的。秦定漠與齊若武關(guān)系一再僵，眾人皆是觀望，昭京府這灘水才勉強維持著表面的風(fēng)平浪靜。眼下，這，這唐之瀾居然同秦王爺是一路的，唐之瀾什么手腕他如何不知。看來，看來，自己是要被拉入這場風(fēng)云間了。

想到此處，利平源欲哭無淚。在昭京府尹這位置上五年，戰(zhàn)戰(zhàn)兢兢求著別出什么大亂子，眼看這日子就要捱到頭了。誰料，竟出了這么個事，自己還被生拉硬拽入了旁人的局，他只能求自己莫要成為這場爭斗里的炮灰了。

“利大人，你這回想好了要如何猜嗎？”秦定漠見利平源那眼皮又往下耷拉了幾分，嘴巴往外撅著，一臉苦相卻半晌未說話，便走進一步，立在那里，將目光冷冷落在利平源身上。

“我，我，下官該死，下官該死。”利平源真本事沒幾分，危機關(guān)頭，卻只會說下官該死下官該死。

“你確實是該死。”秦定漠也不客氣。

“利大人，那我換句話問你，你已處理妥當(dāng)?shù)氖й櫚赣卸嗌倨穑俊碧浦疄懻Z氣溫和，卻是一把捅人的刀子，刀刀皆是捅在致命處。

“我……”利平源只覺心痛，痛到已是說不出話。這處理妥當(dāng)?shù)氖й櫚赣卸嗌倨穑故怯浀们澹驗椋@些案件他壓根就沒有著手處理過，全是被他壓下來了。

“回唐大人與秦王爺，小的倒是記得府衙里近來收到的失蹤案有幾起。”利平源身邊一個黑臉衙役彎腰出聲。

利平源因他的解圍稍稍松了口氣，可隨后心間那股重壓感又上來了，因為，他自己也隱隱覺著事態(tài)的嚴(yán)重，那層表皮終于要被掀起來了么，那些陰暗終于是要放在日頭底下曬了么？他只覺得太陽穴處突突的跳，扯得后腦殼生疼。

“你說。”唐之瀾道。

“因為這幾年來，昭京府衙收到的失蹤案件數(shù)量較以往都要多，小的也覺著這其中有不對勁，大約是從三年前起，就開始私底下將那些案件記了數(shù)做了整理。

近幾日來，這府里收到的失蹤案應(yīng)該是有十二起。”

“十二起，好。”唐之瀾說那好字的時候，又望了眼利平源，利平源覺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渾身又開始篩糠一下的哆嗦起來。

“那你統(tǒng)共記下了多少起失蹤案，失蹤的又是何人，又是在何處失蹤的？”唐之瀾繼續(xù)問。

“回大人，統(tǒng)共記下了多少起失蹤案件小的還要回去翻翻那些記錄。不過，不過……”那黑臉衙役支吾了一句，仿佛后面要說得是什么驚天雷，他也在掂量猶豫著。

“你但說無妨。”秦定漠沉聲道。

“這三年統(tǒng)共下來，應(yīng)該不在這個數(shù)下。”說完他將身子壓得更低了，只是伸出手指，做了個四的手勢。

利平源此時哪敢動彈，只是不斷偷偷將眼睛往衙役那處瞥，如今見著了他的手勢，便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這四十多起皆未查出個結(jié)果來。”好一個利平源，好一個查不出結(jié)果來。

秦定漠同唐之瀾也不理會他，“四百起？”秦定漠同那衙役確定。

“嗯。”黑臉衙役拱手彎腰點頭。

“啊——”利平源聽了這數(shù)字，只覺兩眼一抹黑，渾身軟下來，癱坐在地上。他身旁兩名衙役將他扶了起來，只是他兩條腿依舊軟著。

“四百起，四百起啊。利大人，這是四百多條命啊！你怎的糊涂愚蠢心狠至此！”唐之瀾咬牙狠狠罵道。

秦定漠在一旁聽了，氣上心頭，抬腿便踹上那蠢人一腳。

“大人，這些失蹤的人多是尋常百姓家的妻女，那些失蹤的地點，也像大人你想的那般，都是在寺廟道觀里。”黑臉衙役繼續(xù)補充道。

“尋常百姓家的妻女，尋常百姓家的妻女。”唐之瀾低聲將這話重復(fù)了兩遍，繼而又提高了音量，“尋常百姓家的妻女，利平源，尋常百姓家的妻女便不是人了，活生生的人命就這么任由你踐踏么。”

唐之瀾步步向前，桃花眸子里滿是寒意。三月春光正好，可利平源只覺得那寒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