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得有個女朋友。”小姜無奈道。

小玲也意識到了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過了很久才道：“我想吃巧克力了……”

“你是營養師，難道不知道巧克力熱量高容易發胖嗎？”

“那是人們的誤解！”小玲辯解道。

“好吧……”

又是一陣沉默，就在這時，穆醫生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了食堂，看了看保溫盒里的菜肴，搖了搖頭，便準備出去，卻被小姜叫住：

“吃點吧，人是鐵飯是鋼，你天天工作強度這么大，不吃飯怎么行？”

小玲見有外人來，也不好意思繼續留下來，便跟小姜打了個招呼，先跑開了。

穆醫生轉過頭看了一眼小姜，點了點頭，隨意地打了很少的飯，端著飯盒走到了小姜的身邊，很快便吃完了。

“我這兩天沒上崗，醫院照顧我的情緒，讓我可以休息兩天冷靜一下。”穆醫生低聲道，小姜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從楊純玉那里知道了穆醫生的事兒，對于穆醫生也很是同情，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我這兩天總在想，是不是我當時跑得再快一些，插管的速度再快一些，那個病人就保住了，以前我曾經聽說過有的醫生因為醫療事故就換崗位甚至不干了，當時我還挺不理解，當這件事情真的發生在了我的頭上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當時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你知道嗎，當時我看到那兩條直線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蒙了，腦子里完全是空白，我完全沒想到會在我插管的時候會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小姜沉吟了片刻道：“其實你在醫院工作，應該對生死看得很淡了啊，醫院不是每天可能有病人會離世的嗎？”

穆醫生無助地搖了搖頭：“不一樣的，你聽說病人走和你親眼看見病人走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別人是主治醫生和你自己是主治醫生看著病人走的感覺更是不一樣的，從死神手中搶回人命是我們醫生的天職，作為醫生沒能將病人救回來就是失職，我們沒有任何借口的，哪怕病人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甚至已經就確定肯定會死了，我們也要拼盡全力，但那個病人我卻沒能搶回來。”

小姜問道：“你拼盡全力了嗎？”

穆醫生愣了愣，仔細思考了一番，才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們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病房，最快的速度麻醉，最快的速度插管的，應該算是拼盡全力了。”

“既然拼盡全力了，為什么還要自責呢？咱們中國有一句老話，叫盡人事，聽天命，你已經盡了人事，天命不可違，又有什么辦法呢？”

穆醫生苦笑道：“我們學醫的，哪個不是唯物主義者，哪里信什么天命啊，只要進了病房，進了手術室，就只有手術刀和身邊的戰友是最值得信任的，如果信天命的話，那病人為什么不自己去信神呢？沒能保住病人，就是我的失職，這我不想辯駁的。”

小姜搖了搖頭：“如果你因為這件事走不出來，那么我們這個世界是不是就會少了一個好醫生？一個好的醫生一輩子能夠拯救多少人命你有算過嗎？你們醫生每天要接觸多少患者，你作為一個醫生應該比我要清楚的吧？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現在這樣自我否定，其實是對你未來本應該去治療而因為你自己內心問題而沒有機會治療的病人的不負責任呢？”

穆醫生嘆了口氣：“天下的好醫生那么多，不差我這一個，更何況我也不是什么好醫生。”

小姜聽到這里，徹底憤怒了，怒其不爭，沒有遏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小姜站起身來，雙手抓著穆醫生的脖領子，用盡渾身的力氣將他提了起來，迫使穆醫生盯著自己的雙眼。

“你說不差你這一個？好醫生多？是，沒錯！我們好醫生是多，但是真的夠用嗎？如果夠用的話，為什么江城最開始疫情剛剛蔓延的時候會有醫護睡在走廊里！如果夠用的話，為什么你們這些外地的援鄂戰士要從全國各地來到這里！如果夠用的話，為什么城鎮鄉村的好多醫院還治不了一些疑難雜癥！你現在跟我說不差你一個？我告訴你，就差你一個，好醫生我們偉大的祖國還差千千萬萬個！如果所有醫生都和你一樣，因為一些醫療事故就從此離開醫療崗位，那全國上下還能剩下多少醫生！更何況，你已經拼盡全力了，你還這樣自怨自艾，有什么意義嗎！”

小姜的聲音很大，距離食堂最近的小玲還以為這邊打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剛好看見小姜在訓斥穆醫生：

“如果你真是個漢子的話，在哪里摔倒了就給我在哪里爬起來！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趴下的永遠是懦夫！你穆醫生從選擇了醫生這一行就應該預見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如果連這你都扛不起來的話，你不配做一個醫生，甚至不配做一個男人！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就要負責到底！”

小玲無比驚詫地看著小姜，他還從來沒見過小姜這個樣子，慌慌張張跑過去，想要扒開拎著穆醫生脖領子的那雙手，卻發現那雙手無比有力，宛若泰山一般根本無法撼動：“大連，你這是干嘛！快松手啊！”

穆醫生擺了擺手制止了小玲：“他說的對，如果不被他這么一罵，我估計我還醒不過來呢，我想明白了，雖然沒有能夠保住那個病人很遺憾，但我的確拼盡全力，最起碼也算問心無愧了，我的確不能夠再這樣下去了，還有更多的病人需要我，如果我一直這樣，還有病人因為人手不夠而沒有得到搶救而丟了性命，那便是我的罪過了。”

小姜松開了手，長出了一口氣，給穆醫生整理了一下衣襟：“這就對了，趕快調整回來狀態，大嫂和我說過，你是一個好醫生，而且還很年輕，很有前途，加油！”

穆醫生感激地看了眼小姜：“謝謝你！”

小姜終于釋懷地笑了：“不客氣，幫助朋友，應該的。”

“有你這么一個朋友很累，想松懈都松懈不了，但真的很幸福。”說著，穆醫生伸出了手。

小姜沒有猶豫，沒有顧及什么病毒要人減少接觸，而是伸出了手，和穆醫生的手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