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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六】

新豐鴻門,這個不起眼的小地方,正有一件留傳千古的大事等待著是時機準許。

馬牽著車,馳騁在蒼茫的夜色之中。一路顛簸,一路匆忙。

借住在李大娘家的這些日子,依依如他所囑咐的那樣,并沒有去打聽什么,消息閉塞,竟不知天下已然易主,楚漢相爭即將拉開序幕。他將她送到這個看似平靜的小村莊,派人送了次包裹,轉了一句話,便再也沒有其他,仿若是讓她靜靜地生活在這個世外桃源,就算外面天翻地覆都與她再無瓜葛。也許這是一種保護,可對于依依,這更像是一種被動的逃避。這段時間,在她心里,有一件事,在不斷地被證明。她坐在馬車里,心中滿是對故人相見的期盼,猶如離家多日終得以回歸一般。

馬不停蹄,穿越千山萬水,只為久別之后的重逢。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

“姑娘請下車。”

依依被車夫扶著下了車。眼前是一個四人多高的軍事壁壘,久違的“楚”字大旗迎風招展。此時的她有些不知所措,難以抑制心中的興奮。興許是天定的緣分,讓她與這面紫底金紋大旗結下不解之緣,即使分離再久,相隔多遠,都會重新回到這里,瞻仰它。

依依應要,先去面見夫人。她從夫人那里得知,明日一早,軍中將有一次重要的宴會,可距離天亮只剩下數個時辰,情況緊急,軍中人手不足,便把她召回來。

行禮告辭退出后,她回到自己帳里。帳內,青衣少女焦急的等待著,見依依進來,便上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還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依依緩過神來,拍拍她的背。誠然,她也很想說,她之前也以為此生再難回來了。

青衣少女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許久未見的好姐妹。只見依依一身淡藍色衣裙,米白色長靴,如瀑長發散在身后,眉眼依舊是那么迷人。

“你還是老樣子。”青衣少女眼睛微微瞇起,笑得很是可愛。

依依淺淺一笑,打趣道:“可我怎么覺著你胖了,是不是嘴饞多吃了?”

“才不是呢。”

嬉笑一陣后,青衣少女幫著依依放好行囊,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用玩笑的口氣問她:“你不是為懷王獻舞了么,懷王竟沒看上你?”

這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正在喝水的依依猝不及防,差點被嗆到。雖只是句玩笑,卻觸到了依依最敏感的神經。她只想盡快敷衍過去:“懷王的后宮佳麗眾多,個個貌若天仙玉女,我姿色平平,身份卑微,又怎會入得了懷王的眼。”

“既然如此,為何不早些回來,我一人甚是無聊。”

“不是還有蘇知嘛。”依依環顧四周,不見蘇知的身影,問道:“她去做事了?”

“將軍準她回家去了。”

當時,依依相信了她的話。軍旅生活艱苦,她年紀尚小,適應不了也很正常。

二人說了會兒話后,便了開始徹夜的忙碌。

天邊漸漸明亮起來,太陽從東邊冉冉升起。百余騎鐵馬踏著朝陽金色的光輝,向項羽軍營而來。

到了營外,兩人下馬進入營內,其余則候在營外。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穿酒紅色長袍,衣袖上印有銀色暗紋,上衣松松地在腰部用腰帶束緊,顯露出他一身不羈的豪氣;腰懸黃色圓心鏤空玉佩,金腰帶上系著翡翠玉環,三根金色綢帶纏繞周身,顯得闊氣而又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束冠于頭頂,額前碎發下,凌厲的雙眼環顧著四周。其后,是一名謀士模樣的男子。此人著淡綠色衣裙,上繪翠綠暗花,臂膀處繪著藍色花紋,猶如一朵綻放的藍蓮花,紫色齊膝短裳,腰系白色綢帶;黑色的披肩長發用紫色的發帶半束半散著,卻束不住那飛揚的灑脫;清秀俊朗的顏,流露出運籌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膽識。他們被引著,走過有項羽麾下眾將分列兩側的過道,看著兩側迎接他們的將士個個英氣十足,默然注視著他們,二人心中開始了他們的謀劃。

一紫袍青年坐于堂上,眉眼之間流露出不可一世的霸氣。中年男子見他,連忙向他作揖謝罪:“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在黃河以北作戰,臣在黃河以南作戰,然不料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將軍于此。今者有小人讒言,令將軍與臣有郤。”

堂上的青年顯然有些惱怒,打斷了他的話,直截了當地說:“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

堂下中年男子的頭越發低了,可眼睛一直在偷偷地朝站在自己右后側的青衣男子望去。青年男子也作揖,用手掩去了他略略勾起的嘴角。

北面席上,一位身披藍衣長袍的白發老者給堂上的青年使了個眼色。青年壓下心中的怒火,隨即對中年男子道:“正如沛公所言,我們雖分戰于兩地,但合力攻秦,今日重聚實屬不易。”說著,命堂下二人入席。

青年朝東坐,身側坐一中年男子,白發白須的老者朝南坐。沛公北向盤腿而坐,與他同行的青衣男子西向侍。

眾人坐定,宴會正式開始。

依依上前,為眾人斟酒。青衣男子從見她入帳的那一刻起,便是眼前一亮,默默注視良久。

席間,老者多次向青年使眼色,并再三舉起他佩戴的玉玦暗示,青年總是猶豫不決,默然不應。于是,他悄然起身,出去召來候在帳外的項莊,對他說:“你入前敬酒,敬酒完畢,請以劍舞,趁機刺殺沛公于坐。”

項莊一聽,大吃一驚,不解地問:“為何?”

