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地善良，必然不會殺她。這點趙羲和很清楚，不過想到這人之后要受的苦楚，卻又讓人感嘆。

縱使后來大仇得報，可是他這輩子注定無法安穩了。

趙羲和將畫嫻公主扶起來：“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瞞你。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我有個朋友中了毒，普天之下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其他人能解。”

“你做這些，就是來找我的？”

趙羲和道：“不然呢，我冒著危險進別院來是做什么，畫嫻公主身份貴重，但我跟她沒有交集，沒必要為了她差點搭上我的性命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并不只是為了救龍隱秀，也想讓容夜缺跟她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后再也不要回來。

可惜，容夜缺并不愿意：“我早已棄醫了。”

當然，從容家被滅門之后，他就棄醫了。道理趙羲和也想的通，學醫的人卻救不了自己最親的家人，濟世救人的良醫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可悲。

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就是他保護著的人，還以為畫嫻公主出手救了被人逼迫追殺的他，還幫他報了仇，安慰了他的父母在天之靈。

真相卻是他以為的仇人是畫嫻公主早就安排好的替罪羊，所謂的報仇也只是讓他們假死，拿著不菲的報酬到別的地方逍遙自在。

真正的仇人就在他身邊，和他同床共枕，他卻一心把她當作自己的救命恩人，發誓要報答于她。

這比認賊作父慘多了。

趙羲和更唏噓了，忙說：“就算棄了，也還是可以再撿起來的。你若不從醫，又如何對的起容家六十五口人的亡魂呢？”

這話戳中了他的痛點，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要是我繼續去救人，才是對不起他們。我容家世代學醫，以挽救性命，掃除惡疾為畢生的追求，可最后換來的是什么，是六十五口人的尸首？還是鄰里父老的不聞不問。”

“他們哪一個沒有求過我容家的診治，哪一個沒有得到過我容家的贈藥。嘴上都是千恩萬謝，可容家被屠時，他們卻緊閉著自家大門，裝聾作啞。”

“到如今，連祭奠都不曾有過。”

趙羲和沉默了。

不是無話可說的沉默，反而是太有共鳴的沉默，她道：“升米恩，斗米仇，人性總是這樣。”

就像她為趙溫語代嫁，卻被她忌恨自己搶了她本該有的地位和榮寵，她身為皇后時扶持趙家，卻僅因為處事公正而被薛氏在背后說她忘恩負義一樣。

貪得無厭的人，現在多得是，將來也不會少。

趙羲和默默道：“就算如此，那又怎樣呢？”

“那又怎樣？”容夜缺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以為真正害了你的是你的醫術？未免太好笑了。”他的劍雖然撤開，卻并未放下，只要她有妄動，這劍也許就會刺穿她的喉嚨，可是她渾然不懼。

“真正害了你的，就是你這種遷怒于人的癡愚。”趙羲和冷笑起來，“你以為我要勸你堅持本心，即便是千瘡百孔也要堅持你的千古丹心，還是勸你要以德報怨繼續救人？你錯了，大錯特錯。你是錯的，你們容家也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