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術那里遭了不少罪吧。”蘇紀棠神色淡淡,手上的動作絲毫未停,像是在說什么無關緊要的事。
阿行眸色漸深,“習慣了,沒什么。”
“你為我背叛了主人,知道會有什么下場嗎?”
“公子仁德,”阿行低下頭,“不會不管奴的。”
蘇紀棠輕笑,到他眼前勾起他的下巴,“本公子倒是喜歡你的坦誠。”她對上了這個阿行的眼睛,不同于沈澤漆的澄澈,阿行的眼睛里毫無生意,無望的黑色,深不見底。她有些不忍。
奴隸的世界,本就是這樣殘酷,可她是從21世紀來的,這些奴隸世界常見的事情,她卻是看不下去的。沈澤漆是這樣,這個阿行也是,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殊不知,懷著這樣的心態,她救了一個又一個,成了名滿天下的善人,也給她帶來了一些大麻煩。
“心甘情愿的跟我?你不怕我有什么特殊癖好?”蘇紀棠彎腰湊近他的唇,指尖劃過他的下巴,眼神曖昧不清。
“公子若想要奴,奴定盡心侍奉公子。”阿行面不改色。
“好好休息,我得空再來看你。”蘇紀棠收了手,轉身要離開的腳步卻被叫住了。
“公子愿意留我?”阿行緊緊盯著蘇紀棠,一再確認他的眼里沒有一絲嫌惡。
蘇紀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下有些不舒服,皺了皺眉。
阿行心細的觀察到他的不悅,立馬收回了目光。
“他不會放過我。”
華術一般不喜歡換床伴,他給華術睡了三四個月,華術現在不會輕易放他。再說,他壞了華術的事,華術錙銖必較,心胸狹隘,定不會服氣。
也是,那華術雖沒有周濟候那般沉迷男色,卻也喜歡玩小子,這阿行長相陰柔,若是故意為之,或許還可顯露些媚態,被華術看上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沒事,只要你愿意留下,我護你。”
阿行的心顫了顫。
“公子。”一出帳門,小茴迎了上來。
“周濟侯那邊有什么消息?”蘇紀棠問道。
“那老家伙在得知您大勝之后就帶兵回去了。公子,他肯定會冒領軍功,我們要不要給親王寫封信,稟告一下軍情?”小茴滿臉擔憂。
“朝中局勢驟變,如今兄長處境艱難,我們不宜與他們硬碰硬。路將軍呢?”
“將軍剛回營,正安置士兵呢。”小茴答道。
蘇紀棠點點頭,“好,我們先回去吧。”
“公子,我聽他們說,沈澤漆之所以遲了,是因為他帶著人一直繞到了敵營里,一邊叫人去點火,一邊進了敵帳,有好些敵兵,在夢里就被捂死了!”小茴莫名有些小興奮。
蘇紀棠淡笑著聽她嘰嘰喳喳,打趣道,“你都快成他小迷妹了!”
“小迷妹?什么是小迷妹?”小茴沒聽懂。
蘇紀棠失笑,“他在哪,可受傷沒有?去瞧瞧他吧。”
“應該在營帳里吧,不過他的營帳離我們挺遠的,不在一個方向。”
“走,去看看他如何了。”
沈澤漆回到營帳,接了旁人遞過來的藥膏,想給自己上藥,突然又想起傷在背后,沈澤漆安靜的站在角落里,垂下的手中緊握著藥瓶,沒由來的心里煩躁。
那個人還在照看阿行,他也會像對他一樣,親自給阿行上藥嗎?
從此以后,那個人也會像對他一樣對待阿行嗎?
阿行是他的兄弟,阿行也能跟主人走,他不應該高興嗎?
為何不論他如何開解,心中總有郁結呢?
沈澤漆心里的藤蔓越纏越緊,他突然冷笑了一聲,沈澤漆,你不過是主人救回來的一條狗,主人愿意對誰好就對誰好,你有權利不開心嗎,你憑什么呢?
