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北伐前夜

  • 建軍大業
  • 熊誠
  • 21066字
  • 2020-03-12 09:30:14

一、蔣介石崛起

在中國現代史的重大歷程中,蔣介石是回避、躲閃不了的重要人物。他是大功之人,也是大過之人,‘神化’和‘丑化’都有失公允,盡管后來他淪為共產黨的敵人。

蔣介石從黃埔軍校崛起,基本上統一了四分五裂的中國,保持了中國領土的基本完整,尤其是對新疆、西藏進行了有效的控制。可以說,他的政治生涯對中國近現代史的進程產生過極為重要的影響。在他問鼎權力高峰的征途中,他與孫中山、陳其美、張靜江、胡漢民、廖仲愷、許崇智、鮑羅廷等人有密切的關系和瓜葛。

1924年10月23日,北平“倒戈將軍”馮玉祥發動北京政變,囚禁、推翻賄選的中華民國大總統曹錕,急電孫中山攜夫人北上“會商時局”。

“這不失為一個實現自己救國夙愿的好機會。”接到密報的孫中山欣喜若狂,盡管眼下軍力、財力困難重重,舉步維艱,但他堅持北伐的心更堅決了,很快復電馮玉祥等,祝賀政變成功,表示:“建設大計亟應決定,擬即日北上與諸兄晤商。”同時,孫中山加緊北伐軍事部署,令自己信任的胡漢民留守廣州代行大元帥職權,任命譚延闿為北伐聯軍總司令,主持北伐軍事。

“北伐之目的,不僅在推翻軍閥,尤在推翻軍閥所賴以生存之帝國主義。”“對外取消一切不平等條約及特權,對內以全力保障人民之自由,輔助農工商實業團體之發達,謀經濟、教育狀況之改善。”

1924年11月10日,深秋的黃埔軍校,一片生機盎然,孫中山發表《北上宣言》的聲音在四周回旋,“這次北上的目標,一是掃除軍閥和帝國主義的統治,廢除一切不平等條約;二是通過召開國民會議,依靠民眾的力量,迫使奉、皖等反直各軍,接受救國主張,變軍閥政權為民主政權,實現祖國的獨立、自由、富強。”“我這次到北京去,講到對外問題,一定要主張廢除中外一切不平等條約,收回海關、租界和領事裁判權。”

可是就在孫中山和宋慶齡一路北上時,卻傳來馮玉祥已遭排擠,張作霖支持段祺瑞出任中華民國臨時總執政的壞消息。

1925年2月,天津車站,一位年輕美麗、穿著時髦大衣的女子挽著一位年約60歲左右的老者鉆進了一輛早已停在路邊的小車,女子下意識地捋捋腦后烏黑的秀發,她的嘴唇微微上翹,眼睛里流露出溫柔、遐想的神情。她似乎正從遙遠的前方悲哀地觀察著亂世險情,為當時的中國正遭受著的苦難與未知的前途而傷感。

這個風姿綽約、面目姣好的女子就是宋慶齡,老者就是孫中山,他們冒著風雪,一路顛簸,舟車勞頓從廣州向北平奔馳。到達天津時,孫中山突然病倒。當時以為是感冒,并沒有在意,直到病情越來越重,宋慶齡才慌了手腳,趕緊安排丈夫臥床休息,并請醫生診治。馮玉祥不知內情,苦等多日,來電催促,希望孫中山盡快到北京,孫中山只好強忍病痛,于月底動身,入住北京飯店,并住院治療。

3月11日凌晨1點,孫中山忽然神志清醒,繼而反復呼喊:“和平,奮斗,救中國!”

這是孫中山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話。

孫中山的臨終遺言是“救中國”,可他并沒有指定接班人,國民黨群龍無首,后果馬上顯現無遺,權力的真空立即引起很多人覬覦。

這個時候,廣州方面勢力最強的是以胡漢民為精神領袖的右派勢力,及以廖仲愷為首的左派勢力。廖仲愷堅決支持孫中山的“三聯政策”,胡漢民則堅持反對“三聯政策”。兩派勢均力敵,互不相讓。另有一派是保持中立的汪精衛,實力也很強。

原任省長的胡漢民既是民初“四督”之一,又是代帥,也是同盟會以及國民黨內舉足輕重的人物,早年和汪精衛都是孫中山的左膀右臂,更是孫中山形影不離的智囊幕僚,躍為國民政府主席,似乎順理成章,可是他平定“劉、楊叛亂”不力,得不到粵軍大佬許崇智的支持。而汪精衛的成名作就是刺殺前清的實際統治者攝政王載灃,當年28歲的革命青年汪精衛在獄中寫下“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感動了千千萬萬的中國人,從此汪精衛名聲大噪。這三人是最有實力坐上這個位置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沒有納入人們視野的人也不甘示弱,蔣介石與粵軍大佬許崇智就是其中之二,他們蠢蠢欲動,摩拳擦掌。

廣州政局一片撲朔迷離!“搶位子”大戰一觸即發。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命運安排,恰在此時,廣州城里發生了一件讓人們意想不到的事,促成了蔣介石迅速上位。

1925年6月,兩名穿長衫的殺手埋伏在蔣介石的東山別墅附近,開槍行刺蔣介石,反應神速的衛士長宓熙把駁殼槍伸出玻璃窗外,對準那個穿長衫的人連續射擊,穿長衫的人倒了下去。司機一踩油門,汽車飛也似的沖出了城門。

很快被抓獲的另一名殺手當即供認,他是被逃到香港的廣州前商團司令陳廉伯派來刺殺蔣介石的。他們沒有特別的組織,只是香港黑道上的人物,為獲重金而行刺。

這個時候,一個重要人物出場了,這個人叫張靜江,蔣介石的拜把兄弟。

蔣介石急忙電促張靜江赴穗助己。據當時蔣介石所言:“單槍匹馬前狼后虎,孤孽顛危,此吾今日之處境也。”

民國奇人張靜江是國民黨政治會議主席、國民黨四大元老之一,也是孫中山的忠實信徒。一聽說蔣介石危境需要資金,便鼎力相助,一口答應蔣介石的求助,實指望蔣介石能夠完成孫中山的遺愿,完成國家統一的偉大事業。

張靜江個子不高,瘦小精干,戴著一副厚厚的瓶底蓋一樣的眼鏡,他出身于江南絲商巨賈之家、天性豪爽大方,愛好圍棋和騎馬,常在故鄉湖州南潯鎮狹窄的街巷中縱馬疾馳,而且性好交友,喜冒險。1895年(光緒二十一年),18歲的張靜江從馬背上摔下,罹患骨痛癥,從此成為跛足,不久又害眼病,視力大受影響。

1905年8月,張靜江與孫中山在赴法的輪船上相遇,成為終身摯友。

做事就是要花錢,這是經濟學常識。張靜江一直為孫中山的革命事業籌資助款。

1915年,張靜江被孫中山任命為中華革命黨財政部部長,居上海經商籌款。1920年2月4日,張靜江又遵照孫中山之命到上海創辦證券交易所,繼續為革命籌措經費,使孫中山的革命事業一步步渡過難關。孫中山稱張靜江為“革命圣人”,并手書“丹心俠骨”四字相贈。

蔣介石和張靜江的結緣始于辛亥革命,1916年5月,陳其美遭袁世凱暗殺,蔣介石失去依靠,政治失意、生活窘迫的蔣介石在反袁世凱的革命活動中認識了張靜江,張靜江熱情地伸出了援手,讓蔣介石用錢盡管開口。后來,蔣介石通過張靜江認識了握有兵權的粵軍軍閥許崇智,三人結拜為把兄弟,這一結拜,從此改變了蔣介石的命運,蔣介石很快在許崇智部擔任參謀長,從而在軍界嶄露頭角。

