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陳廉伯叛亂奪權
1924年8月10日,暮色里,一艘滿載著槍支彈藥的挪威輪船“哈佛”號靜靜抵達廣州珠江口沙角炮臺。就在船員準備卸貨時,這艘大船卻意外地被蔣介石率領的“江固艦”截獲扣留,由一艘炮艇押送到黃埔島黃埔軍校,從而引發歷史上著名的廣州商團叛亂事件。
8月12日晨,霧靄蒙蒙,廣州海珠區紡織路東沙街18號,國民黨創始人孫中山有些不安地透過百葉窗望向長廊。陳廉伯販運大批武器,他這是明顯要攪事!
“先生,剛才蔣校長來電,那批扣下的武器為長短槍共9841支、子彈337萬發,其中50挺機關槍,是最新式的德國貨。”
“好。”孫中山望了侍官一眼。墻角半人高的德國立式自鳴鐘“當、當”響了9下。大院外傳來陣陣喧鬧聲,身穿軍服的商團軍代表率領1400多名商團人士突然圍聚在孫中山總統府廣場,要求見孫中山。元帥府衛隊迅速把孫中山保護起來,請求總理回避。
幕后唆使商團發難的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匯豐銀行買辦、廣州商會主席、廣東省商團團長陳廉伯。
被廣州人戲稱為“紙老虎”的商團是1913年建立的,起初的目的只是守衛商店、倉庫和工廠,威懾強盜,并“捎帶”鎮壓群眾的反抗行動,經費由商人支付。但是后來,隨著陳廉伯政治野心的不斷膨脹,這支雇傭軍就變質了。
陳廉伯是廣東省南海縣西樵簡村人,機靈聰明,精通英語,他是英籍巨商,是世界上最有勢力的華人金融家之一,也是極有政治野心的人,與地方軍界要人交往密切;既是民國時期廣州的出口巨商、大買辦,又是華南幫會的一位頭面人物;既是擁有十家銀行和無數當鋪,在太平洋沿岸、歐洲和美國置有20座豪華住宅的商賈巨富,也是捐資醫院、學校和賑濟會的慈善家,曾被袁世凱授予二等嘉禾勛章。
“請總統說明沒收武器的理由,我們有申請買槍護照。請大元帥府準予起卸。”一位被孫中山衛士帶進來的代表說。
“陳廉伯雖然向政府申請了買槍護照,護照說明要40天才生效,但申請才5天,槍就從國外運到了,且與申報數量不符,他私運軍火,企圖推翻政府。當然要扣。”
“那我們商界就舉行罷市。”三個代表要挾道。
“武器是非法運進廣州的,政府理應沒收,并且不予發還。”孫中山回答說。
最后,孫中山在廣場上親自接見了1000多名代表,并發表演講,動之以情,曉以大義,勸他們反省,不要上陳廉伯的當。許多商人被說服,紛紛散去。
然而,事態日趨惡化。
滇軍笫二軍軍長范石生借機充當了政府與商界的調停人,并向蔣介石詐去長短槍2000余支。
陳廉伯的兵力也不斷擴大,由原來的12000多人,發展到近五萬人(全省)。而且,陳廉伯還親自督辦,為商團購置了統一的服裝和槍械,每日操練。
1924年8月20日,陳廉伯因為孫中山扣留了這批武器,向全省商界頒布了罷市指令,廣州市商團于當天組織首次全市罷市,煽動市民說政府無信無德,要挾政府發還槍械。并且到處散發“請孫下野”“歡迎陳炯明回省主政”的傳單和標語,要求孫中山下臺。陳廉伯的政治野心是把商團做大,組建他的商人政府,取代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革命政府。
8月24日,孫中山果斷下令鎮壓!廣州全城戒嚴,在東關、南關、西關和北門全部設卡緝拿陳廉伯。緝拿令遲了一步,陳廉伯潛逃到佛山市,與心腹、佛山商團團長、大地主陳恭受匯合,密謀奪權一事。
9月4日,孫中山離開廣州赴韶關北伐大本營,陳廉伯、陳恭受欣喜欲狂,兩人聯合國民黨右派設了一個局,以混淆視聽,制造假象。9月15日,二陳聯合發表公開聲明,否認利用商團圖謀推翻省政府,表示服從孫中山先生,擁護廣州革命政府,暗中卻與各地商團相互呼應。隨即,各地的自衛民團開往佛山,與陳廉伯的商團軍匯合,陳廉伯又派人聯系了盤踞東江的陳炯明,派兵進攻廣州,企圖推翻孫中山政府。陳廉伯還聯絡了駐廣州英總領事,總領事正式出面干涉:“如果商團受到攻擊,英國皇家海軍將立即行動,后果將是十分嚴重的。”
蔣介石毫不示弱:“商團膽敢搗亂,我們堅決鎮壓!”
