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飯后，火鍋店里的人少了很多，也很安靜。陳晨和李執一直在那里自習到晚上。

暮色已至，天地都蒙上一層淡淡的橙黃色，一片迷蒙。

經過一下午的摧殘，陳晨本就不豐富的腦漿更加稀少了，她看著外面朦朧的景色，感覺腦子更昏沉了。

李執看到陳晨這副狀態，不由的說：“你是怎么考上h大的？”

“你嘲諷我？”陳晨生氣的說，“我當年也是一個小學霸呀！只是。。。歲月蹉跎，磨平了我的智商。”

“呵。”李執悶聲一笑，摸了摸陳晨毛茸茸的腦袋。

陳晨被怒搓狗頭，一臉不情愿。心想，這才確定關系就這么囂張，以后還得了？

陳晨用身體撞了撞李執，然后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李執淡淡的笑了，沒說什么，只是默默跟著陳晨走。

霞光下，兩人默契的一前一后的走著。李執大步一邁，就走到陳晨的旁邊。陳晨見狀，輕輕推了推李執說：“不準你和我一起走。”

“你好幼稚啊。”李執低沉的嗓音，“幼稚鬼。”

于是兩人打打鬧鬧的走著，走到了學習門口。

還沒走到學校門口，陳晨就看到有一群人圍在一起，在低聲說著什么。

“那是干嘛呀？賣東西嗎？”陳晨問道。

學校周邊總是有很多商販，但是一半保安都不會讓他們在門口賣。而這次卻有很多人堵在門口。

李執靠著自己的身高優勢，站在不遠處往那邊望去。他臉色漸漸凝重。

“怎么了？”陳晨看到李執這副表情，問道。

“是劉斂星的父母。”李執說。

“啊？”陳晨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李執拉過去。

那里圍觀的人不多，很多人都只是看一眼，就走了。陳晨順利的擠到里面。

一張粗糙的紙板上貼著劉斂星的照片，旁邊是馬克筆手寫的學號和幾句話：“求真相。”然后就是一個聯系方式。

拿著這個紙板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她蹲在地上，顯得很瘦小，和周圍高大的大學生比起來，更小了。她一直在流淚，沒有聲息的哭泣。淚水在她的皺紋中流淌。女人嘴皮泛白，還有些干裂的死皮。

太陽下山了，還有些春寒。她手背上是蹦起來的青筋，手都被凍紅了，指甲都烏青了。

女人穿著農村婦女習慣穿著的大紅棉襖，坐在冰冷的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遠方。

“阿姨？”陳晨走上前，試探的問一句。

那個中年女人慢慢從失神中走出來，雙眸焦距對準。緩緩抬頭，看著陳晨。

“阿姨，您好。請問您是劉斂星的。。。母親嗎？”陳晨溫和的說道。

中年女人慢慢點了點頭，然后開口說：“請問你認識我兒子嗎？”

她的聲音極度的沙啞，像是被按在地上摩擦過一樣。怕是不知道多少個夜都在失聲痛哭中度過。帶著黃土地的鄉音。

“我。。。見過他。”陳晨斟酌的用詞，“請問，您在紙板上寫的‘求真相’是。。。什么意思？”

那位母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淚水有覆蓋了她的眼眸。她的眼球已經被血絲纏繞。她有些啜泣的開口說：“我兒子不可能是自殺的。。。一定是有人害他。。”

“您。。。這是什么意思？”陳晨遲疑了一下，說，“您是說。。。學校里有個殺人犯嗎。。。”最后三個字，陳晨都不敢大聲說出來。

但是還是有人聽到了，周圍圍觀的學生直接質疑道：“你在說什么？學校里怎么可能會有殺人犯？”

有的女生聽到這個結論后，害怕的抱住自己的手臂，皺著眉頭走了。

陳晨意識到自己說得不對，現在下結論實在是輕率。

“對不起。。。我隨便亂說的。。”陳晨道歉道。

“這種話怎么能亂說？”有學生說道。

陳晨低頭以表歉意，她又對那位母親說：“您說他不是自殺的。。。您有和警察說這件事嗎？”

“我說了啊。。。”母親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臉，說：“但是他們說不是的，他們說我兒子就是自殺的。。。”

“他們沒有查案嗎？”陳晨質疑道。

“查了啊，都結案了。。。”那位母親無助的說，“等我到h市的時候，警察就跟我說結案了。。。我能看到的就只有我兒子的尸體。。”冰冷的躺在停尸房。

“您有找過劉斂星的室友，輔導員嗎？”

“只有輔導員見了我，他們不讓我見我兒子的室友。。。輔導員說什么，我兒子就是自殺的。。。這怎么可能啊。。他才十九歲啊。。”母親越說，邏輯越混亂，還帶著鄉音，完全聽不懂。

陳晨和李執對視了一眼，李執掏出手機，說道：“這樣吧，阿姨，我先加您一個微信。我們幫您問問我們身邊的同學。”

劉母拿出的手機，加了李執的微信。

陳晨則在一旁拍下了劉母紙板上的信息，準備回去發在群里問問。

兩人離開了校門口，只留下劉母，在暮色中獨自哭泣。

李執一加劉母的微信，點開她的朋友圈。只有一條朋友圈，是兩年前的一個九月。

內容只有幾張相似的照片，是她和劉斂星在h大門口的合影。就是現在她站的地方。

那張照片沒有濾鏡，甚至連構圖都是歪的，估計是當時隨便拉一個路人拍的。

就是兩年前的九月，劉母第一次帶著兒子來到h大。那時的她雖然年紀也不小了，但是笑容滿面，穿著精心打扮的連衣裙，還花了美美的妝。

在她身邊的劉斂星，比她高很多很多，都要超過鏡頭了。他靦腆的看著鏡頭，也是一臉笑意。那個時候的他，剛擺脫高考的壓力，來到自己理想的大學，開始理想的生活。

這條朋友圈連文字都沒有配，就只是角度相似的九連拍。估計是劉母當時拍了很多，最后選照片的時候無法取舍。就一連把九張相似的都放了出來。

照片里幸福的母子兩人，站在北門門口。

而照片外，是一個中年喪子的婦女，拿著兒子的照片，站在北門，四處尋求著真相。

短短兩年的時間，發生了太多無法預料的事。

北門門口，以為頭發花白的老大爺，拉著自學的二胡，在人來人往里，唱著不知名的歌謠。從陳晨第一天來到學校，就看到了這個大爺，他一直在同樣的地方唱著同樣的歌，不知多久了。

歌聲飄得很遠，飄在母親的心里，飄向故人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