張靜江對蔣介石的政治生涯影響甚巨,他不但在生活上助蔣,而且還資助其去日本振武學堂學習軍事。

1922年6月粵軍總司令陳炯明叛變,心急如焚的張靜江急電蔣介石去永豐艦保護孫中山,蔣赴廣州登艦侍護40余日,深得孫中山的信任和器重。

“自遇恩公,中正猶如枯木逢春……栽培之情,猶如草木仰之泰山……”寥寥數語,道出蔣介石對張靜江的感恩之心。

1923年,孫中山決定籌建黃埔軍校,準備任命黨內老資格的程潛為校長,蔣介石和李濟深為副校長,張靜江則力薦蔣介石出任黃埔軍校校長。

當國民黨內部權力斗爭由明爭暗斗變為劍拔弩張時,當文弱書生胡漢民向最高權力發起沖鋒時,一個人起到了絆腳石的作用,他就是國民黨元老廖仲愷。

廖仲愷是黃埔軍校黨代表,國民政府財政部長,同時亦是國民黨中常委,在很多公共團體也身兼多職,可謂位高權重。他和汪精衛、胡漢民不僅與孫中山一道邁入風雨人生,他還是孫中山的廣東同鄉。

孫中山病逝兩月后,廖仲愷就發表了《革命派與反革命派》一文,文中犀利地抨擊了國民黨右派,尤其是對駐在廣東省內的軍閥楊希閔、劉震寰各據防地、霸占稅收、開煙館、設賭場,飛揚跋扈、欺壓人民的狀況深惡痛絕。他提出堅決改組軍隊的意見,作為財政專家,他還提出要統一財政。

左派向右派擲出的這枚利箭,一下擊中右派的命門。

國民黨右派對廖仲愷恨之入骨,計劃將他整垮鏟除,由黨內紛爭引發的暗殺行動,最終促成了革命軍的內部重組。在接下來一系列的權力斗爭中,蔣介石成為最大受益者,廖仲愷遇刺案,則成為他問鼎權力高峰的關鍵轉機。

二、廖仲愷遇刺

1925年8月,廣州市東山區發生了一樁驚天命案,廖仲愷——這位有“黃埔教父”之稱的國民黨元老,倒在了血泊中。

廖仲愷,廣東歸善縣(今廣東惠陽市)人,1877年生于美國加州舊金山,可算是地地道道的華僑。和中國許多有志青年一樣,1902年,廖仲愷遠赴日本留學,先后在早稻田大學和中央大學學習政治經濟,1909年學成回國,參加留學生科舉考試,中法政科舉人,從此開始了居無定所的革命生涯。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11月9日,廣東省宣布脫離清政府獨立,成立了軍政府。胡漢民擔任都督,廖仲愷應胡漢民的邀請,從吉林返回廣州,擔任軍政府財政部副部長,他設法將一切經濟來源控制在軍政府手中。1912年4月,南北議和,孫中山正式解除臨時大總統的職務后,廖仲愷應陳炯明請求,南下幫助領導廣東工作,專門主管財政。當時廣東的財政非常困難和紊亂,在廖仲愷的努力整頓下,廣東的財政工作不久便井然有序,收支基本平衡,還庫存有余。當他于1913年8月初解職離開廣州時,省庫中存有現洋七百余萬元,另有紙幣數百萬元。

1921年,孫中山再返廣州重建軍政府,就任中華民國非常大總統,廖仲愷出任財政部次長(代理部長),兼廣東省財政廳廳長,全力整理財政,籌措軍費,支持北伐,并成為國民黨左派領袖。

1925年7月1日,國民黨中央召開全體會議,42歲的汪精衛成為中華民國國民政府主席、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汪精衛當場宣布道:“本人謹代表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宣布,任命蔣介石同志為國民革命軍總監,請介石同志受命!”

在十萬軍民參加的國民政府成立慶祝儀式上,汪精衛莊嚴高呼:“國民政府當前的首要任務是揮師北伐,統一中國。”四處隨即響起了“擁護汪主席”的歡呼聲。看到汪精衛接替孫中山成為事實上的繼承人——國民黨的頭號人物,蔣介石心里萌生少許失落感。

1925年7月,共產國際派駐廣東國民政府指導中國革命的蘇聯顧問鮑羅廷和共產黨人力主財政統一,財政部長廖仲愷發布了一系列嚴厲的財政統一命令,要求各軍交出財權(當時中國的地方財稅都是由軍閥支配的)。廖仲愷投出的這枚匕首,擊中了右派與軍閥大佬們的命脈。面對這種局面,胡漢民非常不滿,立即謀劃對左派的反擊。左右兩派的斗爭日漸白熱化。

“廖仲愷是‘親共’‘袒共’分子。”不知從哪天開始,這樣的傳言在國民黨內沸沸揚揚,把廖仲愷驅逐出黨的呼聲一時甚囂塵上。廖被看作“共產黨的工具”,甚至干脆被認定為共產黨。一批仇共的國民黨右派分子對廖仲愷恨之入骨,他們散布種種謠言,企圖搞垮廖仲愷,否定三大政策。此時的廖仲愷已卷入兇險無情的政治漩渦中心。

凡政局動蕩之時,就是不測事件多發之時,總會有人以謀殺等恐怖事件為手段去實現他們的企圖。無論是出于政治斗爭原因,還是出于私仇,謀殺廖仲愷對廣州國民政府所產生的政治地震都是一樣的。

廣州城內,達官政要大多居住在東山一帶,這里西式洋樓別墅林立,是廣州最幽靜的地方。胡漢民、汪精衛、蔣介石、廖仲愷、孫科、許崇智、胡適、王星拱等軍政要人以及學術知名之士都在此置有洋樓別墅。蔣介石的東山別墅與廖仲愷住的中山二路農林下路可園別墅比鄰。

在廖仲愷被刺前一星期,蔣介石特地到廖仲愷家,告訴廖仲愷自己前幾天被陳廉伯買通的殺手遇刺一事,臨行時還叮囑他小心。這也是廖仲愷被暗殺之后有人把蔣介石的嫌疑排除的證據之一。

8月18日,在國民政府的一次會議上,坐在廖仲愷身旁的汪精衛給他寫了一張條子“有人將對你不利”。

廖仲愷是個富有獻身精神的人,當即表示:“為黨為國而犧牲是革命家的夙愿,何有顧忌!”

“聽說人家要用手提機關槍殺死我們。用手槍、炸彈是常聽見的,若是用手提機關槍,卻新鮮得很。”廖仲愷對汪精衛說。

事實上,廖仲愷這些天也聽到不少類似風聲,夫人何香凝曾希望他多配兩個衛兵,他則以每天開會或演講防無可防為由婉拒。心細的何香凝還是多派了一個便衣衛士隨從他,并知會了當時的廣州公安局局長吳鐵城。

面容端莊的何香凝是廣東南海人,1879年生于香港一個富裕茶商家庭,1903年春,何香凝隨夫廖仲愷赴日留學,在東京目白女子大學和東京本鄉美術學校就讀美術,并在東京結識了孫中山,從此,她和廖仲愷開始接觸革命思想,并和革命青年趙聲、秋瑾、黎仲實等來往密切。

當歷史沉重的一頁翻過去之后,何香凝回憶道:“7月初(1925年),右派在胡漢民家里開會。參加的人有孫科、鄒魯、伍朝樞、鄧澤如、傅秉常、吳鐵城、林直勉、胡毅生、林拯民、余和鴻等人。右派集中攻擊仲愷,污蔑仲愷‘被人利用,禍害國民黨’,又說‘仲愷挑撥各方惡感’,又說‘為防止仲愷為共產黨利用,一定要把持全國代表大會,一定要在大會中做一些工夫’。……不過孫科卻說了這樣的話:‘倒廖仲愷的臺是要的,但是萬萬不能采用暗殺手段。’當時仲愷正是各種工作都要參加,自然成為右派的眾矢之的。右派密謀反對廖仲愷的會議,接連開了十一次之多。”

回首那段不堪往事,何香凝還提到:“陳公博在其《苦笑錄》中提到,陳璧君告訴他:鐵血團的李天德在廖案之前曾去問胡漢民是否準備殺廖仲愷,但胡漢民不置可否。另外,在廖仲愷遇刺后被通緝的大本營航空局局長朱卓文更直言不諱地談及他的暗殺計劃。”

令何香凝擔憂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1925年8月20日上午9時35分,十多名兇手埋伏在國民黨中央黨部附近,只等廖仲愷的車子駛來。