“沈澤漆是在這個營帳嗎?”
他心里正躁動,帳外傳來詢問聲。
沈澤漆心一緊,這是……小茴?是他來了?
沒等沈澤漆在心里嘲笑自己癡心妄想,一只瑩白如玉的手掀開了帳子,露出了蘇紀棠笑意盈盈的臉。
“我聽說你受傷了?”蘇紀棠輕聲詢問。
不知為什么,突然有一絲委屈涌上心頭。阿行是為了救他受傷,他也是啊。他還說等他回來,要給他慶功,可是……
你看,人都是貪婪的。若是蘇紀棠不來,他這情緒應該很快就過去了,可是他來了。恃寵而驕,是人的天性。
沈澤漆沒有開口。
蘇紀棠以為他受了很重的傷,慢慢斂了神色,“怎么了?傷很重嗎?怎么不叫軍醫?”她走近,想看看沈澤漆的傷口。
她伸手去碰他,卻沒料到,沈澤漆身子微微后退,躲開了。
蘇紀棠愕然。“你……不給我看?躲我?”若她是女子,這樣不合理數,他不讓她看合情合理,可是她現在是男子啊,他為什么躲她?之前還讓她看的呢,現在怎么了?
“阿行怎么樣了?”他低聲道。
“阿行?”蘇紀棠有些懵,他突然提阿行做什么,“阿行很好啊,上了藥在我那休息呢。”蘇紀棠以為沈澤漆是擔心阿行,畢竟之前他們同在華術手下,關系應該挺好的。
沈澤漆心里有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我沒事,公子去照看阿行吧。”
此話一出,蘇紀棠愣住了,沈澤漆也猛然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說什么?他這樣的身份,怎敢將主人往外趕呢,主人何等姿態,照顧誰是他愿意,他怎能叫主人去做侍女之事呢?
“主人……”沈澤漆慌亂不已,立刻想起身下跪,幾乎忘了自己已脫離奴籍。在他心里,主人救了他,盡管現在他不再是眾人眼中的奴隸,他也是公子一個人的奴隸,這輩子,他都會拼了命的效忠他,以生命起誓。“下奴……”再也不敢了。
沒等他說什么,她卻突然欺身過來按住他,湊在他臉前。沈澤漆沒敢后退,心里七上八下,一顆心像壞了一樣,狂躁不安。他垂著目光不敢看她,卻見她久不做聲,又忍不住飛快地瞄她一眼,就這一眼,讓他發現了她的企圖,呆愣在原地。
蘇紀棠眼里的揶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他……他沒生氣?他又笑什么?
“你在跟我使小性子子嗎?”蘇紀棠有些驚奇,沈澤漆多乖的一個人啊,也會有小脾氣,這樣也好,起碼在她這里,他鮮活了不少。
“因為我去照看阿行了?”她試探著開口。
沈澤漆飛快的收回目光,他……會不會覺得他善妒?盡管猶豫,可蘇紀棠仍然看到對面的人,良久后,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這么坦誠啊,蘇紀棠哭笑不得,真是寵壞他了。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語氣帶著一些無奈,“沒看出來啊,這氣性還不小。”
這是什么意思?他看出來了,也……不準備訓斥他嗎?沈澤漆又偷摸摸瞄她一眼。
蘇紀棠笑道,“我照顧他是因為他救了我,可我照顧你,是因為我想照顧你啊。阿行不是你的兄弟嗎,怎么,還想一個人霸占著我不成?”
然后,她就看著手下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蘇紀棠:“……”她這是帶回來一個小祖宗啊。
“現在不生氣了?”
沈澤漆這次飛快的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對,飛快地搖了搖頭。
“你真是……”蘇紀棠沒法形容,沒辦法,自己選的人,跪著也要寵完,“我也給你上藥,好不好?”
沈澤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蘇紀棠沒有想到,她只給沈澤漆上了兩次藥,第一次是憐憫,第二次是為了哄他,后來給沈澤漆上藥的任務,竟再也丟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