黃埔軍校學生也表示誓與商團決一死戰,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1924年10月的廣州,正處于“多事之秋”。
陳廉伯要當省長的傳言在廣州不脛而走。市內大小商店門前,一張張被剪開的孫中山像貼在墻上,穿著嶄新制服的商團軍,用點燃的鞭炮,或用屎尿、泥巴擲向相片,“啪啪”聲中夾雜著大聲哄笑……
10月3日,商團軍又掀起了第二次罷市風潮,氣焰十分囂張。
這個時候,國民黨右派又對孫中山施壓。迫于壓力,孫中山做出了讓步,決定將一部分武器發還商團。新上任的廣東省長胡漢民取消了對陳廉伯的通緝令,并給商團發還部分被扣軍火。
有英國海軍指使和陳炯明撐腰,陳廉伯火速坐電船返回廣州沙面,召集各分團頭目密謀:10月14日下午5時,各路商團兵在西關匯合,10月15日拂曉攻占省府、公安局和財政各機關。駛入白鵝潭的9艘英國軍艦的炮口對準了城內,為商團助戰。
1924年10月10日,商團軍在黃埔得到了部分武器:步槍2149支,手槍1851支,子彈近125萬發。還有2700支步槍、1000支手槍和23萬發子彈未發還商團。
發還的武器用快艇運到了珠江岸邊,陳廉伯商團軍憑這些槍械叛亂。這一天剛好是雙十節——辛亥革命十三周年紀念日。廣州各行各業的工人和學生在街頭游行,振臂高呼口號。西關麻石街的街口,那林立的棕黃色、白色建筑和飛揚的異國彩旗、此伏彼起的叫賣聲,正散發出盛極一時的舊中國貿易中心的繁華艷光。然而在這繁華艷光之下,卻有一場血光之災在發酵。空氣令人窒息。
陳廉伯已在長堤和西濠口(今人民南路)一帶設下崗哨,不準游行隊伍通過。上午,三個踩著木屐的西關小姐在小巷中匆匆走過,穿過商館林立的街頭,當她們從長堤行進到西濠口,隨著隊伍高呼“打倒商團”“殺陳廉伯,擁護革命政府”等口號時,“怦”的一聲,槍聲突然響起,商團軍竟向游行隊伍開槍,首先中彈倒下的正是那三個西關小姐。游行隊伍中赤手空拳的黃埔軍校學生迅猛地向開槍者撲去,又一陣子彈兇猛掃射過來,工人倒下了,學生倒下了,20多人慘死在刀槍下,有的工人被打死后,還被商團軍殘忍地剖腹剜心,還有的工人被割下生殖器。不多時,手無寸鐵的游行隊伍被打散,商團頭子控制了全市。
1924年10月14日上午,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在長堤路緩緩行駛。孫中山著一件白色中山裝,神色肅穆地坐在車內后座,默默注視著車窗外的情景,不時有醒目的布告、標語從他眼前閃過。
“商團軍維護社會治安,如有不法之徒擾亂治安,定當痛剿!”
“驅逐禍害的孫文!”
“打倒孫文,保境安民!”