廖仲愷、何香凝夫婦以及年輕的監察委員陳秋霖,坐著第103號汽車從東山住宅趕往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開會,3人下車,并行到頭門石梯處正欲拾級而上,何香凝覺得有點不對勁,平時大門都有警察站崗,可現在人影也不見,就在何香凝四處張望時,“啪啪”,槍響了,兩個突然跳出的暴徒,快速向廖仲愷開槍射擊,何香凝一轉臉,廖仲愷已倒在地上,躲在大門鐵柵內的暴徒又同時向他開槍。20余發子彈,廖仲愷中了4槍,槍槍擊中要害。中彈的陳秋霖痛楚地呻吟了幾聲,踉蹌兩步,也倒下了,衛兵亦中槍倒下。何香凝心如刀割,一邊大喊捉人,一邊低身扶廖仲愷,子彈從她頭頂嗖嗖而過,她的頭皮感覺得到熱氣。可是任憑何香凝喊破嗓子,也遲遲不見警察來捉人。

鮮血從廖仲愷的頭上、身上流下來,把他浸透在血泊中。

“快送醫院。”何香凝朝衛士大喊。

何香凝淚如泉涌,黑暗的潮水涌上來,去往世界盡頭的路途。何香凝無法相信,死亡,簡單得就像一張紙掉落在地上,一眨眼!就那么一眨眼便陰陽兩隔!

“號外!號外,廣州之槍擊廖仲愷案。”伴隨著稚嫩的喊聲,幾名穿著報童服裝的小學生在街上派送《申報》。

《申報》報道:數名兇手預伏在兩側,兩人在廖仲愷身后用左輪手槍射擊。廖先中兩槍倒地,尚以手撐石階作欲起狀,兇手再發兩槍,遂不能起。其身中4槍皆要害,一槍在頭部,一槍右乳旁,一槍右腹部,還有一槍在肺部,子彈皆從后背入。何香凝命衛士將廖仲愷扛上汽車,送百子路醫院醫治,中途廖即氣絕。抵達醫院后,尸體置于第一大樓,渾身血染,死狀至慘。陳秋霖腹部中彈,腸破裂,在幾天后身亡。還有4名受輕傷者,包括衛士、宣傳員、車夫和一名路人。

盡管那時各種暗殺事件層出不窮,但這樣一件暗殺國民黨政要事件,在當時還是非常稀罕的。

廖仲愷的喪禮采用所謂“國葬”規格。當他的遺骸入棺時,“汪精衛大哭失聲,與廖之家屬哭聲相應,令人鼻酸”。

這一次巨大的變故,讓何香凝遭受巨大打擊,她開始走向革命事業的前臺,此后的北伐戰爭,她與宋慶齡一道,組成戰地紅十字婦女救護隊奔赴前線,救死扶傷。抗日戰爭爆發后,她又與宋慶齡等人創辦了傷兵醫院,派出多批救護人員赴前線支援將士。

廖仲愷案誰是幕后策劃者?這個性質嚴重的問題,迅速被提上議程。

國民政府組織了“廖案特別檢察委員會”,因為胡漢民是右派,又有爭奪國民黨第一把交椅的嫌疑,因此被懷疑為殺害廖仲愷的幕后指使,也因胡漢民與廖仲愷素有矛盾,故他被排除在“特別委員會”之外。該委員會由汪精衛、許崇智和蔣介石3人組成,蘇聯顧問鮑羅廷出任顧問,調查小組組長由汪精衛掛帥。

粵軍老大許崇智,是孫中山最為倚重的軍隊將領,也是軍事部長,曾經的粵軍總司令,身份顯赫,他的參與也在情理之中。

按理說,軍隊代表有一個足矣,為什么這個委員會里有蔣介石呢?他雖是許崇智的參謀長,黃埔軍校校長,可當時連國民黨中央委員都不是。

蔣介石能成為委員會成員,不僅因為他的東征戰績和平定廣州商團和劉、楊叛亂等有目共睹之鋒芒,更因為廖仲愷是黃埔軍校的黨代表,蔣介石是校長,是同僚,自然他代表黃埔軍校握有一席。

正是這一安排,為蔣介石的上位提供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有利于蔣介石。

隨著調查的深入,很多證據都直指胡漢民。胡漢民思想右傾,與廖仲愷不睦。鮑羅廷和陳公博事后均曾提到,胡漢民曾被部下問及是否要干掉廖仲愷,他沉默不語。他的堂弟胡毅生此前則有公開的反廖言行。然而,就“后孫中山時代”的權力格局而言,胡漢民比廖仲愷更有接班可能性,他可以推倒他,但沒有理由殺害他。

但是很快又有證據:胡漢民曾在家中開過多次倒廖大會;組織和收買兇手的是胡漢民的堂弟胡毅生及其死黨朱卓文、梁鴻楷、魏邦平等人。但胡毅生、朱卓文逃到香港去了,他們一再聲明不是他們干的。此時又有坊間傳言,這次暗殺活動,香港政府答應資助二百萬元,事成之后,粵軍將領梁鴻楷出任總司令,魏邦平擔任廣東省長。

據當時的黃埔教導團第三團黨代表包惠僧回憶:“案發第二天,我在中央黨部大樓內遇見胡漢民,他很不自然地同我打招呼,并詢問入伍生情況。我看他的面色不自然中流露出慚愧的樣子,我也很勉強地答應了他幾句就走開了。我當時就想:這個家伙就是廖案的主犯,假若我是廣州衛戍司令,就馬上把他逮捕起來,還怕不水落石出嗎?”

看到胡漢民與許崇智都脫不了干系,蔣介石大膽地生出了“聯汪驅胡逐許”之計。

憑著對汪精衛的了解,蔣介石知道汪主席愿意接受自己這個盟友。

第二天,蔣介石直奔汪精衛的寓所進言:“胡展堂(胡漢民)這個人既固執又孤傲,很難合作,此案又與他有關聯,如果他還留在廣州,那一切都很難辦!”

汪精衛沉思著,自從取代了胡漢民的“代元帥”之職后,胡漢民處處與自己作對,早就想著找機會搞走他。然而,胡漢民從同盟會時就和汪精衛是好朋友,而且自己坐牢時,胡漢民多有幫助和探望。汪精衛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胡展堂在此案中負有不可推卸的政治責任,但未必負法律責任。為防不測,可以把胡先生保護起來。”

看到自己的提議得到汪主席的認可,蔣介石便說:“粵軍多名將領涉案,而許汝為(許崇智)治軍無方,又總倚老賣老,中正為其部下,可忍,可主席如何面對?如果不嚴懲涉案人員,我們的國民革命軍無異于北洋軍閥。”

汪精衛不置可否。

蔣介石微笑著上前,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隨著進一步的調查,胡漢民、胡毅生兄弟,以及許崇智部粵軍的很多將領都被牽連進去。

8月25日,特別委員會下令拘捕胡漢民、胡毅生、林直勉、朱卓文。當晚。蔣介石派出50多個黃埔學生兵直撲胡漢民家,并指示若胡“拒捕”,就地處決。

胡毅生外逃。胡漢民被軟禁在黃埔軍校,釋放后為了安全起見,汪精衛便讓他作為國民政府的特使以“出訪蘇聯”的名義離開了廣州這塊是非之地。

這場權力之爭,胡漢民徹底失敗了!

