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然呼吸呆滯了幾秒，干巴巴笑了一下：“真巧...”

李拂湛原是與君知以的下屬一同回京，路上卻被一批死侍持刀截殺，君知以那幫下屬被殺得一干二凈，僅余他一路逃到這邊。那群死侍窮追不放他好多天了，

巧，在這里都能夠遇上。

“殿下為何不在宮里？好似還受傷了。”李拂湛拍干凈了小灶上的灰，“殿下不介意，可以先將就一下。”

由于方才撕扯到肩上的傷口，江清然一張俊臉被疼的臉色發青，她點點頭坐上去，將自己這一路的事情盡數訴予他。

李拂湛當年跟著媯忠國將軍南征北戰橫掃沙場的時候還是個少年，如今歲月已久，不復當年英姿颯爽模樣，已步入中年了。饒是如此，依舊身手不凡。

江清然默了默，還是將媯姝的事情告訴他。

他顯然震驚極了，顫抖著嘴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小姐...小姐還活著...我以為...我以為...幸好。幸好，媯將軍還有后...我還有贖罪的機會。”說著說著，他竟是眼眶紅了。

他是親眼見證了那場慘絕人寰的惡戰中唯一的幸存者。他這些年來背負著愧疚生活著，自覺茍活下來是一種莫大的恥辱，不能跟著媯將軍同去了也不能幫媯將軍平反。

以為這輩子都要背負著愧疚踽踽獨行的他，突然間就好像看到了希望。

江清然拍拍他的肩：“是...媯姑娘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也很開心。”頓了頓，“所以我們現在，要趕快回京。”

“是...是。”李拂湛鄭重地點頭：“殿下，您的傷？”

江清然肩上撕裂開的傷口雖然很疼，但是那股撕裂感已經過去了，也沒有先前的劇烈痛感。她搖搖頭：“沒事，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離開這里。”

她垂眸看了看地上倒著的死侍：“估計他們很快也要找到這里來了。”

李拂湛點頭，與她一同繞著偏僻荒蕪的小路，一路輕聲潛行。

烈日當頭，小路崎嶇不好走，江清然肩上有傷，熱汗打在傷口上疼的她直蹙眉，只得咬緊牙根一路默默跟在李拂湛身后默不作聲。

正在江清然有些頭昏眼花之際，她突然撞上了一個物什，抬眼一看竟是撞在李拂湛背上了。

她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怎么不走...”話未說完，她猛地一愣。

了...。

李拂湛將她護在身后，他們面前那群黑壓壓的死侍個個持著刀兇神惡煞地站在原地。

江清然喉嚨發緊，她一轉身，后面也有！

這群死侍，將他們兩個人圍起來了。

她終于明白了那四個字：在劫難逃。

那群死侍持刀步步逼近，李拂湛扣著她的手腕，沉聲道：“殿下當心！”

說著將她狠狠一拽，江清然整個人被他拽離了原地，而后只聽見“吭！”的一聲，抬眼一看，一柄閃著寒光的大刀插在原地。江清然整個人頭皮發麻，要不是李拂湛拉住她，指不定自己就成了兩半了。

李拂湛一手拔起那把大刀，一手牽著她，與那群死侍激戰。

江清然渾身發麻，原本有傷的肩上似乎被什么利器猛地沒入，疼的她直發顫。她順勢拿起旁邊的刀朝著離她最近的死侍猛地一揮。

李拂湛打的吃力，寡不敵眾，任憑他當年醉臥沙場的武技也擋不住這群來勢洶洶的死侍。心卻念著華京里那媯將軍的遺珠，無論如何也要見上她一面，手里動作愈發狠，殺得鮮血四濺。

江清然緊閉雙目，感受到那鮮熱的液體飛濺在她臉上，心底是一片驚恐。

她任由李拂湛拽著，兵器交戈聲不絕于耳，思緒卻一片恍惚。這些聲音仿佛都離她很遠，隔著深海傳來的，模糊又遙遠。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眼之時，卻見李拂湛滿身是血坐躺在大樹下喘著粗氣。

江清然環顧四周，心驚肉跳。一顆心砰砰砰地跳動，仿佛要跳出胸膛一樣劇烈。

逃出來了...又撿回一條小命。

她眼前不斷浮現一大片一大片刺目的猩紅，鋪天蓋地的朝她滾滾襲來，除了紅，什么也看不見。

還活著...

“咳咳咳咳...”李拂湛艱難咳嗽了幾聲，猛地吐出一口血。這一聲將她思緒猛地拉回來，眼前的場景瞬間清晰起來，她猛地回神，蹲下身來替他拍拍肩：“你怎么樣？”

李拂湛搖搖頭，掙扎著起身，打量了一下她：“殿下...還好嗎？”

這么一問，江清然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現在狼狽不堪得很。臉上全是鮮血，衣服破破爛爛，頭發凌亂松散，活像地獄爬回陽間索命的惡鬼。

她正想開口說自己無大礙，突然感到肩上一陣錐心的疼痛滾滾襲來，她面容扭曲了一會：“...沒事。”

李拂湛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好險...”

江清然眼前的場景一片模糊，肩上的疼痛愈發明顯，與之同樣襲來的，是久違的心悸！

眼前的場景一節一節的扭曲起來，她聽不清李拂湛的聲音，那聲音似乎隔著深海，斷斷續續的傳來。肩上的疼痛不曾減緩，心口尖銳的疼痛更是雪上加霜，她失去意識前突然想起葉輕舟對她說多的一段話。

那時她在風崖村，葉輕舟蹙著眉心：“阿然，你是否有經常心悸的狀況？”

江清然很仔細的想了想，答道：“以前有，頻率有些繁多。不過那時候也沒去在意，后來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發作了...也沒在意，怎么了？”

“你身上，似乎有一種蠱毒。”

“什么...？”

“不是在下誆你，我為了確認，已經在三檢查過了，確實是蠱毒。這蠱毒霸烈得很，在逐漸蠶食你的心脈，很奇怪，這種蠱需要養在體內很長的時間才會像現在這般霸烈...所以我猜測這是...這是阿然你小時候就已經被種下的蠱，養在你體內這么多年了，長時間漸漸發育了，所以你身體已經快要壓不住了...”葉輕舟蹙起好看的眉心，眼里滿是擔憂。

那時葉輕舟也沒問她為何會被下蠱。

“...”江清然默了半晌：“可有解？”

葉輕舟緩緩搖頭：“這蠱毒種在你體內少說也有十年，已經將你的身體心脈蠶食了大部分，要除蠱沒那么容易的。”說罷，補充了一句：“待蠱毒全部侵蝕你的心脈，你會爆蠱而死。”

江清然感覺自己狼狽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