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綠回憶起看到的畫面，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南珠。

小黑露再次露出糾結的表情：“那為什么你第一次見到我們的時候沒有發現呢。”

“那個時候我真正的記憶還沒有覺醒，有的只是他們給我的，真真假假的記憶。從進入時空夾縫，只有我們四個人開始，我真正的記憶蘇醒。你們三個人之所以能看見我真實的記憶，是因為，你們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三人聽完南珠的話，難得都沒說話，沉默了許久。

大概都是在回憶那些記憶里的細節，找他們是自己一部分的證據，慢慢適應。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小綠。

“那為什么那些沒有你在的畫面我們也能看見呢。”

“命灰魂養在重陽神君身體里，在命灰魂徹底與我相融之前，重陽神君能看到的畫面，我也能看到。他的本體并沒有跟我一起進入太虛幻境，能夠與其他七位主神的分身心神相連，看到他們所有能看到的畫面。”

“八位神君里面，重陽神君對你最親近，也是因為溫養過你的命灰魂的原因嗎。”

“嗯，重陽神君是龍神的吞綠魄，本體坐鎮掌冥界，處于人界和仙界之間，陰陽之氣充足，最易溫養魂魄。可是魄體本就是弱于魂體的，哪怕他只是溫養自己衍生出的一魂，那么多年，也足夠影響他了，有點類似一胞所生的龍鳳胎。”

“他們做的所有事情，真的就是想要洗掉你的邪煞之氣，讓你歸位嗎。”

“嗯，七界只有連成一個整體，七氣能夠互相轉化，達到陰陽平衡，才能真正穩定下來。”

“若是七氣陰陽失衡，七界不穩，便容易產生極其強大的邪魔之物，生靈涂炭，”

小玉一股似懂非懂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南珠你這么厲害，歸位了可以保護其他人，那也很好啊，到時候，肯定全世界的人都很崇拜你的。”

小黑神情認真：“南珠這么厲害，有這么強大的力量，是應該保護其他人的。”

小綠神色未變，只是目光一直沒離開南珠：“記憶中的事，我們都知道。非記憶中的事，也就是他們篡改的記憶，是怎樣的呢。”

南珠眼光一下子飄遠了。

他們給她的記憶。

其實也不算差的。

“在他們給我的記憶里，我是一個石頭變成的小妖怪，生活在妖界，無意中遇到了天上的神仙重陽仙君，得了他的喜歡，被他帶上天做了一個小仙侍。”

“面對一個英俊強大的神，他對小石妖有恩，為她取名南珠。平時對她還有那么一點不同，小石妖的喜歡和崇拜，是自然而然產生的。”

“為了離高高在上的重陽仙君近一點，小石妖非常努力地修煉，日夜不停。”

“幸運的是，小石妖很有天分，不過五百年的時間，就已經是天上最強的戰士了。”

“那個人帶著她出征上戰場，殺伐百場，所向披靡。”

“終于，小石妖站到了離他最近的地方，心生歡喜。直到重陽仙君的未婚妻梨白仙姬出現，小石妖才知道，重陽仙君永遠也不會與她并肩而立。”

“梨白仙姬很優秀，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間女子，名烏梨白，因緣巧合，選上了妖界的圣巫女，得了妖界的信仰之力，又修煉了百來年的時間，成了天上的梨白仙姬。”

“梨白仙姬本人討厭妖魔鬼怪，卻能成為妖界圣巫女，上了仙界不過幾百年，區區一個散仙，去能變成了仙界的寵兒，與重陽仙君兩情相悅。”

“他們得到了所有人的幸福，過得很快樂，除了小石妖。”

“她開始嫉妒，怨恨，處處針對梨白仙姬。”

“在一次打傷了梨白仙姬之后，不敢面對重陽仙君，小石妖就跑回了妖界。”

“在妖界，小石妖認識了幾個好朋友，漸漸轉移了注意力，甚至跟著好朋友一起在人界魔界游歷起來，把那個注定屬于別人的男人放進心里面。”

還跟著朋友一起偷了六界碑，就為了去濁界玩，煉化了六界梯。

濁界一行，小石妖似乎認識了同類，很喜歡濁界淳樸的妖魔。認為，濁界妖魔可能是與人仙魔接觸得少，沒有那么多奇怪的心思，比妖界的同類都還要單純一些，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什么想法都會說出來，表現在臉上。

不會笑著在心里算計人，像那個梨白仙姬一樣，人前人后不同面孔。

“濁界很多人不知道小石妖是仙界逃兵，只知道她是仙界戰神，都當她是救星。”

“他們一行人在濁界玩得很開心，因為煉化六界梯和戰力極高的原因，得了濁界生靈的尊重，幾乎是人人稱贊崇拜，甚至還得了修羅神君、修羅大人的稱號。也許在仙界那些人看來，濁界，已經叫修羅界了。”

漸漸地，小石妖覺得，不可能的事，就此忘記，開始新生活也是不錯的。

“可是，命運從來不如人愿的，該還的債總是要還的。。”

“小石妖的朋友遇上了梨白仙姬，又傷了梨白仙姬，仙宮派了人出來捉拿她的朋友，同時，她盜取了六界碑的事情也被發現，仙界要找她算賬。”

“雙方對上，為了保護朋友，小石妖大開殺戒。”

“死的人越來越多，小石妖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對上了重陽仙君。”

“小石妖的劍插進了重陽仙君的身體，呆住，束手就擒。”

“回過神才發現，那不過是梨白仙姬幻化的，她才是最了解她的人，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她束手就擒。”