很快,軍政部長兼粵軍總司令許崇智的地位也急轉直下,被蔣介石關到了黃埔島。原因很簡單,他5個部下梁鴻楷、張國楨、譚啟秀、楊錦龍、梁士鋒都參與了“暗殺行動”。

后來,蔣介石派親信陳銘樞給許崇智送去了一封信,勸他暫離廣東。信中附有兩萬塊錢和船票,并允許他帶走所有的家產。

許崇智無可奈何,悄然離開廣州去了上海。這位蔣介石的拜把兄弟,一手佩手槍,一手佩煙槍的陸軍老大,從此淪為中國政壇上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蔣介石離登頂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廖案發生前,蔣介石的職務是黃埔軍校校長、粵軍參謀長,但不是國民黨中央委員,也不是國民政府委員,因為廖案,蔣介石從此進入國民黨最高權力核心。為使蔣介石將來能夠牢牢地控制住軍權,張靜江以國民黨元老的身份提名蔣介石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領導北伐。

蔣介石迅速改編了粵軍,密切與汪精衛及共產黨合作,改革財政體制,進行軍事整編。

1925年8月25日,國民黨中央軍事委員會決定組建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由黨軍第一旅和部分粵軍組成,下轄3個師、1個炮兵團,軍長由蔣介石兼任;第二軍由譚延闿的建國湘軍組成,下轄4個師、1個炮兵團,軍長譚延闿;第三軍由朱培德的建國第一軍改編而成,下轄3個師、1個憲兵營、1個炮兵營,軍長朱培德;第四軍由建國粵軍第一師改編而成,下轄4個師、1個獨立團、1個炮兵營,軍長李濟深;第五軍由建國第三軍擴編而成,下轄2個師、2個獨立團,軍長李福林。改編后的國民革命軍兵員總數達到十二萬人。

就這樣,通過整編,黃埔軍由原來1個旅擴張至3個師,蔣介石還將實力最雄厚的許崇智粵軍拆分到第一、四、五軍中,而第四軍軍長李濟深、第五軍軍長李福林都與蔣介石關系親密。蔣介石對粵軍進一步整肅,成功“收束粵軍一切事務”,蔣介石逐漸成為國民黨內最大的軍事實權派。

孫中山和廖仲愷的相繼去世,使得國民黨告別了相對穩定的“孫中山時代”,走進了充滿變數的時期。

汪精衛登上主席之位,遵照孫中山“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政策任命了一批共產黨員擔任政府要職。

就是在這樣一個極其復雜的局勢里,1925年9月毛澤東到了廣州,住在東山新河浦路24號——春園。

據附近居民回憶,當時春園的環境非常有詩情畫意,門前兩個大柱上,還“站”了兩只石獅子,鐵門上刻著“春園”兩字。房子周圍喬木高大,綠蔭掩映,門前潺潺流水,可通機動船,涌邊有一個茨菇塘,不遠處還有碼頭和廣九車站,交通便利。

1926年2月,雨季開始的時候,在國民黨中央常委會上,汪精衛提議任命共產黨人周恩來為第一軍副黨代表,李富春為第二軍副黨代表,朱克靖為第三軍黨代表,還提議毛澤東代理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不久,楊開慧帶著孩子也來到廣州陪伴毛澤東。在廣州期間,楊開慧繼續擔任聯絡工作。

三、獨立團成立

雖然廖案已終結,但因為廖案的“能見度”很低,盡管興師動眾偵查、審訊,且宣布全案告破,梁博等人被執行槍決,但案情依然撲朔迷離,有一些內幕至今尚未揭開。因此,國民黨的右派并沒有因此休牛歸馬,廣東情勢越發復雜多變。

這時,又一個關鍵人物出場了,讓本不晴朗的廣州天際迅速陰霾一片。

這個人就是留日生、將孫中山遺囑提煉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國民黨元老、思想家、理論家戴季陶,也是蔣介石的結義兄長,“國師”和“智囊”。孫中山死后,戴季陶慧眼識勢地看到沒有孫中山的國民黨危機重重,于是發表了他那篇著名的《國民革命和中國國民黨》,叫囂“在組織上,凡是高級的干部,不可跨黨”。

戴季陶首先公開樹起第一面反共大旗。可此旗一舉便被扯下,因為有鮑羅廷在其間調和,汪精衛一如既往地袒左,汪精衛甚至批評孫文主義學會的反共傾向:“土耳其革命成功,乃殺共產黨;中國革命未成,又欲殺共產黨乎!”

此時,國民黨與共產黨尚能共進共退,國共合作還算愉快。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

反共之火一旦被點燃,就不那么容易撲滅了。

本來孫中山晚年實行“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把鮑羅廷等蘇俄顧問的話當圣旨,就讓國民黨右派分子十分不滿,他們極力反對國共合作,但出于對孫中山領袖地位的尊重和威望,不敢發難。孫中山一死,新的領導核心汪精衛的威信與能力都無法企及孫中山,根本無法鎮住全黨。國民黨右派反共的情緒愈來愈濃烈,聲音也愈來愈高,公開跳出來反對,蔣介石對汪精衛的治黨能力也產生了質疑。

與此同時,農民運動在神州大地開始興起。毛澤東舉辦農民運動講習所,和彭湃一起分批給從全國各地來的農民領袖和積極分子講課、培訓,這期間,周恩來、鄧中夏、惲代英、林伯渠、李富春、陳延年等著名共產黨人紛紛走上前臺。

1925年11月23日至1926年1月4日底,因廖案逃至外國的國民黨老右派胡漢民、謝持、鄒魯、張繼、林森等人先后回到廣州,謝持、鄒魯、張繼、林森碰頭密議,策動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和中央監察委員中的10人在北京西山碧云寺孫中山靈柩前召開了反對聯俄聯共、反對汪精衛“左傾”的“西山會議”,出席“西山會議”的還有居正、葉楚傖、覃振、沈定一、茅祖權、傅汝霖、邵元沖、石瑛、石青陽等13人,會議通過了《取消共產黨員的國民黨黨籍宣言》《開除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共產黨人李大釗等通電》《取消政治委員案》等反共議案,做出了決議:將共產黨員從國民黨中清理出去;驅逐蘇聯顧問鮑羅廷等人;全面改組國民黨;將國民黨總部由廣州遷至上海。西山會議羅列了汪精衛“為共產黨護符”的九大罪狀,宣布開除汪精衛黨籍半年,以觀后效。

西山會議雖然聲勢很大,可軍權掌握在國民黨左派手里,所以沒有形成什么大氣候。在周恩來、鄧中夏、惲代英、李大釗等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的支持下,中國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了彈劾西山會議派的決議案,決定永遠開除鄒魯、謝持的黨籍。倒是西山會議宣布開除汪精衛黨籍的決定,頗有點像巫師的咒語,半年后汪精衛果真“出事”了。

當時正在廣東惠州的蔣介石,聽到西山會議的消息后,憤怒地連罵一串“娘希匹”。這使他仍然維持著國民黨左派領袖的形象。

此時的北方,形勢同南方一樣混亂,軍閥吳佩孚、張作霖和馮玉祥各自為政,大小軍閥戰事不斷。

在這種混亂局勢下,作為軍人的蔣介石意識到:軍權至關重要,必須把國民革命軍的最高指揮權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所以,蔣介石最迫切做的事,便是“策動北伐”,統一中國。

1926年2月1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任命蔣介石為國民革命軍總監。這一要職,堂堂正正地把蔣介石擺到了李濟深、譚延闿、程潛等老前輩之上,蔣介石成了國民政府最高軍事長官。躍居權力中心的蔣介石,已經具備了相當的軍事資本,他在蘇聯軍事總顧問加倫將軍支持下,制訂了一套全面而翔實的北伐計劃,還提出了1927年8月“克復武漢”的宏偉目標。

北伐在即,需要一位總司令,當初張靜江力薦蔣介石擔任北伐軍總司令,然而任命書下來,總司令卻成了總監,雖說都帶“總”字,兩者卻有著性質上的區別,總司令有統領全軍之義,總監則不是。這一任命,讓原本相處得同聲同氣的汪精衛與蔣介石,迅速翻臉!

蔣介石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有些事不能找蘇聯顧問去問,于是只好懷疑,懷疑到極點,便以為共產黨要干掉他,或者汪精衛要搶他軍權。

這期間,因廖案回避在外的國民黨右派們重新被請回廣州大本營,且委以重任,蔣介石又當上了北伐軍總監,這一切讓痛失丈夫的何香凝百思不得其解,許多人背地里議論,沒有廖案的發生,蔣介石要迅速上升是不可能的。因此,有人據此懷疑有野心的蔣介石與刺殺廖仲愷有關。

9月的一天,何香凝應周恩來、鄧穎超夫婦的邀請來到了東山周恩來家。寒暄幾句后,大家心情沉重地說起最近發生的事,何香凝情不自禁地拉住鄧穎超的手,流淚問道:“恩來啊,太可惜啦!你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啊?不光是國民黨的左派看不明白,連右派也看不明白!你們這樣,無異于自毀長城啊!恩來,小超,請你們給我一個理由,貴黨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

擔任中共廣東區委委員,婦委書記和國民黨省黨部婦女部秘書的鄧穎超緘默無語,唯有陪她一起流淚。

周恩來穿著一件白襯衫,和鄧穎超并排坐在沙發上,同情地望著何香凝,凝重道:“這不僅是一個令人沮喪的失敗,更是一個令人可笑的失敗!”