小車沿珠江岸邊行駛,挨著孫中山坐著的是模樣清秀、戴一副近視眼鏡的白面書生——省長胡漢民。胡漢民突然指著珠江水面:“先生,那是英國的軍艦!”
珠江上,九艘掛著米字旗的軍艦緩緩行駛,做好了戰斗準備……
這天凌晨,孫中山從英領事館一朋友處得到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陳廉伯將于10月15日攻占省府,奪取政權。
孫中山馬上緊急召集會議,部署武裝鎮壓商團叛亂事宜。會議決定,以粵軍總司令許崇智的部隊為主力,滇軍楊希閔、桂軍劉震寰、湘軍譚延闿、豫軍樊鐘秀,以及黃埔軍校的學生軍、公安局的警衛軍、工團軍、農民自衛軍等,參加平定商團叛亂。五軍總司令會銜發出布告,限令陳廉伯商團即日開市,恢復秩序。陳廉伯此時自以為羽毛豐滿,實力充沛,又有滇軍第二軍軍長范石生部支持,自己又是英籍華人,更有英帝國主義撐腰,盤踞在東江的陳炯明與石龍的土匪聯合起來,也向石灘進攻,因此對五軍總司令發出的布告不予理睬。
然而,孫中山寄厚望的各路軍閥出兵鎮壓叛亂卻被推諉了。
在軍閥割據的亂世中,緊要關頭,軍閥們紛紛打起了自己的算盤。勇敢善戰、戰力最強的滇軍總司令楊希閔和桂軍總司令劉震寰,都不約而同以各種理由抗命,楊希閔為了擴充自己的勢力,加上自恃功高,又無革命思想,對孫的指示陽奉陰違;而外表斯文的桂軍總司令劉震寰和楊希閔一樣,也有伺機推翻孫中山政府的野心,劉更是一個性情反復無常的人,他那雙在金絲眼鏡后面不停閃爍的眼睛總令人捉摸不透。他常出入于陳廉伯的豪華公館,除了喜歡這棟歐式風格的豪華俱樂部,劉震寰還迷戀鴉片,在酒池肉林的淫逸糜爛氣息中,在鴉片煙霧的徐徐裊繞中,消磨著他的快活時光。
沒有自己的軍隊太難成事了!
夕陽把院子染得一地金黃。孫中山望著門外,心下忐忑,軍閥指望不上,自己手頭無軍隊,能用得上的軍事人才又太少!廣東商團至少有五六萬人馬,加上英軍助戰,結局將怎樣?唉!軍閥靠不住,滇軍、桂軍不聽調遣,計劃怕又要破產了。孫中山不禁傷感嘆息。正在焦灼之際,孫中山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是誰?蔣介石。
一件件事情令孫中山記憶猶新。早在1911年的一天,蔣介石的同鄉、把兄弟、滬軍都督陳其美給遠在日本陸軍第十三師團見習的蔣介石發了一封急電:趕緊回國,參加戰斗。蔣介石連畢業證書都不要,立即回到上海,到陳其美處報到。之后,蔣介石受命參加攻打杭州的戰斗,帶領敢死團拿下杭州城,生擒浙江巡撫,一戰成名。上海光復后,陳其美任命蔣介石為滬軍第五團團長。陳其美是孫中山的股肱,一直在孫中山面前夸耀蔣介石,稱其“言語踏實”“見解透辟”且精通軍事,一定能成為“革命實行家”,是同盟會里難得的人才。孫中山終于知道陳其美身邊有個驍勇善戰的軍事人才叫蔣介石。后來,在陳其美的引薦下,蔣介石見到了自己仰慕已久的孫中山。