“除了她，所有朋友都死了，那時的她滿心怨恨。”

“而她和他，會好好地活下去。”

“幸福地活下去。”

“一怒之下，小石妖殺死了梨白仙姬，用一滴心頭血，結了血魂咒，打散了她的魂魄，詛咒她的三魂六魄落入六界，永入輪回，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蔑視眾生的公主仙姬。”

“她不是說小石妖是低級的妖怪嘛，小石妖就讓她世世代代都做一個斬妖除魔之人，滿足她高貴的血統。”

“讓所有帶有她血脈，又或是魂魄的女子，都背負起這個使命。”

“只是沒料到，她的心頭血如此之強，附在那人神魂上，既是詛咒，也給了她力量。”

“甚至在冥冥之中，讓她的魂魄，重新聚集成一個完整的魂魄。”

“在那之后，小石妖就被重陽仙君關入了地獄炎海，日日忍受著地獄炎海九霄雷火的煉洗，在無窮無盡的痛苦之中，衍生出兩個意識，排遣無邊無際的孤獨。”

“被九霄雷火煉洗的上千年里，重陽仙君時不時就會到地獄炎海看她，陪她忍受削肉灼魂之苦，即使不說什么，小石妖也能強烈感受到那種渴望、崇拜、喜歡、愧疚、怨恨、痛苦的復雜情緒。從頭到尾，重陽神君并沒有對不起她，他只是做他該做的事情而已。”

“可是，他身后的那些神仙，卻殺死了她所有的朋友。”

“小石妖想了很久，知道自己既不能報仇，也無法再同他攜手，最好的結局，就是各自轉身，做回沒有任何關系的陌生人。”

“直到被九霄雷火煉洗千年之后，她分出的分身逃出地獄炎海，遇到你們，解開封印。”

“接著，就是掉入時空縫隙，。”

“這就是他們給我的記憶，盡管假多，真少，可是憑著內心產生的真實感覺，我并沒有懷疑過。直到掉入時空縫隙，真正的記憶開始蘇醒。”

小玉：“南珠你這么厲害，居然還被人封鎖了記憶，是你的那些哥哥姐姐嗎。”

“嗯，應該是他們，只有他們能做到。”

“他們封印替換了我輪回中的記憶，用的是幻眠術，真真假假難以生疑。”

小玉：“他們對你不好，我不喜歡他們，記憶是一個人最珍貴的東西之一，它決定了過去、現在和現在的你，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就算只去掉那個喜歡修橋補路的我，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今天的我可不愿意。”

小黑：“就是，除非是善意的謊言，還可以考慮一下原諒。”

小綠：“南珠，既然我們是你的三魄，是不是也應該回到你的身體。”

南珠看了小綠一眼，他是慈三魄里面相對最冷靜穩重的，三個里面他給自己感覺最安心，終于能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決定他們命運走向的問題。

“千年的九霄雷火煉洗，魂魄和神體已經完全相融，若是你們再回來，一定會被我現有的魂魄排斥，除非再次經受九霄雷火的煉洗。”

“就算真的再次經受九霄雷火煉洗，你們也會被我吞噬，變成我的一部分。此時此刻的你們，也會消失殆盡，我并不愿意。”

“何況，主神所需要的小九，已經足夠了。不需要更多的犧牲，你們不用擔心。”

“你們已經是獨立的生命，有存在的權利，有選擇的權利。”

“若不是主神歸位是要庇護一個世界，七界陣眼開啟，七氣陰陽相衡都需要強大的力量，南珠他們五個，也有存在的權利。”

小綠注意到，此時說話的南珠，神情溫柔而憐憫，與以往的冷漠疏離不同，她是小九。

黑白相融，卻未化灰，共生共存。

她們是一個人，卻也不是一個人，正如現在的他們三個是她的一部分，卻不是南珠，更不是小九。

認真地看著她，依舊想要靠近，悸動的心對于真相溢滿歡喜。

小玉和小黑也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但是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不用回本體，卻能夠永遠地陪在她身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們總有一天會后悔的，然后慶幸他們三個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小玉和小黑異口同聲道：“我們不懂，但只要南珠你愿意，我們做什么都可以的。”

就如現在的自己一般。

現在的小綠已經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心意。

不管他曾經是否是南珠的一部分，現在的他，喜歡著南珠，喜歡著小九，喜歡因她們兩個而存在的修羅神君。

現在的修羅，和那八位主神沒有不同，都是是不幸地，不會再有酣暢淋漓的情感，有的，都是克制，什么都是淡淡的。

唯一深刻的，只是一個信仰，維護這個藍星宇宙的平衡。

可是修羅又是幸運的。

因為她的身邊還有他們三個。

他們三個因為她，不用背負沉重的使命，可以盡情盡興地活著。

只要他們三個永遠陪在修羅身邊，陪她開心，陪她難過，陪她無聊，就足夠了。

情感的天空里沒有太陽和月亮，但是他們會做最閃亮的三顆星，永遠照耀著她。

想到這里，小綠的眼神堅定無比：“南珠，小九，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就算走到時間與空間的盡頭，也絕不會離開。”

小玉聽了小綠的話，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跟著道：“我也是，修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永遠都不要離開，要永遠在一起。”

小黑看了看小玉和小綠，頓了一下，才堅定看著南珠道：“我們本就是一體，肯定不分開，永遠都不會分開地。”

南珠看著他們三人，小九看著他們三人，露出淡淡的微笑：“好，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分離。”

溫柔寧靜又脆軟的聲音，伴著一片虹光，消失在灰暗的時空縫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