何香凝擦擦眼淚,擔憂地說:“把右派請回來猶自可,更令人擔憂的是,以前連中央委員都不是的蔣介石倏然坐大,不僅成了中執委員,進入了常委,還當上了國民革命軍總監,集軍政大權于一身,一個新軍閥的危險人物上臺了!這,這難道不讓人心驚膽戰嗎?仲愷先生的血怕是要白流了!”

這些日子以來,周恩來的心沉甸甸的,現在蔣的權力一天大似一天,第二次東征回來,蔣介石之風頭已經蓋過了汪精衛,北伐回來,那汪精衛興許真要在蔣介石之下了。此時汪精衛卻對黃埔軍校的軍事產生了濃厚興趣,引起了蔣的疑心與防備,周恩來覺察到蔣介石對汪精衛染指黃埔軍校越來越不滿,若他們兩個為爭奪軍事實權而翻臉,共產黨將陷入困境。

自從汪精衛擔任國民政府主席和兼任黃埔軍校黨代表后,不但去軍校演講,出席會議,還經常過問軍校事務。這是否和蔣介石爭奪軍權的信號,還不能完全確定,雖然中央相信汪精衛仍是革命的左派,而蔣介石也仍以左派自居,可近來諸多右派跡象似乎已經顯露出蛛絲馬跡來,為什么蔣突然要軍校學生名冊,并注明哪些是共產黨,哪些人不能重用,連在第二次東征戰役討伐陳炯明殘部中救過蔣一命的陳賡也概莫能外。

黃埔軍校里,孫文主義學會與青年軍人聯合會之間頻起沖突,孫文主義學會是蔣介石成立的,而且共產黨總書記陳獨秀一直堅定地認為蔣介石是左派領袖,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就在昨天,蔣介石還簽收了蘇聯軍官押運到軍校的加農炮12門、榴彈炮24門、重機槍538挺、子彈130萬發等軍械裝備,準備北伐事宜……

浮想聯翩的周恩來敏銳地感覺到局勢的微妙變化。他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擴充軍力,組建一個黨掌握的團,把鐵甲車隊充實到團里去,擴充進北伐的軍隊去,但此事又不能做得太明顯。現在是國共關系緊張時期,而且共產國際反復強調一切要以維護合作為重,既不能給國民黨右派以借口,也不能讓國民黨中立派擔憂。

在此之前,東征勝利后,周恩來為防不測,曾經和陳延年、鮑羅廷商量,提過擬全部撤出第一軍中的共產黨員,另組建國共合作的軍隊,但因陳獨秀不同意,這一提議未能實施。陳延年為此事還和父親陳獨秀鬧不和。

幾天后,周恩來和陳延年、彭湃在廣東區委召集了秘密會議,周恩來說:“第十二師師長張發奎正忙著擴編自己的隊伍,多一個團對他來說正中下懷。但這個團我們不能讓他染指。我們要把由我們黨領導的鐵甲車隊和飛機掩護隊嵌進這個團去,再從黃埔軍校畢業生中的共產黨員、進步學生中調一些人進去當軍官,招募湖南、廣西的貧苦農民來當兵,暗中擴充到2100人,怎么樣?從第四軍軍長李濟深那里要一個團的番號。”

彭湃聽得異常興奮,可又覺得似乎有點難:“恩來,這能辦到嗎?”

陳延年對目前廣州的政局抱有清醒的認識,自然對周恩來的提議很贊成。

周恩來把葉挺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接著說:“葉挺同志是老粵軍軍官,與十二師師長張發奎還是小同鄉,關系很好。因此,我建議這個團的團長,就由葉挺同志擔任,大家有意見嗎?”

會議一致通過了周恩來的提議。

葉挺,這位曾被毛澤東當面贊譽為“共產黨第一任總司令,人民軍隊的戰史要從你寫起”的偉大革命家、中國人民解放軍創始人之一,1896年9月10日(清光緒二十二年八月初四)生于廣東歸善周田村一個農民家庭。在武昌起義那場聲勢浩大的反清革命的鼓舞下,立志走軍事救國道路的葉挺,先后就讀于廣東陸軍小學、湖北陸軍第二預備學校和保定軍官學校。

1918年冬,年輕的葉挺從保定軍校畢業,次年初到福建漳州投身孫中山領導的“援閩”粵軍,在第一支隊任副官,同年加入中國國民黨。1920年8月隨粵軍回師廣東,參加驅逐桂系軍閥陸榮廷之役。后任粵軍第一師少校參謀、工兵營營附、孫中山的建國陸海軍大元帥府警衛團第二營營長。1922年6月,當粵軍總司令陳炯明叛變,調集重兵圍攻炮擊孫中山的總統府時,葉挺奉命率部守衛總統府前院,與叛軍激戰幾日,掩護孫中山夫人宋慶齡脫險。

1924年10月的一個秋夜,蘇聯莫斯科。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急匆匆地在夜幕下的寂靜街道上走著。他提著簡單的行囊,走進了一幢哥特式紅色尖頂的宏偉建筑——莫斯科東方大學。從此,莫斯科河邊寧靜而安詳的林蔭道下,多了一位喜歡一邊走路一邊背誦俄語單詞的中國人,他,就是中國共產黨派赴蘇聯留學的第一名國民黨軍人,也是班里唯一的非共產黨人葉挺。在一年的緊張學習中,葉挺和同學王若飛、聶榮臻、陳喬年組成學習小組,逐漸堅定了共產主義信念。1924年底,葉挺在莫斯科加入中國共產黨。

1925年9月底,葉挺畢業回國。

1925年11月,已入秋的廣東肇慶,似乎依然眷戀著夏日的熾熱不肯離去,微風猶帶著熱烈的氣息,撲面而來。

第一支由中國共產黨領導和指揮的革命武裝部隊在廣東肇慶正式成立。

在一處隱秘偏僻的操場,不時有格斗操練的聲音傳出,這支由2100人組成的隊伍已在這里進行秘密軍事訓練一個多月了。當時的番號是第四軍第十二師第三十四團。

周恩來、陳延年、彭湃、廖乾吾等人站在操場一側,面色肅穆地凝視著這支英姿颯爽的軍隊。

葉挺身著軍服,腳蹬馬靴,手持軍杖,威武地站在兩千多名官兵前面。周士第、許繼慎、盧德銘、周子昆等鐵甲車隊隊員已成為各營連的指揮官。

陳延年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裝,鄭重走到葉挺面前,把一面軍旗交給葉挺:“葉團長,你們是我黨領導的第一支正規軍隊,接過這面旗幟,讓她高高飄揚!”

葉挺莊重地接過旗幟,然后對周士第、曹淵等命令道:“展開!”

一面紅旗升到空中。

葉挺面對軍旗大聲說:“我們對軍旗宣誓!”

穿著灰色軍裝的官兵們整齊地舉起拳頭,跟著葉挺宣誓:“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軍隊,我們永遠服從黨的領導,聽從黨的指揮,完成黨交給的任務,槍林彈雨、疾風暴雨中軍旗不倒。用生命和鮮血書寫軍旗的驕傲!”

1926年5月,第三十四團改稱第四軍獨立團,軍官和士兵骨干幾乎全是共產黨員,這支部隊很快成為一支政治軍事過硬的革命新軍,為北伐勝利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并且成為偉大的人民軍隊的開端。

1886年12月1日,中國四川北部儀隴縣的一個佃農家庭,誕生了另一個讓歷史銘記的偉人,他的名字叫朱德!

