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的香火一直不旺。
只有周邊的老頭和老太太始終記掛著,年輕的男子祭拜財神,思春的少女惦念著姻緣。
張老三看著泥胎石像的土地像有些顫抖。
牛油蠟燭的光照范圍緣故,越往上越是黑暗,慈眉善目的土地爺在昏暗中顯得猙獰陰霾,似是在審視罪人。
張老三把精壯漢子扛起與死去多時的廟祝丟在了一起,便從土地廟后門急匆匆離去。
王五陪同郝掌柜一行人來到土地廟外,白澤來時嚷嚷著要一起去救郝春哥哥,卻在半路上就趴在白嘯的身上睡著了。
一群人浩浩湯湯,土地廟里卻安靜非常,白嘯隱約聞到一股血腥之氣。
“郝掌柜,信上說的是這個地方吧?”王五一改囂張跋扈,從一開始就忙前忙后。
“對,就是城南土地廟,讓放在土地爺身后,可這錢數目不夠,他不會不放人吧?”郝掌柜有些擔心。
“先放了再說吧,破財免災,明兒小少爺就回家了……”王五安慰道。
伙計打著火把,橘黃色的火光映著郝掌柜蠟黃的臉。
郝掌柜把錢遞給王五,王五接過錢轉身走入土地廟內。
喊了兩聲廟祝,不見回話,心道這人真不靠譜,往前走了兩步,腳底卻是打滑,黏糊糊的不知踩了什么東西。
“唧唧”幾聲,呆萌的黃皮耗子許是吃飽了,叫了幾聲便跑了出去。
王五暗罵:“該死的廟祝,大晚上不在廟里守著,弄的野狗狐貍都來撒野。”
繞到土地爺身后,嘿嘿一笑,把銀子往地上一扔,又撿起來塞進了墻后的暗格里。
左右望了望,又在暗格那做了個標記,這才出門。
出了土地廟門,見郝掌柜和一眾伙計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王五有些心虛的說道:“郝掌柜,錢放好了,咱們回去吧。”
郝掌柜兩眼通紅,哽咽兩聲后咬牙切齒的說道:“王五,我兒子在哪兒?”
王五訕笑道:“我哪兒知道呀?這不是幫你送贖金來了嗎?”
旁邊一個伙計喊道:“揍他個狗娘養的,打個半死,看他說不說?”
幾個伙計一擁而上,大嘴巴子跟不要錢似的,不一會兒就把王五打了個豬頭模樣。
白嘯從郝掌柜手里接過白澤,輕聲跟郝掌柜說道:“趕緊問吧,土地廟里死了人,一會兒劉二哥就帶著官差來了。”
郝掌柜雖說平日里溫文爾雅,但現在涉及到自己的兒子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搶過伙計的火把披頭蓋臉的就是一頓亂打。
王五掙扎亂嚎,伙計們趕緊拉開掌柜,王五此時已經黑一塊白一塊,頭發也燒了,衣服也撩了,青色的淤青,紅色的流血,黑色的燒傷。
“郝掌柜……郝掌柜……我說……我說”王五掙扎著跪在地上,一邊叩頭求饒,一邊將事情一一道來。
……
猛虎幫,松林鎮上的一個新進幫派,下手毒辣,風頭正盛。南城正是猛虎幫的勢力范圍。
明面上以賭當、妓院和保護費為生,私底下卻干著拐賣人口的生意。
猛虎堂。
猛虎幫的堂口,一群耀武揚威的漢子從門口一路排到內堂。
內堂里一個面容陰暗的中年男子正摟著一個妖艷的女子。
一邊喝酒一邊吃著火鍋涮羊肉。
幾個女人和少年被關在院子里的一個羊圈里。
羊圈門口一只呲牙咧嘴的黑狗流著哈喇子虎視眈眈的吐著白氣。
“砰”
一聲巨響,院門被人撞開,王五被扔進了院中。
緊接著幾個捕快帶著郝掌柜一行進去院中。
張林峰聞聲從內堂出來,見到捕快,不屑的撇了撇嘴,斜眼看了看郝掌柜一行。
“今兒這是怎么了?什么人都敢砸我猛虎幫的門了?”
金捕頭半弓著腰,一臉諂媚的說道:“張爺,小的是松林鎮的捕頭金鐘,這不是百草堂的郝掌柜家的公子走失了,想跟張爺討個人情,幫忙尋找一下,門是這個王五撞的,與小人無關。”
張林峰是松林鎮鎮守的侄子,作為松林鎮唯一的武裝力量,鎮守的實力理所當然的毋庸置疑。
而鎮上最大的行政長官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亭長,更不用說這些亭長自掏腰包雇傭的雜牌捕快了。
只有縣衙里的捕快才算是正式工,他們這些編外人員連淄衣捕快都算不上,怎么惹得起鎮守的內侄呢。
“這兒沒什么郝掌柜的公子,趕緊滾吧。”張林峰不耐煩的擺手道。
“這……張爺,要不您費心再安排人幫忙查找一下,郝掌柜這個月也孝敬您了……”
金捕頭的諂媚沒有打動張林峰,反而惹的他更不耐煩。
“來呀,打出去!”張林峰朝旁邊擺了擺手。
兩旁的護衛一擁而上,對著眾人就要拳打腳踢。
金捕頭趕緊攔在眾人面前,一邊不斷的鞠躬,一邊招呼眾人離開。
“救命啊!救命啊!”
內院羊圈里的女人和孩童聽到外院的嘈雜,拼命的叫喊。
“金捕頭,你聽有人在喊救命,我兒子也在!”
說完郝掌柜便想再次沖進去。
金捕頭一把拉住郝掌柜,沉聲說道:“你不要命啦?沒見那些護衛都是當兵的嘛,張爺是鎮守的侄子,咱們惹的起嗎?這荒郊野嶺的,宰了你,隨便找地方一扔,找都找不見。”
郝掌柜此時也是尋子心切,金捕頭見阻攔不住,便嚇唬眾人:“把你們掌柜的看好嘍,他要死可別牽連我們。”
說完金捕頭轉身帶著手下快步離開。幾個伙計有心幫忙,又怕招惹不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郝掌柜,你待我等不薄,只是他既然是鎮守的侄子,咱們惹不起,或許是掌柜的聽錯了吧?”一個大伙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有人開口,就有人搭茬。
“對,對,郝掌柜,一定是你聽錯了,那王五就是想陷害咱們,這才帶咱們來這兒開罪張爺的。”
有些良心的伙計羞澀的閉口不言,那兩個伙計見沒人搭理也就不再說話。
“唉,本就是我自家的事兒,諸位已經幫了不少忙了,你們先回去吧。”郝掌柜嘆了口氣,拱了拱手說道。
幾個伙計也是唉聲嘆氣的搖頭離開。
這該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