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昀的威懾很有用。

直到翌日清晨離開，這伙行腳商都是全程躡手躡腳，生怕弄出一點兒動靜，再把這位大爺的殺心給引出來。

一夜無事。

精神抖擻的二人走在崎嶇山道上，一點點地向著仆射山頂部行走。

山路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且十分狹窄，一次只通過一人，被采藥人踩出來的山間小徑因無人修繕，上面早已遍布黑綠的青苔，這也使得山道走起來滑膩無比。

稍有不慎，就有跌落懸崖的危險。

好在王昀二人都有武功在身，身手靈活遠超出常人，可即便如此，他們也走的膽戰心驚，在大自然的偉力面前，即便是六品練骨的武者也顯得微不足道。

二人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終于登上山頂。

等看清楚眼前景象，二人頓時便為之一滯，只見山頂是一片數畝大的道場，如同被人以鬼斧神工的手段削去了一截山峰，光禿禿的巖石地面上寸草不生。

“這就是仙人的手段嗎？”裴南姜望向眼前的一幕，喃喃自語道。

尋常人望塵莫及的峻峰，卻在仙人的手中被輕易開辟出一方道場，這種征服自然的神通，如何不令人心向往之？

王昀心頭也是一陣火熱。

今天，便是仙人與裴南姜父親約定的日子，盡管書信中記載的時間是申時，可未時沒到，兩人便已經提前抵達約定地點恭候。

于是，二人找了一塊干凈的山石，在上面打坐休息起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太陽也從高空朝著西邊緩緩地落下，眼看時辰快差不多了，遠處天邊驀地亮起了一道霞光，還帶著陣陣的嗡鳴聲。

開始還很輕微，轉眼就變得震耳欲聾起來。

正在山頂上休息的王昀和裴南姜驟然一驚，當即全都站起身，揚首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饒是兩人來之前都做好心理準備，可眼見仙人降臨，心中也不禁多了一絲緊張之意。

霞光似慢實快，沒等王昀看清楚，就已經驀地出現在道場中，隨著其中之人一揮手，包裹周身的火紅霞氣散去，露出一個酒糟鼻子的矮胖老者。

待到看清二人，老者似乎有些驚奇地問道：“你們二人就是持著信物赴約的裴家人，老夫怎的沒看見裴祉那個后生？”

只見此人感應片刻，突然對著裴南姜一指，下一秒，一枚臟兮兮的骨骰便從少女的懷里倏忽飛了出來，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手中。

王昀怎么也沒想到，所謂的仙人信物，居然是一枚看上去其貌不揚的骰子。

“稟仙長，您口中那位提及的那位正是奴家的父親，家父為奸人所害，臨死前叮囑奴家無論如何也要替他赴約。”

裴南姜壯著膽子走上前，見仙長并不反對，干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徐徐道來。

“信物沒有錯，你身上也淌著老夫那位師兄的血脈，看樣子是故人之后沒錯了。”矮胖老者聽完少女的話，良久突然嘆息道。

“我將虎魔煉形圖傳給這傻小子，本想讓他武功大成后出山追隨真龍，待新朝開辟，憑這份擁立之功怎么也能混個世襲罔替。”

“如此一來就算師兄的后人中沒有修行的種子，老夫也算是償還上了這份人情，只是沒想到，這個傻小子居然這般膽大妄為。”

“也怪我沒和他講清楚，修仙世家之間的爭斗，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凡人能摻和進去的。”似乎是看出二人眼中的疑惑，老者嘆了一口氣，干脆點破叛亂的真相。

大梁如今群賊四起，看似是氣數已盡，實為“天水龔家”的抱丹老祖大限將至，與之為敵的“邙山秦家”為了爭奪世俗權柄才引發的動蕩。

抱丹老祖？

王昀和裴南姜面面相覷，對這個詞感到十分的陌生。

“世人只知道武道三界九境，卻不知這一切不過是大道之始，在三界之上還有四重境界，分別被稱作是罡元境、抱丹境、天象境以及傳說之中的神藏境。”

矮胖老者從腰間摘下一只酒葫蘆，灌了一口酒，這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

“老夫出身的神霄派乃是正兒八經的正道魁首，門中有兩位天象老祖坐鎮，像這天水龔家和邙山秦家的老祖宗，過去也都是神霄派的弟子。”

“若不是這層關系，秦家又豈敢在神霄派的地盤上，對龔家動手，當然神霄派也對修仙者做出了限制，那就是罡元之上不得插手世俗爭斗。”

“否則隨便一個罡元境修士出手，都足夠從梁國這頭橫推到那頭的了，還關凡人武者什么事。”

“可即便如此，這兩大修仙世家的內氣宗師數量也不容小覷，你父親猝然插手其中，被兩家聯手掃地出局，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對于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來說，能夠容忍一個凡人和他們爭奪世俗權柄，這才是真正的稀罕事！

“扯遠了，扯遠了！”老者也意識到自己酒后失言，連忙岔開了話題，“好了，既然你是裴家的血脈，那么于情于理老夫都得給你測一測。”

“當然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修行的資質，一百個人里面才能出一個，要不然，我早就把你父親帶回宗門去了，還至于來來回回地奔波忙碌嗎？”

酒糟鼻老者不爽地耷拉著臉。

“南姜斗膽問一句仙長，究竟何為修行的資質？”見對方把資質說的如此難得，裴南姜一顆心驟然間懸了起來。

少女無法想象，倘若自己真的沒測出資質，那這一路的犧牲和奔波又有何意義？

“唉，告訴你們也無妨，”老者想了一想，也懶得與他們賣關子，“罡元境與先天境看似只差捅破一層窗戶紙，然而這一層障壁卻是仙凡之別。”

“修仙者煉化真煞之氣，將自己一身內力悉數轉為罡元法力，開啟溝通外界的天地之橋，自從便可擁有不可思議的神通法術。”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引煞氣入體，修行一事畢竟是逆天改命，能夠擁有這種資質的百里挑一。”

“如果沒有資質卻想要強行容納煞氣入體，那么結果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被煞氣沖破周身的經脈穴竅最終爆體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