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事于人漸有涯
- 申瑞瑾
- 1065字
- 2020-05-06 18:25:19
沒有開花的樹
一
有人約去踏春。
山坡上,老嫗正坐在地上,守著一堆黑乎乎的東西,用小刀一顆顆用力剜。問,您是在剝什么?她抬頭,笑著說,油桐籽啊。
原來,桐油就是這么來的。
我是知道桐油的。幼時,肚子痛或受涼,奶奶會弄點桐油出來,點燃蠟燭,把沾了油的拇指往火上熱一下,立即用來燙我的肚臍眼。前不久,小侄女受寒,媽媽拿出桐油,姐姐給侄女燙肚臍眼。我一下子想起了奶奶。
廣本小心開過黃溪窄窄的山道,路旁簇簇白花,如風一般自車窗掠過,我來不及看清楚它們的模樣,只記得五瓣花,似有紅色脈絡(luò)。龍哥說,那是油桐花。
又一春,又于雪峰山,又遇白里透紅的五瓣花,這回微距拍到了,嗯,是油桐花!但隨即經(jīng)過桐油剛漆過的木屋,我并沒把油桐花與桐油扯上關(guān)系。
坡上,一棵光禿禿的樹上掛著殘葉。
老人說,那就是油桐樹。油桐頭年五月結(jié)籽,十月成熟。天氣一直不好,這時才把剩下的籽剝了殼拿去榨油。
哦,桐油就是這么來的。
是啊,桐油價格不錯,賣到十八元一斤。
朋友本是來尋桃花的,惦記著桃花,就岔開了話題,問,這里的桃林呢?
老人遙指對面小山坡:在那邊!
對面確實沉默著好多矮矮的光身子樹。
我笑,去年這時候,桃李都開花了啊。
老人說,今年閏四月,天又不放晴,花開不出來。
朋友坐在一堆圓木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老人搭話。我獨自繞過竹林,下山,過橋,轉(zhuǎn)回來處。
二
村子地處一道寬闊的峽谷,青山環(huán)抱著良田、木屋、小橋與流水。
橋,聽說就叫鄭板橋。看來是有文化的人給取的。只是把一代文豪、書畫家成日踩在腳下,取名時可曾想得這么遠?橋邊立著一株掛滿白苞枝條的柳樹,又讓人想起愛折柳惜別的古人。有讀書人在這里折過柳,話過別不?我問鄭板橋,它笑而不語。
柳樹身后,是一棟新磚房。屋前,栽著些喚不出名字的常綠喬木。綠,仍沾滿去冬的暗沉。前方路口一顆老梨樹,突兀地站在那,像高大帥氣的迎賓先生,只是滿枝丫的寂寞,完全掩飾不住。
沒有陽光拂過來,空氣里彌漫著陰郁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朋友在那頭揮手呼喊,過來找個農(nóng)家樂吃飯!我有氣無力地回喊:不餓,回去吧,沒什么好玩的。朋友生怕我不相信他的眼光:去年一幫朋友來過,花紅柳綠的,蠻詩意。他把一切推脫給不給力的天氣。
我確實能想象出桃林半月之后的盛景。可是,沒遇上就是沒緣分。
花開,花落。相機能幫人留住剎那的驚喜和當時的容顏。偶爾,我也在想象中模擬一切可能。
回途中,望見零星的油菜花。
陪我踏春的人,是個搭伙看風景的同伴。即便有落寞和惆悵,我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
這個春天,羞羞答答,始終不肯明媚地擺出最華美的長卷,逼迫著我不停地追憶,不停地念想,期待在綿綿細雨間,花,倏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