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自傲如宋長鏡，遇上這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纏人的陳靈均，也難免罵幾句娘。

楊老頭兒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我說王爺，倒不是老頭子我挑事兒，只是這陳靈均也忒不是東西了，三言兩語就想讓王爺你為他打工，連老頭子我這般好脾氣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我陪王爺你走一趟，我們倆去京城會一會那如今在大楚京城舒舒服服坐鎮的的錦衣衛大統領？”

宋長鏡看都不看這個和陳靈均狼狽為奸的楊老頭兒。

“算了，我想了想，你也是因為陳靈均幾句話，就在這荒郊野嶺給我守了三年的墳，想起來，還是青童天君更辛苦一些?！?

“王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宋長鏡沒好氣的說到。

“那青衣小兒到底到底想讓我做什么？讓我給他當馬前卒，總要讓我知道他的用意何在？”

“這陳靈均愿意想必王爺您也清楚，他建立錦衣衛本意原本就是想與周密一般，監察百官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想要將江湖勢力一網打盡，收攏為自己所用，但是他料到王爺斷然不會喜歡一個被朝堂控制之后，死氣沉沉的江湖，所以他希望能讓王爺去決定整座江湖的走向，至于兵部任職之事，可以緩緩，王爺也可嘗試一把做那江湖之主的感覺?！?

宋長鏡自見到楊老頭兒那一刻起就明白，在歸墟世界里，不僅僅改變了許多外在的東西，也改變了許多的人。

甚至他幾度都在懷疑，這歸墟世界中的人事為真還是為假。

不過如今真假之事卻也不再重要。

真如楊老頭兒所說的那般，三百謫仙人如雨般落入歸墟世界，那么每個人都有了一次重新的選擇。

他和楊老頭兒這種人便是有的選的，可以選擇過一次之前未曾體會過的人生，哪怕這一世只是如夢一般短暫。

像是陳靈均和周密這般就是沒得選的，哪怕有的選也不會去選。

周密有野心作為累贅。

而陳靈均看似活的隨意至極，但是實際上他才是天上人間兩地看的最遠的那一位。

一個妄想要靠自身之道無限延緩末法時代到臨的家伙，一個在幾萬年前就提前收了河圖洛書來防備有朝一日可能發生的變故的家伙，目光所及自然更遠。

陳靈均的心系天下比起三教祖師或者說齊靜春這些人都來的更不同。

宋長鏡又問了自己一句，繡虎有沒有有的選？還是說繡虎也會違背本心所選？

自浩然天下與蠻荒天下大亂之勢起，繡虎崔瀺就一直四處奔波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大驪缺錢，繡虎就去借。

與皚皚州財神爺劉聚寶借，與郁家老祖郁泮水借，和商家的范先生借。

法相還要托著那座至關重要的仿造白玉京。

這般勞心勞力，只有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的繡虎才能做到。

而宋長鏡則是一直在老龍城戰場之上負責前線的督軍一事。

因此二人許久沒有機會相見。

宋長鏡因此也沒機會問一句，繡虎可曾后悔？

宋長鏡未曾暴露真實身份之前，他與崔瀺的關系極為微妙。

在大驪皇帝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之下，二人互相掣肘。

一個掌握諜報系統綠波亭，另一個則是培養了自己軍方的諜子——兵部秘書郎。

二人在廟堂和軍方之中形成了相互制衡牽制之勢。

不過若是拋開政治上的制衡問題不去談，宋長鏡內心對于繡虎崔瀺極為認可，甚至想要交個朋友。

雖然崔瀺提出的事功學說在外人看來急功近利十分淺薄。

但是在宋長鏡看來，那些覺得事功學說極為淺薄的人，大多是自己不夠舍得。

做不到繡虎那般舍得自己的聲譽，舍得背上離經叛道欺師滅祖的罵名，舍得放棄原本唾手可得的文廟副教主，轉投一貧如洗的的大驪，更舍得寶瓶州一州之地的所有人力，最主要的是舍得自己的命。

繡虎崔瀺與皚皚州財神劉聚寶還有那掌控中土神州十七座王朝國庫的郁家老祖郁泮水曾在沙河之畔有過一場秘密對話。

繡虎的目的自然是借錢。

這兩位浩然天下有名的財神爺的目的自然是賺錢。

只是拋開一切不去談。

那位最是樂善好施的皚皚州財神爺劉聚寶，答應向大驪借出自己的一半身價，只問了一個問題。

要知道掌握天下金精銅錢母礦的皚皚州劉聚寶，擁有著幾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錢，天下的金精銅錢，都是出自于皚皚州劉氏。

而劉聚寶拿出一半身價問的問題，便是大戰之后人間可還有繡虎？

繡虎的回答是。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繡虎原本的計劃便是山水顛倒，由他配合著陳平安守護的那半座劍氣長城對浩然天下形成包圍合擊之勢。

那樣浩然天下占盡天時地利，只是繡虎將不復于人間。

對于這般大舍之后才有大得的繡虎，宋長巾內心欽佩不已。

這份欽佩與修為無關。

武夫行事，講究一個不服高人而有罪。

對方做得到我做不到的事，對方比我強，我便認。

哪怕是生平最好單手錘圣的宋長鏡也是一樣。

宋長鏡收回心緒。

“陳靈均還有什么囑咐我的嗎？”

宋長鏡罵娘歸罵娘，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和陳靈均同為太古的過客，是真正一根繩上的螞蚱，并不排斥陳靈均的安排。

楊老頭兒補充道。

“陳靈均與我一直有書信往來，按照他的說法，三條線是早已鋪下，但是陳靈均苦尋三年之下，發動了錦衣衛的全部人員，卻一直找不到那頭繡虎的蹤跡。”

宋長鏡問道。

“哦？難道繡虎不在大楚境內？”

楊老頭兒搖了搖頭。

“我曾經操控陰兵去往北涼和北莽二地進行過探查，也未曾發現繡虎的蹤跡，所以陳靈均懷疑繡虎在有意躲著他?！?

“哦？”

“按照陳靈均的推算，我們這群謫仙人來到這片人間之后，會保留一部分的神通，就像我能號令鬼怪精魄一般，那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的繡虎多半保留了術家的天算神通，因此極有可能是在躲著我和陳靈均，至于原因為何，陳靈均只是猜測了個大概，卻未與我言說，因此陳靈均希望王爺在一統江湖之時，順便做一下繡虎的說客。”

宋長鏡皺了皺眉頭。

“讓本王去做說客？”

楊老頭兒笑著說到。

“陳靈均說了，說服不了也沒關系，只是到時候勞煩王爺將繡虎綁到他面前，陳靈均自然有辦法讓繡虎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