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院的雞剛叫頭遍，葉塵就醒了。

他是被渾身的勁兒憋醒的。昨晚沾枕頭就睡死過去。此刻睜開眼，只覺得渾身經脈像被溫水泡透的棉線，舒展開來全是勁兒。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傷——那里原本被暗影豹的利爪劃開三寸長的口子，此刻竟只剩道淺淺的白痕，連結痂的硬殼都褪干凈了，皮膚光滑得像從沒受過傷。

“嘿。”葉塵低笑一聲，猛地從床上彈起來，骨節發出一連串“咔咔”的脆響，像初春凍裂的河面。他活動著肩膀，只覺丹田處暖洋洋的，比往日還要充盈，連視線都清晰了不少，能看清墻角蛛網里的蚊子振翅。

穿好短褂往院外走，正撞見葉虎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往茅房跑，兩人差點撞個滿懷。葉虎揉著眼睛嘟囔：“你小子掉崖里撿著寶貝了？昨天還蔫得像霜打的菜，今早精神得能打死頭牛。”

葉塵沒理他，腳步輕快地往演武場走。晨光剛漫過東邊的城墻，把演武場的青石板染成淡金色。場邊立著塊磨盤大的青石，是武老用來給雜役們測試力氣的，據說最重的那塊得三個壯漢才能抬動。

葉塵走到青石前，深吸一口氣。丹田的真氣順著經脈往四肢涌。他記得自己以前最多能推動半塊青石，還得憋得臉紅脖子粗。可此刻掌心剛貼上石面，只覺一股巧勁順著胳膊竄出去，“轟隆”一聲，那磨盤大的青石竟被他生生推得往后滑了一尺，在地上犁出道淺溝。

“好家伙！”葉塵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望著掌心的薄繭，又看了看滑動的青石，突然明白武老說過，筋骨境的武夫能憑肉身硬撼猛虎，此刻他攥緊拳頭，只覺指節里藏著使不完的力氣，連拳風都比往日凌厲幾分。

他在演武場練了套基礎拳，這些基礎招式看似簡單，卻藏著千錘百煉的道理：直拳要“快”，擺拳要“旋”，勾拳要“鉆”，而樁功是“穩”。就像武老說的，“拳打千遍，其義自見”——此刻他抬手，左拳虛虛一刺，拳頭帶起的勁風竟吹得三丈外的草葉簌簌作響。葉塵望著自己微微發紅的拳頭——這便是筋骨境的力量？

正想找塊更大的石頭試試，身后突然傳來清脆的女聲：“葉塵，你的傷好了？”

葉塵回頭，只見葉萱兒站在演武場入口，一身紫色劍裙，手里提著柄纏著藍布的長劍，晨光落在她發梢，鍍了層細細的金芒。

“好了。多謝葉大小姐關心”葉塵撓撓頭，有點受寵若驚。

葉萱兒走近幾步，清澈的眸子在他身上掃過，驚訝地挑了挑眉：“你的氣血……比以前強盛了不少，這是突破到筋骨境了？”她記得十天前，葉塵還是氣血境，這提升速度令她都有點驚訝。

葉塵點點頭，：“算是吧，昨天在崖底得了些機緣。”

“那正好。”葉萱兒抽出腰間瑩白的長劍，劍身映著晨光，泛著淡淡的靈氣波動，“我剛練完一套‘流風劍’，正缺個對手試試招。你敢不敢跟我切磋切磋？”

葉塵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葉萱兒的厲害——靈氣御劍，可隔空傷人。但他望著葉萱兒眼里躍躍欲試的光，又看了看自己發燙的拳頭，突然起了好勝心：“試試就試試，不過你得手下留情，我可接不住你的飛劍。”

“放心，不用飛劍，只用劍招。”葉萱兒輕笑一聲，持劍擺出起勢，手腕輕抖，劍身在晨光里劃出道柔和的弧線，“你攻過來吧。”

葉塵深吸一口氣，沉腰扎穩馬步，猛地往前沖去。他沒用花哨的招式，只用武老教的基礎拳法，使出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雖然招式簡單，講究直來直去，順著對方的力道卸力反擊，但此刻用在切磋上，竟有種返璞歸真的氣勢。

葉萱兒的身影突然變得飄忽，像被風吹動的柳絮。她腳下踩著劍修特有的“踏雪步”，避開葉塵正面的拳鋒，長劍斜斜撩起，劍刃擦著葉塵的胳膊掠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皮膚發麻。這一劍看似輕柔，卻封死了葉塵所有變招的角度，逼得他只能往后急退。

“不錯啊，拳風里有股韌勁。”葉萱兒的聲音里帶著笑意，劍招卻沒停，長劍像條靈活的白蛇，時而直刺，時而橫削，每一招都貼著葉塵的皮肉掠過，卻不傷他分毫。

葉塵漸漸摸清了她的路數——葉萱兒的劍快而巧，擅長用靈活的身法繞開硬拼，用劍招的刁鉆逼得對手露出破綻。他不再盲目進攻，守緊門戶，把樁功的沉穩練進步法里，任憑葉萱兒的劍影在周身游走，只在她變招的間隙出拳。

“砰！”葉塵瞅準個空當，一拳砸向葉萱兒的手腕。這拳帶著筋骨境的全力，拳風里裹著碎石子，要是打實了，非得震得她長劍脫手不可。可就在拳頭快碰到劍鞘時，葉萱兒的手腕突然翻轉，長劍貼著他的拳面滑過，劍柄“篤”地撞在他的肘彎。

葉塵只覺胳膊一麻，拳頭頓時軟了半分。他心里一驚，剛想撤拳，葉萱兒的劍尖已經點在了他的胸口——那力道很輕，像片雪花落在衣襟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制力。

“你輸了。”葉萱兒收回長劍，劍尖在地上輕輕一點，激起的塵土恰好落在兩人中間，劃出條清晰的界線。她額角沁出層薄汗，胸口微微起伏，顯然剛才那番纏斗也費了些力氣。

葉塵愣在原地，摸了摸胸口被劍尖點過的地方，苦笑一聲：“還是差遠了，你都沒有運用靈氣，而是單純地以招式勝過了我”他剛才明明覺得能逼得她后退，卻在最后關頭被她用巧勁破了招，這便是二人的差距，可見葉萱兒練劍比他更加勤奮。

“你已經很好了。”葉萱兒用劍鞘敲了敲他的胳膊，竟發出金石碰撞的聲音，“尋常筋骨境武夫，撐不過我十招。你能跟我拆到三十招，還逼得我用了‘流風劍’的變招，已經很了不起了。”她頓了頓，眼里帶著認真，“你還沒有練出屬于自己的拳，等你什么時候有了自己的道，將來未必不能追上我。”

”自己的道？”葉塵看這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