1915年12月,少年朱德參加了反對袁世凱復辟帝制的戰爭,投入川軍步兵標(相當于團)當兵,因為朱德有比較高的文化水平,經過較短時期的軍營生活后,便升任隊部司書(即文書)。不久,報考了云南陸軍講武堂。他曾談到那段時光:“我的志愿老想做個軍人,而這個講武堂恐怕是當時中國最進步、最新式的了。云南講武堂的軍事教育和訓練是近代化的,而且要求非常嚴格。它設有步兵、騎兵、炮兵、工兵四科。各科的軍事教材使用日本士官學校的教材。”

由于朱德有較高的文化知識和軍事才能,且在邊境深山密林的剿匪戰斗中屢建奇功,先后提升為團副、團長。1917年7月升任滇軍旅長,奉命移防瀘州,同時兼任瀘州城防司令,投身到反擊北洋軍閥段祺瑞的護法戰爭中。那時的朱德處于一種懷疑和苦悶的狀態,在黑暗中摸索而找不到真正的出路,他開始抽鴉片麻醉自己。

1921年春,朱德任云南陸軍憲兵司令部司令官,云南省警務處長兼省會警察廳長等職。真正使朱德的思想發生重大轉折的,是1919年的“五四運動”。之后,他漸漸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并寫下了豪氣干云的詞句:“推開黑幕劍三尺,痛飲黃龍酒數杯。西蜀偏安庸者據,逐鹿中原是雄材。”

為了尋找革命的出路,1922年8月朱德遠赴德國留學。在柏林,他結識了周恩來和其他共產黨人,加入中國共產黨。1925年當選為中國國民黨駐德支部執行委員,在從事革命活動中兩次被德國政府逮捕,并被驅逐出境。這時,國際紅色救濟會幫了他很大的忙,替他辦理了護照,并買了船票。7月4日,朱德離開柏林,乘船前往蘇聯莫斯科。

1926年,中國的政治局勢發生了重大變化。2月下旬,陳獨秀、瞿秋白、張國燾等領導的中共中央在北京舉行特別會議,認為:“黨在現時政治上的主要職任,是從各方面準備廣東政府的北伐。”會議還決定成立中央軍委,以加強黨的軍事工作。

為了支持北伐戰爭,中共中央決定從蘇聯抽調一批軍事、政治工作人員回國。

位于長江上游的四川省,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四川軍閥政治態度的向背,對北伐戰爭能否在長江流域勝利發展是一個重要的因素。中共中央決定派得力干部入川,策動四川軍閥易幟,并在可能的條件下建立自己的武裝,配合北伐軍在兩湖的作戰。

朱德成為最合適的人選。

1926年夏天,朱德和共產黨員房師亮等二十多人一起,乘火車離開莫斯科,穿越西伯利亞到海參崴,再坐海輪重返苦難深重、正在奮起中的祖國,到上海見陳獨秀接受任務。

一天下午,兩輛黃包車一前一后停在上海一條里弄口。兩位穿著長衫的男子朝四周望了望,急急拐進了弄口。走在后面的人正是剛從莫斯科回國接受任務的朱德,奉命接應的男子便是在中共中央軍委工作的王一飛。兩人在一間洋房門口停下,王一飛用暗號敲門。

開門的是陳獨秀,他早早在家里等著了。王一飛介紹:“陳總書記,這就是朱德同志;朱德同志,這是我黨的總書記陳獨秀同志!”

朱德以前為入黨的事見過陳獨秀一次,當時的陳獨秀對朱德抱有成見,態度冷淡,他認為一個在舊軍隊待過的人,沾染了舊軍閥的習氣,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因而沒有批準朱德加入共產黨的要求。這件事對朱德傷害很大。

待王一飛走后,看著眼前壯實、質樸的朱德,陳獨秀熱情寒暄幾句后便說:“朱德同志,4年了吧?知道為什么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會對你那般冷落嗎?”

再次見到陳獨秀,心里仍有些忐忑的朱德不好意思地:“呃……您大概是不太相信我吧?”

“是很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一個舊軍閥出身的落魄軍官能成為一個無產階級革命者;不相信一個沾染了鴉片惡習的人能徹底革面自新!”陳獨秀說話直截了當。

朱德附和著:“是的。很多人都不相信!”

陳獨秀的眼睛流露出真誠,他看著同樣真誠的朱德:“但現在我相信了!你通過自己的行動向我證明、向黨證明,你朱德是真心實意地為了尋求人間正道、尋求偉大真理才來尋找共產黨的!”

聽到這話,朱德的心如照進三春陽光,一股暖流頓時涌入。

陳獨秀交代了任務:“你在國外的學習、工作情況組織上已經了解。你很努力,很認真,非常好!鑒于你特殊的經歷,我同意你去四川找楊森,做他的工作;當然,廣東方面也很需要你,你也可以選擇去廣東,直接參加北伐。”

朱德略一思考:“總書記,那我還是去四川吧。我與楊森素有交誼,在我出國前路過四川時,楊還表示要對我‘虛位以待’。我去他那里,可能收效會比較大。”

陳獨秀想了想:“那好,就去楊森部搞‘兵運’工作!不過,朱德同志,在你動身之前,我還需要你在上海稍作停留,利用你在滇軍中的舊關系,去完成一項重要的調查任務。”

“好!”朱德說。

就這樣,朱德——這位共產主義戰士,以全部的精力和熱血投入到了即將到來的北伐戰爭中。

隨后,彭德懷、林彪、劉伯承、賀龍、陳毅、羅榮桓、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陳賡等黃埔將領和革命將士來了,從四面八方來了,等待北伐的戰鼓擂響。而仍在廣州的毛澤東,手中的筆桿子變得異常忙碌。在他主編的國民黨中央機關報《政治周報》上發表了《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初步闡明了對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基本分析,確立了共產黨對敵我友的基本立場和策略。

四、禍起“中山艦”

正當國共兩黨首腦們達成一致共識,準備北伐時,廣州城里又亂了!

1926年2月7日上午,霧靄蒙蒙,共產國際顧問團團長、蘇聯人季山嘉和汪精衛坐電船來到黃埔軍校視察,蔣介石和季山嘉進行了一次深刻的談話,季山嘉坦率地表達了對國民革命軍軍官素質的不滿,比如聽課、訓話時有人打盹兒,還對身為國民革命軍總監的蔣介石提出了委婉的批評。

在此之前,季山嘉曾以蘇俄顧問團團長的身份,將顧問團對廣州國民政府的詢訪調查意見提交給了蘇聯駐華使館,意見中有這樣的文字:“國民黨中央缺乏團結和穩定。它的成員中飽含著各種各樣的成分,經常搖擺不定……軍隊缺乏完善的政治組織,將領們個人仍然擁有很大的權力。在有好處的情況下,他們中的部分人可能反叛政府……另一方面,國民革命軍何時能對北軍保持技術上的優勢還很難說。當然,革命軍的失敗將給予廣州內部的反革命以良機。”

說來說去就是北伐時機不成熟。更讓蔣介石可氣的是,季山嘉不僅反對蔣介石北伐,甚至建議蔣介石由海路運兵到北方去支持馮玉祥的國民軍。

馮玉祥早變了,邀請孫先生北行之時可能還有革命傾向!現在有個屁!蔣介石越聽越氣。

季山嘉對他說:“去北京,幫助‘首都革命’之后的馮玉祥將軍,直接改變中國北方的軍事現狀,以求迅速改變整個中國的政治面貌。比之你們汲汲謀求的北伐,那才是一條事半功倍的成功手段!”

蔣介石大為震怒,荒唐!荒誕不經,啥也不懂!居然要老子幫馮玉祥!這季山嘉就是一條害人的毒蛇。他的額上青筋暴跳,“嚯”的一聲站了起來:“不去!堅決不去!”

