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岫眼睫輕顫，青蔥般的手指揪著他的衣袖，緩緩收緊。

結果還沒靠近楚辭，就聽到“滴滴滴滴”的聲音響起來。

南瓜羹做好了。

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楚辭微頓，看著她進了廚房。

剛做好的羹有些燙，染岫放在桌上攤涼了一會兒，才推到楚辭面前，一雙眼睛眨啊眨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嘗嘗看！”

楚辭嗓音低緩地笑了一聲，拿起調羹嘗了一口。

染岫期待地看著他。

楚辭緩聲：“很好吃。”

染岫耳熱：“那，你慢慢吃。”

她似乎是有些害羞，捧著臉，察覺到楚辭的情緒緩和下來的人眼睛眨啊眨的：“你不生氣啦？”

楚辭微頓：“沒生氣。”

他只是......

握著調羹的手指微微收緊，對上染岫清澈又柔軟的視線的人停頓一瞬。

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只是分神在想別的事。”

在想她歸位的事。

現在染染還沒有恢復記憶，所以可以一直保持現在這樣的狀態，不必歸位，也不必去管這個世界的任何其他力量。

但是他已經歸位了，染染遲早也會回到神界......

他不想讓她想起那一切。

染岫趴在桌上，似懂非懂地點頭，嗓音很軟：

“那你以后不說話要告訴我原因。”

她伸出手捏著他的手指頭，小聲：

“我會擔心的。”

楚辭眼睫低下來，聲音微啞：

“好。”

是他思慮不周了。

染岫伸手把他的手指舉起來，最后張開右手，包裹住：

“我也會告訴你的。”

她又長又密的眼睫閃啊閃的，看上去又甜又乖，嗓音也是：

“我們說好啦。”

以后都不會瞞著對方。

楚辭心臟微顫：“嗯。”

說好了。

*

司命按照神器牽動找過來的時候，楚辭正一個人站在書房里，面對著落地窗，背對著他的身影顯得有些沉默。

司命猶豫一瞬，楚辭已經看向他。

司命神君在神界是六位神君之一，與其他幾位神君平起平坐，往日里彼此都是直接稱呼封號：“天璇神君。”

楚辭沒開口。

司命倒是隱約知道楚辭找自己的原因是什么，正好他也有要事要告知，所以沒有停頓很久，便斟酌著語氣開口道：

“西郊有神女歸位的契機，你們還是早日出發為妙。”

楚辭：“一定要歸位？”

司命嚴肅點頭。

不然，到了歸位期限被迫歸位，對神女的神魂會造成一定損傷，他相信天璇也不愿意看到這一切。

楚辭臉色微冷。

**

阿辭突然答應了去西郊，染岫還有些無法理解地看了他好幾眼。

最后出發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段越：“宋.......咳，只有我們去嗎？”

段越開著車，語氣謹慎地回答，宋晨陽也會去。

染岫更無法理解了，最后還是盯著楚辭，一臉好奇和不解。

楚辭低眸，摩挲著她的手指，最后握著她的手，對上她的視線：

“怎么了？”

染岫：“emmmm，要不還是算了吧？”

楚辭微頓：“沒關系。”

如果西郊注定有她覺醒的契機，就算再怎么躲避，最后契機還是會降臨。

而且，染染被迫歸位的代價，他承受不起。

染岫對此無法理解，最后陷入了苦思冥想當中。

染岫：難道阿辭真的決定不吃醋了？

染岫：不可能，不吃醋就不是阿辭了orz

染岫：難道特別行動隊那邊加錢了？還是有阿辭的什么把柄？

染岫：.......

染岫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等要下車的時候，被他低嘆著提醒了一句：“小心。”

才反應過來，懵懵懂懂地被他護著頭，下了車。

宋晨陽看著和之前的變化不是很大，盡管，他是唯一一個，在隱世家族的因果都消除之后，特殊能力還沒有消失的人。

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特別行動隊的嚴密監控之中。

這次，也是宋晨陽先發現異常，特別行動隊的人才來找雙神求助的。

段越只是個凡人，不宜在西郊久留，送他們到了就走了。

楚辭對上宋晨陽的視線，眸光微冷。

宋晨陽的態度倒是坦然，沒說什么，直接轉身帶路。

染岫稍微有些不舒服，太陽穴隱隱作痛，而且越靠近西郊的墓地，太陽穴疼得越厲害，到了最后，直接頓在了原地。

一瞬間，妖風大作。

宋晨陽修長的手指也化為了利爪。

染岫在覺醒過程當中，楚辭布下結界，就和宋晨陽纏斗起來。

片刻之后，墓園中央懸浮起一塊雕刻著精致紋路，透亮晶瑩的玉佩來。

染岫昏迷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她是掌管萬物歲時的神女，她救了飛羽一族的少族長，救了阿辭，和阿辭相愛，但是那位飛羽族的少主，自甘墮落成魔之后，記恨上了阿辭，挑撥構陷。

最后阿辭在絕境中入魔，成了魔界的魔尊。

她卻因為境界不穩，陷入了昏迷，對此一無所知，還以為阿辭只是失蹤了。

循著線索到了魔界，想把阿辭找回來，沒想到卻被魔尊囚禁，最后認出了阿辭......

這些......全都是《坦途》的劇情......

后來他們總算解除誤會，可是神界不允許神魔相戀，最后她為了救阿辭，墜下懸崖，神力全失，轉生為凡人。

阿辭為了尋她，生生蹉跎三萬年，最后也追入了輪回。

記憶全失，成了凡人。

他們從凡人開始相戀，然后一朝飛升，成了神君，如今再入人界解決因果，擺脫束縛的真實目的，居然是歸位......

她手指揪緊，眉頭也緊緊蹙著，最后在冷汗當中，睜開了眼。

眼神恍然一瞬。

楚辭眼睫潮濕，低垂著的眼眸混雜著許多復雜的情緒，溫柔得幾乎要讓人落淚。

他的嗓音原本華麗而撩人，此刻卻不知為什么，平白添了許多喑啞暗沉，聽得人心臟都不自覺地揪了起來：

“染染。”

染岫抱緊了他。

她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病房外的幾人腳步一頓，最后還是很輕地退了出去，順便把門關上了。

染岫閉了閉眼，聲音竟然和他一樣啞：

“阿辭。”

不管是什么時候，什么身份，他一直都是她的阿辭，從來都沒有變過。

楚辭喉頭上下滾動一下，低啞地應聲：“嗯。”

“有沒有不舒服？”

他松開她，眼尾微紅：

“頭疼嗎？”

染岫心里酸酸軟軟地疼，聞言搖了搖頭，停頓半晌，還是撲到了他懷里。

他本來可以不用入輪回的。

墜下懸崖的是她，神力全失的是她，他明明只要等著她輪回轉世就可以。

可是他在找了她三萬年之后，居然直接就放棄了一切，陪著她入了輪回。

阿辭.....

染岫心中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