老者嘆了口氣,道:“君王為人不忍。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

項莊略有所悟地點點頭,按劍入帳敬酒。敬酒完畢,他如老者先前囑咐的那樣,請求道:“今日君王與沛公飲,軍中無以為樂,請讓我舞劍為大家助興。”

紫袍青年欣然恩準。

項莊于是拔劍起舞。招式剛健,迅猛有力。凌厲的雙眼時常落在貌似安然飲酒賞舞劍的劉邦身上。

坐于青年身側的中年男子細細思索了一番,在項莊將長劍直刺向劉邦時,他忽然拔劍而起,于他共舞。每當項莊乘隙要擊殺劉邦時,他總張開雙臂,如鳥兒張開翅膀那樣,用身體掩護劉邦。這使得項莊屢次無法刺殺成功。

青衣男子見此,立即離席出帳,至軍門見樊噲。

樊噲見他火急火燎地趕來,詢問:“今日之事何如?”

“甚急!今者項莊拔劍起舞,其意常在沛公。”

“此迫矣!請讓我進去,跟他拼命!”

青衣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勸告他:“不可意氣用事,按計行事。”

“明白。”說罷,他提著劍,持著盾牌,沖入軍門。衛士持戟交叉,欲阻止他入內。樊噲側著盾牌撞去,衛士們皆被撞倒在地,如此,他便掀帳入內。

青衣男子正欲離開,見一手拿著酒壺的藍衣侍女出帳。此人,他早已注意多時。他上前,叫住了她。

依依走到他面前,欠身行禮。

面對眼前之人,他愣住了,那種在戰亂年代里故人久別重逢的喜悅油然而生,溢于言表。

“張先生。”

這三個字與他心中的欣喜相悖,顯得突兀至極——她從未這樣稱呼過他。

依依望著他,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讓她感到不安。

天地之間,怎會有長得如此之像的兩個人?

記得那個下著鵝毛大雪的冬天,一碗清茶蕩漾杯中,映出那個面色微紅的少女倩影。她的笑靨一直銘記在他心底,恐怕終生,都難以忘懷了。

“姑娘是哪里人?在下見姑娘面熟,我們可曾見過?”明知這么問沒有意義,可他還是問出了口。

“我之前得過一場重病,以前的事情已全然不記得了。”

他默默許久,道:“那你去吧。”有些失落,其實,他早就意識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卻仍是拗于執念。

依依告退。

他立于原地,默默地望著她離開。那離去的身影,是那樣的熟悉。往事幕幕浮現在他腦海中……

記得青簾后,那個關切的身影……

“子房,你現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知道,你們張家五代受恩于韓,一朝亡國,心里實在不好受。……但是子房,人人都可以被這種挫折打倒,而唯獨你不能。雖今大韓已不復存在,而民間定尚散布著不少韓國貴族,他們之中,必不乏與你志同道合之輩。唯心懷不渝之志,復國指日可待。”……

簾中青年抬眼,一手懸于半空,似欲挽留,聽門“啪“地合上,默默許久,緩緩地收回了手。

利劍直指青年咽喉,而青年不知何時已平復了嘴角,緊鎖眉頭。

時間好似停滯在了那一刻。

四目對視良久。

她收劍于背后,劃出一道銀光,嘴角綻開笑意,喚他字。一瞬之間,將周身殺氣盡數抹去。

“霏兒,”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一本正經,“你,還是沒能放下嗎?”

她近前走到他身側,道:“子房,你們張家于我有恩,霏兒絕非忘恩負義之徒。”頓一頓,壓低聲音,又道:“我不會殺你……”說完,便默然從他身邊走過,而他,則如此刻這樣,目送著她離開。

“子房,”她有些猶豫,“對不起。我或許,沒你想象的那么……”

青年合卷起身,走到她身側,偏頭對她道:“你若是不愿見他,便不必隨我去了。”說罷,便離開了。空留她一人,在亭子里默默落淚。如今想來,令他悔恨不已。

自然,還有她臨走時留下的那封書信:

“……青山相送,人各有命。霏兒已再無機會為君分憂、出力,而猶欲盡我綿薄之力最后助你一回。……我所剩錢財不多,不得法,遂買去老宅,換取錢兩,悉數予君,權當報答昔日恩情,還望子房笑納。

恭祝子房兄功成、名就。

勿念。勿忘。

珍重。”

……

依依向前走著,略略偏頭,用余光瞥他。青衣男子仍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她離去,消失在眼前。

無盡思念向誰訴?一個愿意承受淚水的肩膀猶在,可哭泣之人如今卻不知身在何方。誠然,于他而言,只要她平安,他便無愧于父親的臨終囑托,亦無愧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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