不順的事接踵而至,之前口口聲聲還高呼“揮師北伐,統一中國”的汪主席,聽了蘇聯新顧問一句“北伐條件尚不具備”,態度轉變了,“二大”決議中只字不提“北伐”之事。

蘇聯由支持北伐到反對北伐,這一變化其實與蘇聯的對華政策有關,個中緣由是蔣介石所不知道的,可蔣介石認為,這是季山嘉的個人行為,是有意沖著他來的。

“革命實權不可落入俄共之手,即與第三國際聯系,必須定一個限度,不可喪失自主地位。”蔣介石提醒汪主席,汪精衛心里有數,置之不理。

蔣介石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上午十一時,季山嘉(顧問)就談政局與軍隊組織,語多諷刺,又若甚疑懼整形者。”

于是,蔣介石在2月9日向汪精衛提出不就總監之職,同時請辭軍事委員會委員及廣州衛戍司令之職,只任中央政治委員會委員及軍校校長,強烈表示“要么我辭,要么季山嘉走”。還提出了“赴俄休養”,并擬了通電稿。

然而,汪精衛既不批準也不挽留,讓蔣介石十分尷尬。昔日對自己十分溫和的汪精衛態度正在悄悄改變,不耐煩中流露出了輕視和不屑,甚至“語多譏諷。”蔣介石幡然醒悟,以前種種不唯季山嘉一個,汪精衛也有一份,國民黨與蘇聯顧問、共產黨合伙整他,使他陷入絕境,他們正合起伙來對付自己。

這個念頭一閃,多疑的蔣介石無限放大了危險的局勢。太可怕了,一個是頂頭上司,一個是背后連著共產黨的蘇聯顧問,太強大了,他陷入了極度恐懼和焦慮中。權力!他們要奪權!

蔣介石有長年寫日記的習慣。

3月10日,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近日反蔣傳單不一,疑我、謗我、忌我、誣我、害我者漸次顯明,遇此拂逆之來,精神雖受打擊,而去志益加堅強。”

1926年3月的廣州城,飄忽著絲絲的細雨,西山派反共余音繞梁,謠言也如細雨一樣漫天而起:

“蘇聯與汪先生要害蔣先生。”

“共產黨要暴動,推翻國民政府,組織工農政府。”

“國民政府準備宣傳共產,所有私人財產都要沒收。”

……

1926年3月18日傍晚,一艘從上海開來的商船“定安號”駛到廣州江面時,遭到匪徒打劫,向黃埔軍校求救。黃埔軍校管理科交通股長兼駐省辦事處主任歐陽鐘電請廣州國民黨海軍局派船只救援:

“由上海開往廣州的一艘‘定安號’商船,在黃埔附近的魚珠炮臺上游遭遇海匪洗劫,炮臺守軍請求蔣校長速派軍艦前去保護!”

海軍局即命令中山艦連夜出動駛往黃埔。

3月19日早上6時許,珠江水面云霧彌漫。鳴著汽笛的中山艦,在代理艦長章臣桐的指揮下,劈波斬浪快速前行,駛抵黃埔長洲島。船甫停穩,章代艦長即上岸找到黃埔軍校教育長鄧演達,請示任務。可能是章代艦長沒有匯報清楚,也可能是鄧演達真的沒有聽清,迷惑的鄧演達囑該艦原地停泊,待弄清情況后再作定奪。

當時,以布勃諾夫為團長的蘇聯使團正在廣州考察,珠江水的一掌綠波,鵝潭映月的如洗清輝,都令蘇聯使團萌發興趣,備感新鮮,紛紛嚷著準備去白鵝潭一游珠江,參觀中山艦。

上午9時,接到歐陽鐘電話的廣州國民黨海軍局作戰科鄒毅科長,找到代海軍局局長兼中山艦艦長、黨代表李之龍匯報昨日之事,并報告日內將有蘇聯參觀團要來白鵝潭參觀中山艦,而蔣校長已回廣州。李之龍不解,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需要動用軍艦?即掛電話找到蔣請示,既然布勃諾夫團長和代表團點名要參觀中山艦,“可否將中山艦從黃埔調回省城供蘇聯參觀團參觀?”

蔣介石原本就不知中山艦調動之事,接電話后滿肚狐疑,更堅信了汪精衛和蘇俄、中共要共同對付自己的猜想。這無異于變相綁架。蔣介石暴跳如雷:“我沒有要你開去,你要開回來,就開回來好了!”

這一通電話,李之龍納悶起來,奇怪了,歐陽鐘他們明明說是蔣校長有命令要調軍艦,為什么校長又說沒有命令?到底哪里出錯了?盡管李之龍作了解釋,但一時也說不清楚。工作要緊,李之龍立即電令中山艦開回廣州。

下午5時許,中山艦接令后返航廣州。

是日中午,本有午睡習慣的蔣介石睡意全無。要么干吧!可是豁出去的結果究竟怎樣,他沒有十分的把握,他很想在這場軍事與政治的冒險賭博前,押上所有的賭注,賭他一把。然而,萬一賭輸了,萬一自己想多了,怎么辦?思前想后,經過一番權衡,蔣介石決定以退為進,先去汕頭暫避風頭。汕頭是他二次東征發跡之地,又有何應欽的部隊駐防,可確保安全。

說走就走。蔣介石處理完事務,立刻命令備車,并拉上了剛好來看他的親信陳立夫一起上車,直向天字碼頭駛去——那里有開往汕頭的日本海輪“廬山丸”。

一路上,蔣介石鐵青著臉。

“我們手上有軍隊,有兵在手上為什么不干?怕他個球,我們殺回廣州去,大干他一場!”陳立夫說。

是啊!有兵在手上為什么不干?快到天字碼頭時,蔣介石終于下定決心,突然大喊:“停車,回去!”

事不宜遲,當夜,蔣介石把心腹愛將、黃埔軍校總教官何應欽,黃埔軍校參謀長、第一軍第二師師長王柏齡等人叫到辦公室一起和陳立夫商議。

眾親信紛紛附和。

陳果夫說:“蘇共如意算盤打得不錯,響亮的口號也蒙蔽了廣大中國人民,它自己不想引起任何一個列強的武力干涉,又要對抗西方的德國,還要防御東邊的日本,自然要求別的國家按照它的意志代替它與西方列強賣命對抗,可這個火中取栗的要求誰來干?既然明明知道國民黨是資產階級政黨,那蘇共就應當明白與自己是不同陣營的政黨,用資金、武器彈藥援助誘惑一下,只是為了利用國民黨為蘇俄賣命,那只能說蘇共領導的算盤子兒打得太精!”

陳立夫說:“說國民黨右派反共,其實是我們認識到了這一問題的癥結,我們無法直接對抗蘇聯,只能把共產分子清理出去。我們是資產階級政黨,為什么要與世界資本主義國家交惡而去拴在蘇俄的褲腰帶上,我們國民黨好好的,為什么要與共產黨合作。”

蔣介石也說:“近來我專門抽出時間,再次認真研習了馬克思、列寧的著作,又把毛澤東的《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反復精讀,更有了深刻總結。共產黨是唯階級論者,他們和國民黨不可能一條心!”

蔣介石神情凝重,越說越恐懼,越想越害怕,眾人紛紛附和,將蔣校長奉為至尊的王柏齡、何應欽頻頻點頭。蔣介石接著說:“蘇聯人利用汪精衛的貪婪來蒙騙我,蒙騙不成就陰謀擯除我,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推翻我和以我為代表的國民革命軍,以達到他們各自的目的!”

蔣介石的眼睛變得可怕起來:“我們不能等待,應該主動尋求機會,給共產黨一個有力回擊,讓他們不致如此猖狂!繼而,我們要對在國民黨中的共產分子進行一個徹底的整理,把他們徹底清除出國民黨!”

