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同行是冤家。

此話果然有些道理。

剛從裝修了一半的“第一家美食城”出來，東門卿就被獅子樓的掌柜陳季遠給堵住了。

自從被枷號罰站回來后，備受羞辱的陳季遠，又被哥哥們狠狠地數落了一通。

要不是他平素為人八面玲瓏，頗會處事，恐怕掌柜的這個位置也要交出去。

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東門卿攛掇高富，去衙門狀告獅子樓的事，被大嘴衙役們當成趣話，奇事傳了出來。

自然也傳進陳季遠的耳朵里。

陳家和東門兩家在陽谷縣里算是根深蒂固的老牌世家。家財方面相差不多。

在人口數量上，陳家上下，兄弟眾多，子嗣繁厚，加上旁支，有五六百人。稱得上是人多勢眾。因此在陽谷行事橫行霸道，少有人敢于招惹。

東門家勢單力薄得多，到如今，加上東門庸這個養子，男女老少全部算上，也才一只手的數。

不過，東門家經營的產業是藥鋪、糧店、布行，典當行，都是屬于救急救窮的行當。再加上遇到災荒年份，又舍得施粥行善，在陽谷城里口碑聲望，遠遠好過李家。

東門家和陳家，在陽谷就是善惡兩端的代表。

當街被陳季遠攔住，東門卿想的并不多，他的第一直覺自然是：同行是冤家。

關于這點，在決定開飯鋪時就有心理準備。

畢竟市場份額就那么大，一塊蛋糕，你劃走一塊，別人就要少好幾口。同行打壓、排擠、甚至背后砸黑磚這些都難以避免。

這也是他最初為何考慮開培訓班，而不是赤膊上陣，直接進軍餐飲業的重要原因。

開廚師培訓班，這是一片無人涉足的藍海領域。立足于所有餐飲業的最上游。你只要交錢就可以來學到最新廚藝，推出新菜。和所有的餐飲店，都能成為合作伙伴。

而不是現在這樣，只能是對手。

第一家選擇的位置，又恰恰在獅子樓斜對門，這對獅子樓來說是紅果果的挑釁，虎口搶食。

獅子樓的陳家，肯定不會袖手旁觀，任憑東門家在對面坐強坐大的。

東門卿朝陳季遠拱了一下手道：

“陳掌柜，你是行業老前輩，以后小店開業，還要多多關照啊。”

陳季遠并不吃他這一套，臉色依然不好看。上次東門卿在獅子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了他鼻梁一拳，疼了他好長時間。他對這個看上去柔軟的小子有些忌憚，所以站的并不近，但口氣去毫不客氣，依然一副長者的姿態，譏諷道：

“怎么關照？你都是陽谷第一家了，口氣這么大，應該是你關照我們才是吧？”

東門卿繼續笑道：

“陳掌柜誤會了，誤會了。我這第一家的意思，可不是你想的陽谷第一家。我指的是東平府第一家，大宋朝第一家，天下第一家！”

東門卿的前半句聽著還好，后半句的狂妄自大，直接把陳季遠給逗樂了：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難怪陣仗搞這么大，還是年輕人有魄力，舍得花錢，老夫打心眼里佩服。自愧不如啊。那老夫就提前預祝你開業大吉，財源滾滾！”

陳季遠哈哈大笑，語調里充滿了不屑。

東門卿自然看得出來，陳季遠不過是井底之蛙，目光只能看見井口那么大一片天，東門卿當然不會在意。拱拱手，客氣道：

“承陳掌柜吉言，我這第一家一定開門大紅。陳掌柜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回頭見啊”

然而，東門卿想走，對方卻不肯放過他，陳季遠連忙阻攔道：

“東門大老板，暫且留步，我有一事想要求證一下。”

東門卿聽陳季遠口氣已經不再戲謔，反倒有幾分陰鷙的味道，也愣了一下：還沒開業，就要撕破臉皮了？

這也太不夠臺面了吧！

東門卿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你說，何事？”

“前次，我獅子樓被知縣責罰一事，可是你搞的鬼？”

東門卿斷口否認道：

“絕無此事，知縣大人高高在上，我只是一介草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還請陳掌柜告知，到底是何方小兒在造謠生事？看我不扒了他的狗皮再說。”

維持公道，主持正義，為弱勢群體撐腰，是官府不可推卸的責任。

自己作為社會基石的一份子，有責任監督、提醒、督促、甚至幫助官府履行自己的職責，但沒有義務替官府背仇恨。

再說，他是維護社會秩序，維護道義，怎么能說是搞鬼？

對于這樣的污蔑，當然要矢口否認！

陳季遠聽此話多少有些道理，口氣稍稍緩了點，道：

“我怎么聽人說，當日是你攛掇那賣雞人去縣衙告的狀？”

“陳掌柜這話可就沒道理了。此事，我還想問你們呢：我家親戚被你們獅子樓的人，平白無故的欺負毆打，難道我不該找人主持公道？我的親戚受了冤屈，知縣大人平公斷案，還我們一個公道。你不敢質問知縣大人，卻跑來問我，難道是看我年紀小，好欺負嗎？你陳家在陽谷無人敢惹，難道我東門家就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直到今天，你們可有給我們說過一句道歉的話？”

陳季遠沒想到東門卿言辭這般犀利，而且還盯著自己的眼睛，一步一步向他逼過來。他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虛地后退了一步。

“他……他是你家親戚？什么親戚？”

“什么親戚？你管得著嗎？皇帝還有幾門窮親戚呢！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人家窮，他家只是暫時落魄，以后你們高攀不起。”

“你少說大話，你們家在陽谷就沒有幾家親戚，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看你就是想找事！有本事你說，他是你家什么親戚？”

東門卿冷笑一聲道：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他是我爺爺第三房小妾的弟弟的侄子的小舅子的姑家表哥的兒子。這下你清楚了吧？”

爺爺的第三房小妾的弟弟的……什么表哥的兒子，是什么關系？

陳季遠被東門卿一串七拐八拐的親戚關系給繞住了，半天都沒有理清，等他回過神，東門卿已經揚長而去了。

氣得陳季遠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

“真是敗家子，還沒開業就開始白送，吃不光東門家！賠不死你，才怪！”

第一家美食城，開業豪禮大放送，挨家挨戶發送代金券，三天試營業到開業前十天，全場八折優惠……

一系列的送錢活動，點燃了陽谷人民的火熱情緒，街頭巷尾，到處在議論紛紛。

有人贊嘆，有人眼紅，有人竊喜，有人期盼，有人譏諷，有人嘲笑……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看不懂東門卿到底要干什么？

這般大手大腳，難道是錢多的花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