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湖面，蕩漾起一圈圈漣漪。

一艘游輪從遠處駛來。

二樓船艙末尾的房間里，段欲坐在窗前，翻看著一份筆記本。

筆記本除了封皮之外，里面只有一頁紙。

紙上寫滿了文字。

但在他翻開的時候，這些文字忽然化作黑煙，一點點消散。

緊接著，新的文字在白紙上出現。

【森林社區，二棟501室。】

【張慧美，女，二十六歲?！?

【李明，男，二十八歲?！?

看完出現的文字，段欲合上了筆記本放在桌上。

他是一個鬼差，負責整個蓉城的冥界治安。

人死后，如果生前有極大的怨念沒有了結，會有一定的概率化身惡鬼。

段欲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幫助這些惡鬼化解仇恨，或者讓它們煙消云散。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段欲是不會使用暴力的。

畢竟，這種事兒影響業績。

他在陽間的衣食住行，可都靠幫助惡鬼拿提成，不能斷了財路。

點上一根煙，仰躺在靠椅上，望著窗外的湖光夜色。

這一看，就是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晨，游輪靠岸。

段欲披上一件長衫，戴上一頂寬大的黑帽子下船。

在路口攔下一輛出租車。

這是一輛老式的紅色的士，八九十年代港片里出現的那種。

按理說早該報廢了。

但它卻還在運營。

車廂內的氣溫很低，似乎開了空調。

但現在明明已是深秋，天氣早已轉寒。

這種明顯不正常的事兒，但凡有點腦子都能發現。

可段欲卻似乎沒有注意到。

十幾分鐘后，車子到達了森林社區。

段欲給了錢，司機找了錢。

現如今，坐車還用現金交易已經不多了。

如果有第三者在的話，看到他們交易的現金，一定會忍不住頭皮發麻。

因為那是燒給死人的紙錢。

“您慢走?！?

收到了錢，司機明顯很高興。

他笑著笑著，脖子上的腦袋忽然一歪，整個都掉了下來。

不過很快的，他又把腦袋安了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被仇家砍死的，沒能接回去。”

段欲點點頭：“你可以買點針線自己縫起來，牢固些，有的錢不能省。”

說完話，他打開車門鉆了出去。

森林社區是很老舊的開放式社區，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建設的。

占地面積很大，但房子清一色的只有五層樓，外墻在前些年統一刷上了深灰色。

二棟501的情況，坐車的時候他在網上了解過。

一對小夫妻，在新婚之夜慘死家中。

但是網絡文章通常都是經過添油加醋的，還是要問一下附近的人才行。

社區入口有一個報刊亭。

段欲走進去，拿出手機：“老板，我手機沒電了，能放你這兒充會兒電不？”

“可以可以。”

老板是一個中年胖子，接過手機，插上了數據線。

段欲站在邊上，抽出煙盒，給老板遞了一根過去：“老哥，聽你的口音，是東北的吧?！?

“是啊，咋地，你也東北那疙瘩的？”

“俺鐵嶺滴。”

“呦，老鄉啊，我開源滴?！?

“巧了，前些年我家大鵝叼著鐵鍋走丟了，還是在你們開源找回來的?！?

胡扯了幾句，段欲忽然問道：“聽說社區里面前幾天發生了人命案？”

“可不是咋地，一對小夫妻剛結婚，洞房花燭夜遭了害?！?

老板嘆了口氣：“可惜啊，才二十多歲的小年輕?！?

“兇手抓到了沒？”

“沒呢?！?

“新婚夫妻，家里沒人瞧見？”

“夫妻兩人都是孤兒，沒家里人，結婚當天就請了幾個朋友在酒店吃了飯，晚上他們夫妻倆回來就遇害了?！?

“邊上沒監控？”

“老社區了，一直沒安上?！?

又閑聊了幾句，段欲取回手機走進了社區。

很快，他找到了二棟。

命案是三天前發生的，現場已經翻了個底朝天。

501室門外貼了封條，大門緊閉。

段欲戴上手套，取出一根鐵絲，往鎖孔里戳了戳，門鎖應聲而開。

推門而入，反手關門。

入門就是客廳，家具很簡潔。

地板上畫了個人形的白線框。

從白線框來看，死者大概率是趴在地上的，一只手前伸，似乎是要抓住什么東西。

段欲蹲下身子，手掌輕輕的按在白相框內，一段陌生的畫面出現在腦海之中。

那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用雙手從臥室一點點爬到了客廳，并且抓住了一只腳腕。

他臉上鮮血模糊，雙眼通紅的嘶聲咆哮：“畜生，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那只腳腕的主人彎下了腰。

段欲也看清了他的臉。

猙獰，丑陋，可怖。

那是一張被高溫侵蝕后的破敗面孔。

在那個夜晚的客廳里，與段欲站在一樣的位置，低下頭，盯著滿是不甘的男人，裂開了嘴角的笑容：“李明，我知道你是在嫉妒，因為你看到了你老婆臉上的表情。

那是痛苦而又享受的表情。

你聽了她的聲音。

那是濃烈快感中情不自禁的吟唱。

你為自己的無能感到自卑而憤怒。

可你仔細想想，我們這么做，是為了幫助你滿足你老婆啊?！?

他抓住了李明的頭發，笑容逐漸猙獰：“你應該感謝我們，而不是用你那懦弱無能的咆哮聲來發出毫無意義的恐嚇。”

緊接著，段欲看到他提起了李明的腦袋，狠狠地砸在地上。

一下，兩下，三下。

血肉模糊的臉部與地面接連不斷的觸碰。

每一次碰觸所發出的聲音都領男人忍不住渾身哆嗦的瘋狂大笑。

那是發自內心的宣泄。

但這笑容中，又埋藏著深深的自卑。

“你只是一條可憐的臭蟲，一個有娘生沒爹養的廢狗，憑什么能娶到那么漂亮的老婆？

憑什么你一無所有，連份穩當的工作都沒有，卻有一個對你不離不棄的老婆？

憑什么我事業有成，家境優越，只因為這張臉而無人問津。

憑什么每個女人看到我都像是見到了怪物。

憑什么，我問你憑什么啊！”

砰！

最后一次砸落，男人縮回了手。

他已經宣泄的差不多了。

李明艱難的抬起頭，他還沒有死。

那雙憤怒的眼睛中，不斷地被嘲諷所代替：“你呢？你又是什么？你又比我好的到哪里去？

你這個自卑骯臟的可憐蟲，記住我的話，你的報應很快就要來了。”

男人另一只自由的腳，猛地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