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孟止念的手，又將目光迅速移開，只若無其事地道：“這件事你自己知曉也就罷了，切莫要說出去。”

“我明白，事關皇室的顏面嘛，”孟止念將手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知曉輕重的。”自己現如今可不再是當初那個初來京城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了。

“既然來了，就進去喝杯茶吧，傅媽媽昨天晚上還念叨你呢。”

“好啊。”孟止念倒也答應得爽利，跟著李言緒一起走進了李府的大門。

傅媽媽正在庭中指揮府里的下人們將剛買來的這一批燈籠給收好，待到除夕當天再將舊燈籠給換下來。

這時突然聽得一道歡快的聲音傳開，“傅媽媽……”

傅媽媽轉頭去看的功夫，孟止念已經小跑著來到她的身邊。

“你這孩子怎么又瘦了？”傅媽媽拉著孟止念的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不由心疼地道。

“有嗎？”孟止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在鏢局里有好好吃飯嗎？他們那里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吧？要我說，你干脆還是回來算了，何必去受那個罪？你都不知道我當時聽說你在路上遇到劫匪時，有多擔心……”

“我還真有些餓了，有東西給我吃嗎？”孟止念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回來李府做婢女了，她只好將傅媽媽的話給岔開。

果然，傅媽媽一聽她說餓了，連忙去吩咐人讓廚房做些吃的來。

而后帶著孟止念回了院子，而這過程中，李言緒一直都淡笑旁觀，此時亦是跟在她們二人后面一起回了住處。

他們卻都沒有注意到站在不遠處回廊下的那姑侄二人。

林氏原是瞧著今日天氣晴暖，想帶自己的侄女出去散散心，結果剛走到回廊處就聽到孟止念的聲音，循聲望去，正看到一副和樂融融的景象。

孟止念親昵地拉著傅媽媽說話，而李言緒就站在一旁含笑看著，看起來真的很像是……一家人。

林氏心中難免憤懣，自己雖是繼室，但也是這李府名正言順的正牌夫人，可是自己這個正牌夫人卻連一個下人都不如。府里的事情自己一概都過問不得，全都是由那個傅媽媽一手打理，自己還算得什么李夫人？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自己呢。

這還倒罷了，如今又突然冒出一個什么孟止念，來擋自己侄女的路，這是打算怎么著？把她們姑侄二人都給擠出李府去不成？

一想到這里，林氏對自己的侄女也有些恨鐵不成鋼，“芊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住進這府里也有好長一陣兒了，為什么李言緒還是連看都不多看你一眼？你看看那個孟止念才在李府呆了多久，就讓李言緒那么上心……還有那個青樓女子，至少李言緒還時不時地會去她院子里一起下棋，你呢？李言緒有主動來找過你嗎？”

林芊芊一聽這個話，也是滿腹的委屈，方才目睹了那一幕之后，她心里本來就不好受，又被姑母這般數落。難道這全怪自己嗎？自己還不是被姑母給連累了。所有人都知道言哥哥不喜歡姑母，若不是因為姑母，自己何至于這么努力了，卻還打動不了言哥哥？

姑侄二人此時心情都糟透了，哪里還有心情出去游玩。

“芊芊，明日你隨我去見一見李氏族中的幾個族老。”如今能向李言緒施壓的，也就只有李氏族中的那幾位長輩了吧？他們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李言緒跟一個青樓女子還有一個婢女胡來。

孟止念被傅媽媽勸著吃了好多飯菜，這才撐著肚子騎馬回到了方遠鏢局。

當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后，孟止念正要回房，卻被德叔給叫住。

“你托我幫你查的那件事，有消息了……”

翌日，褚樂天有事過來找孟止念，進到房中之后，看到孟止念正在親手裝裱一幅畫，便是上前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沒想到你還挺自戀的，還自己給自己畫像呢？”

孟止念聞言只沖他笑了笑，并未說什么。

然而，褚樂天湊近看了看，又是疑惑道：“不對啊，這畫像中的女子不是你吧？”乍一看確實如同一人無二，可仔細一看卻發現畫中女子的眉眼比孟止念要更柔媚一些。

“你覺得不是我？”

“不是。雖然穿的是跟你身上一樣的衣裳，但是相貌卻并不完全相同。”這一次褚樂天答得很果斷，越看越能發覺出更多細微處的差別。

孟止念自己又仔細將這幅畫給端詳了一番，“至少跟我有七分相像吧？”

“確實，這畫是你自己畫的嗎？畫像上的女子到底是誰啊？”

“她是我的……家人。”

而這幅畫像在當天晚上就出現在了勤王的書房之中，就那么靜靜地攤開在他的書桌上，卻在勤王府引起了軒然大波……

素來不出門、不見人的勤王，照例一大早進了書房，然而不過片刻，卻聽得他突然激動著大聲將府中的侍衛給喊到了跟前。

這可是這么多年來頭一遭。勤王自腿廢了之后，越發不想見人，就連自己的王妃和女兒，他平日里也都是擋在門外不肯見，更別說是主動要見什么人了，這一次著實驚到了整個勤王府里的人。

勤王妃和文茵郡主聽到消息之后，也立刻趕了過來。正見勤王在對著那些侍衛們發火。

“不知道？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有一個人堂而皇之地闖進了王府，進了本王的書房，你們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你們還要你們的這雙眼做什么？！”勤王激動得氣都喘不勻了。

勤王妃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一時也不敢吭聲，她打眼掃了一下室內，很快就注意到了書桌上攤開著的那幅畫，臉上的血色便迅速消退。

不對，不是那個女人！畫像上的那張臉自己雖然熟悉，可女子身上穿的衣裳……那并不是以前的樣式，而是最近才開始時興的！不是她的話……那就一定是孟止念！

果然，她跟那個女人是有關系的。她突然來到京城，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一定不是偶然，她肯定是來復仇的……

勤王妃隱在袖中的手開始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