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早，睡得好么？”

楊妧只覺得，她那么白，白到陽光透過，好像真要變成透明。

床上的人沒說一句話，連開口的意思都沒有，戈惟看她開始戒備打量的神色，愈發覺得好笑。

“是我啊”，斂起她難見的笑顏，又是一副死人臉。

“從現在開始，給你想要的自我?！?

“……”喔哦……真的消失了呢……

楊妧沒心沒肺的驚訝這么一下，再次合眼，她想，那是誰，有點熟悉，是誰呢……

突然！楊妧蹭的坐起來，緊張的看向陽臺——沒有，什么都沒有。

她好像想到什么，在四下都找尋一番，天上地下，無人應答。

趁剛才偷偷溜走的周可溫，不知滋味的看著她手中的小紙條，“你看好她、”，那字跡真的很潦草。

不知是太著急了還是那人本就寫一手爛字。

周可溫好像頗為煩惱，緊咬著牙，小心的收起紙條。

她得去收拾一番，戈惟離開了，楊妧身邊就只有她了。

女孩子往日蹦蹦跳跳的樣子不再，她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房間。

——直到太陽高懸。楊妧來找她了。

“昨天是不是瘋玩兒去了你，這么晚才起？”

周可溫故作疲憊，也不能這樣說，她是真的累，“啊——我大學就是在這里念的，昨天跟同學蹦的太嗨”，她打著哈欠黏糊地說著話。

“蹦的太嗨、摔著腿了……”

楊妧注視著她脖子上的於痕，“我看你不光是腿……去過醫院了嗎？”

“喏、”她把受傷的腿往前挪了挪，“天快亮了才回來的，所以我現在真的困死了，但是餓多一點?！?

稍微有些遲疑，顯得沉重。

“陪我這個傷員吃頓飯，怎么樣？”

奇奇怪怪啊這人……

楊妧察覺到了不一般，下意識的想找戈惟，但想到今早的異常，她放棄了這個念頭。

“走吧，正好我也餓了?！毙闹胁话哺酰荒苡仓^皮去探尋這令人心里發虛的源頭事件……

“我一個小小實習生，在這大酒店里住個幾天，還不得破產啊！”周可溫雙手握著瓷白的杯身，來回摩挲。

“沒關系，你想回去隨時都可以。”當然，楊妧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城市，但是直覺告訴她，是因為自己。

這個小姑娘，真是很奇怪啊，實習期的人不都很忙嗎？她家公司里那些新人，哪怕是過了實習期的，工作上也是戰戰兢兢的，就沒見過像周可溫這樣三天兩頭不在單位待著的——

楊妧眼中正常的實習生就該是加班加點地要站住腳的人。

“不，我的意思是，咱倆住雙人房吧?！币粡埿χ哪?，楊妧卻覺得此刻這個人沒有一絲笑意，甚至她今天一直刻意回避的眼神，在此刻都令楊妧覺得警醒。

這個人，認識不到半年，為什么會遇見她？

因為一個精神病的胡鬧與不安。

確實有熟悉信任的感覺，但是從小就被教育“警惕陌生人、堤防任何人”，她為什么這么輕松的就接受并讓她融入自己的生活？

因為對方刻意親近。而且她需要一個有精神疾病方面知識的朋友。

盡管戈惟告訴她沒事，盡管沒人再認為她不正常，盡管戈惟為她收拾好了一切，盡管這段時間以來她也把自己當正常人來看。

——但是，真是這樣嗎？別人給你一個評價，盡管事實并非如此，但你因為逃避甚至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所以就下意識的跟隨并附和嗎？算命算出來的，就是你的命嗎？

只能說，周可溫在“裝”這件事上太不熟練，情緒不好時“裝”的狀態也不對，以至于她一個太過壓抑的眼神，勾出楊妧那么多懷疑。

就是啊，幾個月而已，卻這么荒誕，真是這樣嗎……

“哎我說真的，我可真誠了！”她要我看好你，得趁那貨不在趕緊攻略你啊，擔心她我還不如擔心個屁！

“——”楊妧頓時結束翻飛的思緒，以一聲fu笑調整自己，也轉移一下周可溫的注意力。

太明顯了，這不純的目的簡直太明顯了——適當我傻嗎?！盎厝グ?，本來也只打算在林東待一晝夜，差不多了也。”

周可溫緘口不語，思索一會兒，悶悶的“嗯”了一聲。

“吃完就回去收拾收拾吧，我反正是要回去了，你隨意?！睏願€邊起身邊說，說完這句話，正好一副瀟灑離去的背影。

周可溫有些驚呆這女人突如其來的冷漠——剛剛還笑呢……

女人啊，真是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她家姐姐從前極少這么情緒變化，一直是溫柔端方的，哪有這般任性！

果然楊妧和李箳不一樣，楊妧這善變的甚至小孩子氣的人又回頭說：“你怎么回去？我載你嗎？”

“……可以，謝謝。”面對這比她不成熟的多的人，沒法兒再喊“姐姐”了。

至于楊妧，為什么剛剛還跟人擺臉，一回首卻主動幫忙了，因為她想到，來的路上不少車程都是戈惟在開，而剛剛……

楊妧只去培訓班看了一眼，簡單說過話，就離開了。反而和代理店長在一家咖啡館說了許多。

這么點兒時間內，楊妧想到的所有事，到交代給了代理，看樣子，是不想在來一趟林東了。

歸程路上，楊妧直接坐到后座，一言不發，周可溫嘴角抽搐，認命了。

——合著她就是一苦力，但是戈惟不也是干這苦力活的嘛？！她能通過這種事讓楊妧特別關注，她就也能！

“司央緣，你最好別給我這么長時間來奪你心上人……”

傍晚之時，落日余暉照不進的地下停車場，周可溫拿出一份奶茶，“我特別喜歡奶綠，常溫的，你要是怕涼就自己熱熱？不過我覺得剛剛好！”

俏皮的人說著俏皮的話，“都說了一定要試試那家奶茶店，只有林東本省有呢！”

“怎么不說話？這么感動？我就是剛才你去忙的時候買的，不麻煩不麻煩！”

楊妧臉色晦明難辨，沉默地接過，看了一眼價格，沒多久周可溫就收到了轉賬信息……

“回去吧，收收玩心，好好實習；我最近很忙，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我以后、會更忙?！币馑季褪?，沒必要不見面、不聯系。

被說玩心重的人好像真的很頑，她雖應著“我很努力，會更努力。”但堆滿笑的年輕臉龐讓那句話看上去就是信口胡謅。

“小心你的傷，注意身體?！绷滔乱痪洌瑮願€看似不想多待地上樓了。

很快，天暗了，車多了；天黑了，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