不久后陳其美被暗殺殉難,因懾于袁世凱的淫威,一時無人敢去認尸。唯獨蔣介石狂奔至現場,撫尸痛哭,隨即又冒險將陳的尸體送回浦石路(今長樂路)新民里119號的家中入殮,并親書祭文:“悲乎哀哉,而今而后,教我勖我,撫我愛我,同安同危,同甘同苦,而同心同德者,殆無其人矣。”旁人無不嘖嘖而言:“英士(其美)與介石不枉兄弟一場。”
蔣介石平息了桂系軍閥后,孫中山開始積極整軍北伐。作為孫中山倚重的一股重要軍事力量,陳炯明卻對“北伐”持強烈的反對意見。在中國近現代史上,陳炯明算得上是一位叱咤風云的人物,也是一位充滿爭議的人物。孫中山與陳炯明之間的恩恩怨怨,也是各種正史與野史熱衷于討論的一個話題。在沉淀80多年后,我們重新審視這段歷史,也許得出的結論會更客觀些。
陳炯明是前清舉人,于清末廣東法政學堂第一屆畢業后,當選為廣東咨議局議員,是維新運動培養出來實行立憲的人才。他早年參加同盟會,策劃了廣東獨立。辛亥革命后,他主政廣東,致力于把廣東建設成為全國模范省,禁煙禁賭,改革教育,發展經濟,提倡新文化運動,還曾邀請陳獨秀擔任廣東教育委員會秘書長,支持共產黨領導的工會組織和報紙,推行地方自治,民選縣長、縣議員。
二次革命失敗后,陳炯明對孫中山改組的中華革命黨明確表示不滿,賭氣帶了一批人去南洋開辦橡膠公司,從1914年到1917年,他與孫中山斷了音信。1916年袁世凱暴亡,陳回國充任國會議員,張勛復辟的時候,他又悄然消失。后來,他從南洋到上海,專門拜見孫中山并且表示自己的悔過之心,孫中山也就寬容待之。因為陳炯明有軍事才能,所以孫中山南下護法的時候,想建立一支由黨人領導的軍隊,便親自與省長朱慶瀾交涉,把20營警衛軍交給了陳炯明統率援閩。當時眾人對如何打仗一籌莫展,陳炯明表現得非常賣力,他到泉州、漳州訓練軍隊,1920年,他領導的粵軍驅逐了盤踞在廣東的桂軍,而他的力量也逐漸加強,軍權逐步集中到他的手中。
陳炯明和一般軍閥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具有民主思想,反對軍治、黨治,提倡民治。
不過,孫中山的理想是成立一個正式的中央政府,領導全國革命,而陳炯明所傾心的,是聯省自治。二人矛盾紛爭也由此而起,并徹底反目成仇。但贊成孫中山意見、主張成立廣東政府的還是主流派。
孫中山把鎮壓商團和陳炯明叛亂的重擔放在了他信任的蔣介石身上。
局勢緊張,蔣介石立即宣布長洲要塞戒嚴。黃埔軍校忙作一團。升旗山架起了瞭望哨,學校四周日夜警戒。
這天,蔣介石由蘇聯軍事顧問切列潘諾夫陪同,在黃埔島視察。他披著一件考究的黑呢斗篷,表情沉默嚴肅。近處,是簡陋的教堂、宿舍、伙房。遠處,是長洲島內密集構筑的火炮陣地,與隔江相對的魚珠炮臺、側面沙路炮臺已形成三足鼎立之勢,牢牢把守控制著江面。島內易守難攻,便于學習與練武。他不禁有些感慨,佩服孫中山的高瞻遠矚,孫中山有意選址遠離市區的孤島創辦軍校,就是要避開軍閥的控制和干擾啊!