蔣介石終夜議事,拉開了發動事變的序幕……

意已決,兵貴神速。

20日凌晨12時,蔣介石以兼任衛戍總司令的身份下令戒嚴,調動武裝部隊,首先包圍蘇聯顧問團在東山的住宅,以及共產黨所在的機關廣州東山政治部,包括“省港罷工委員會”;又派廣州公安局局長吳鐵城率警察包圍了汪精衛的住宅,美其名曰“保護首腦”,再派蔣鼎文占領海軍局。

凌晨3點,在夜幕掩護下,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在歐陽格、陳肇英率領下,強行登上中山艦,逮捕了艦上的共產黨員和中山艦代艦長章臣桐等人,宣布由海軍學校副校長歐陽格接管軍艦。

約莫4時,新婚不久的李之龍夫婦正在酣夢中,歐陽格率七八個荷槍實彈的士兵突然殺向李之龍位于文德路的寓所。

“咚咚,咚咚”,李之龍被一陣猛烈而急促的敲門聲驚醒。軍人出身的李之龍敏捷地翻身下床,尚未著衣,歐陽格已領頭破門而入。

“你們為什么抓我?”李之龍怒問。

“你擅自調艦,劫持蔣校長,圖謀亂黨。”一直覬覦中山艦艦長之位的歐陽格說。

士兵們不由分說將其雙手捆綁,口塞毛巾,簇擁著押下樓去,旋即到達萬福路的第二師辦事處。李之龍這時才發現,同住一樓的中山艦代艦長章臣桐亦被扣押在此。

接著,蔣介石又電話命令第一軍所屬各師、團長,要他們將部隊黨代表中的共產黨員立即加以扣押,并加派親信第二師師長劉峙率領部隊配合行動。

事變當天下午,身為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婦女部部長的何香凝冒險通過崗哨找到蔣介石的臨時指揮所——造幣廠,憤怒質問蔣介石派軍隊到處戒嚴,究竟想干什么;并且包圍罷工委員會,斥責他是不是發了瘋,想投降帝國主義。

“總理死后,骨尚未寒,仲愷死后,血也未干。你不想想,你昨夜那樣對待蘇聯人,太背信棄義了!以怨報德,違背了孫先生的主張,使革命前途衰落,你將何以對孫先生?”她越說越氣憤,直至“拍桌頓足”。蔣“竟像小孩子般伏在寫字臺上哭了”。

事件發生第二天,周恩來從汕頭回來,從包惠僧那里得知了聶榮臻等共產黨員被軟禁的消息,當即趕到造幣廠去詢問詳情。想不到,一到那里,他的四個衛兵都被繳了械,周恩來也遭到軟禁。

周恩來電話詢問蔣介石,蔣介石在電話那頭驚慌地明知故問:“周主任,你有何事?”

“我很遺憾,有人在兩黨之間制造分裂,挑撥是非,把40多名共產黨員扣押在這里,我希望你能合理解決這件事情。”性情溫和的周恩來說。

平定商團、討伐陳逆、血戰楊劉,大小百戰,他們都生死與共,周恩來真不敢相信他曾經尊重的校長對共產黨下此毒手。

“哦,所謂‘中山艦事件’,純系有人挑撥,我不相信共產黨會做這樣的事!”蔣介石說。

“本來,廖(仲愷)案發生后,我們兩黨曾聯合一致,甄別出許多反革命分子。現在為什么又出事端呢?聽說,你還下令包圍了蘇聯顧問的住宅!”

“謠言,通通是謠言!”蔣介石急忙否認。

“不管如何,亡羊補牢吧,請你下令釋放被扣押的同志。不管‘中山艦事件’真相如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與中共無關。”

懾于周恩來的威望和影響,以及何香凝的斥責,蔣介石也許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與粗暴,同時也考慮到事態的后果與嚴重性,僅僅10多個小時后,蔣介石就下令將他們釋放了。

“中山艦事件”后,共產黨員退出第一軍,蘇聯總顧問季山嘉被驅逐,長期以來人們一直說這是陳獨秀的對蔣讓步“妥協政策”的惡果,但其實是當時正在廣州的聯共(布)政治局使團長布勃諾夫在鮑羅廷的協助下親自處理的。布勃諾夫回國經過上海時,把他的態度告訴了陳獨秀。

汪精衛一夜之間由震怒轉為消極,既然俄國人已向蔣表示屈服,各軍軍長自然會緊隨其后,汪便成了孤家寡人和空頭司令,左右不是人。

政治人物往往瞬息之間完成滄海桑田般的演變,讓人瞠目結舌。汪精衛本是一個淡泊權力的文人,本來并沒有和蔣介石爭權的野心,這個情況下,在對蔣嚴詞斥責一番后,只有消極地辭職,悄然隱藏于西關荔枝灣,閉門謝客。然后以就醫為名,去了法國馬賽散心休養。

鮑羅廷在事件發生后,于1926年4月底從俄國返回廣州。他曾經對從上海來廣州調查“中山艦事件”的彭述之說:“在當前局勢異常危險的威脅下,只有成立一個革命的獨裁,像法蘭西大革命的羅伯斯比爾的革命獨裁一樣,才能打破右派反革命的陰謀,替革命開辟一條出路。”

憤怒的鮑羅廷決定借蔣介石之手和反對革命的右派們及軍閥們大干一場,在鮑羅廷看來,共產黨的力量實在太過弱小,沒有財力,沒有軍火武器,沒有軍事人才,蔣介石雖有很嚴重的缺點,但當下的國民黨人,除了蔣沒人有力量、有能力、有決心去打擊右派和到處割據一方稱王稱霸的軍閥集團。最重要的是站在鮑羅廷背后的斯大林對國民黨有好感,對蔣介石有好感。

嘗到甜頭的蔣介石為全面限制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內的活動,提出要為處理國共兩黨關系規定基本原則,以整理國民黨黨務為由,清理共產黨。鮑羅廷在未征求中共中央陳獨秀意見的情況下,多次與蔣介石商談整理黨務的具體辦法。蔣介石提出的限制共產黨在國民黨內活動的種種無理要求,鮑羅廷都一一答應。張國燾作為中共中央派往廣州的代表,對這些竟一無所知。

張國燾說:“一切重要政治問題,都由蔣介石、張靜江和鮑羅廷三巨頭秘密商談進行。鮑羅廷遵守三巨頭之約,不向我吐露真情。”

1926年5月15日召開的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上,提出了《整理黨務案》,明文規定共產黨員擔任國民黨中央執委者不得超過三分之一,更進一步規定:共產黨必須將加入國民黨之黨員名單交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非有最高級黨部之許可不得別有政治關系之組織與行動;共產黨員不得充任國民黨中央機關之部長,不得批評孫中山及三民主義;國民黨員未受準脫黨之前不得加入中共等等。

與此同時,堅定的革命力量沒有停步。“中山艦事件”發生后,周恩來義憤填膺,他找到在廣州的毛澤東、彭湃面談《整理黨務案》一事,毛澤東自然是憤慨的,讓周恩來去蘇聯領事館找張太雷,要求正在廣州的聯共政治局使團長布勃諾夫出面解決。

周恩來到了蘇聯領事館,提出應對蔣介石采取強硬態度,布勃諾夫卻說:“周先生,我看這是共產黨人對國民黨太過敏感了!蔣是國民革命軍總監,又是第一軍軍長兼長洲要塞司令官,調動一點軍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何必這么大驚小怪呢?”

“中山艦事件”,是大革命時期影響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重大事件,也是國共破裂的前奏。多年以后,現存史料顯示該事件為偶發性事件,純粹屬于軍隊調度出問題。是蔣介石誤信了國民黨右派的謠言,中了離間計,進行了“自衛反擊”。

“中山艦事件”雖然只是一個偶然事件,卻也是歷史的必然!兩黨各自的利益發生沖突,并且不可調和,分裂是遲早的事。

至此,蔣介石通過“中山艦事件”再次獲得了勝利,順利當上了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一手把持著國民黨、國民政府和國民革命軍的大權!

此時,蔣介石再次提出北伐之議,鮑羅廷和中共中央保持一致,支持北伐。共產國際為求國民革命的完成,仍要利用蔣介石。于是國共合作進行北伐,討伐共同的敵人。

北伐,終于在一番折騰后重新擂響了戰鼓。

主站蜘蛛池模板: 伊吾县| 靖州| 纳雍县| 罗田县| 航空| 霍州市| 宜兰县| 喀喇| 隆德县| 商城县| 连州市| 台湾省| 四会市| 兴业县| 双江| 兴宁市| 藁城市| 阿拉尔市| 阿克| 通渭县| 南康市| 泰安市| 吉安市| 普洱| 泾川县| 宜宾市| 合阳县| 永济市| 会昌县| 昌黎县| 榕江县| 淮滨县| 鄂尔多斯市| 嘉禾县| 禹城市| 仪征市| 南通市| 乐清市| 临湘市| 自治县| 石首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