蔣介石立功心切,已給孫中山發了幾次電報,請其班師。孫中山獲悉廣州方面種種惡劣情況時,開始打算舍棄廣州,移師韶關,要蔣介石將學生及剩余的槍械器材迅即運去韶關。蔣介石卻認為廣州是根據地,自己又剛剛擊潰叛變的陳炯明,如何能輕易相讓?面對氣勢洶洶的商團軍,蔣介石氣憤不已,上書孫中山成立3個團的軍力,即可肅清廣東,并可平定中原。電報發出去兩天了,卻不見回音。
就在10月14日下午,傳令兵終于送來孫中山的平叛急電:
茲為應付廣州臨時事變,未平定期內,所有黃埔陸軍軍官學校、飛機隊、甲車隊、工團軍、農民自衛軍、陸軍講武學校、滇軍干部學校、兵工廠衛隊、警衛軍統歸蔣中正指揮,以廖仲愷為監察,譚平山副之。蔣中正被任命為平叛總指揮。立即起義殺敵,絕無反顧。
孫文
1924年10月14日
學生們都到齊了,蔣介石大聲地叫著學生三隊、四隊隊長的名字。他的聲音中飽含著不可動搖的驚人信念,仿佛勝券在握。
10月14日下午1時,大雨瓢潑。雨水順著學生軍單薄的軍服、帽檐滾滾而下。學生三隊、四隊在蔣介石的帶領下,冒雨乘船在廣州東堤軍校辦事處碼頭登陸。而由市民組成的工團軍也已整裝待發!與黃埔軍會合作戰。
雷聲在頭頂上轟鳴,大地被震得顫抖。越秀區永漢路積水接近三寸。
1924年10月15日凌晨4時,蔣介石下令炮擊西關。高昂的軍號聲突然響起,學生們抬著山炮以及截短的野戰炮炮筒,蹚著積水,分五路悄悄包圍西關。
夜色中,戴著紅色識別帶的黃埔學生軍跑步進入廣州街頭陣地。隨后是工團軍、農民自衛軍……
西關陣地。共產黨員、一期學生陳賡被編在14人組成的機槍隊里。孫中山首席政治顧問鮑羅廷率領蔣介石、廖仲愷、譚平山等,指揮一期二期黃埔學生作戰,學生軍在沖鋒號中挺進,以排山倒海之勢,沖越火光熊熊的街閘柵,殺向商兵,商團軍堆砌柵欄路障和沙包掩體,并在高樓架設輕重機關槍。追隨孫中山東征討伐陳炯明回師廣州的許崇智粵軍也殺進來,和學生軍、工團軍、農民自衛軍沖入陣地。商團借助高樓用機槍猛射,工團軍、農民、學生、農民自衛軍、粵軍相繼中彈倒下。火光沖天,從凌晨激戰到午后1時半,學生軍越戰越勇,和農民軍圍住西關展開巷戰,并占領了商團總部。突然,“撲”的一聲,粵軍點燃約300箱煤油,火勢蔓延,那青磚木樓、花磚地、滿洲窗和木趟櫳圍構筑的西關大屋及商鋪,頃刻間焚燒起來,在滾滾煙塵中轟然倒下,化為灰燼。
商團軍被迫西撤,在西撤的過程中,他們把抓獲的工團軍、農民自衛軍全部絞殺。
朝陽初露,海關鐘聲響起。反動商團的消滅,是國共合作共同戰勝反動派的勝利,也是黃埔學生軍首戰的捷報。
鎮壓商團叛亂的斗爭帶來了一個有重大歷史意義的衍生品,誕生了中國共產黨人掌握的第一支武裝——鐵甲車隊。
二、鐵甲車隊
1924年10月20日的廣州黃埔軍校。校內,歌聲嘹亮!校外,波光瀲滟,漫山遍野的綠,晨光溫柔初啟。
一條積淀著歲月塵埃的麻石古巷通往長洲島一幢幽靜、四面環水的走馬樓,這便是黃埔軍校的校本部。歌聲正是從這棟走馬樓里傳出來的。
學生來自全國26個省,并有朝鮮、越南、新加坡等國家的革命青年。他們英姿颯爽,喜氣洋洋,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從天井處透過一縷陽光,照亮了摩挲得光滑明凈的花地磚。天井的另一側木門內,風琴形辦公桌頗具美感。身材頎長、著一身灰布軍裝、腰系武裝帶、腳蹬高筒軍靴、風紀扣扣得整整齊齊的蔣介石正在校長辦公室內清一色的滿洲窗格下忙碌。
蔣介石,名中正,字介石,1887年10月31日出生于浙江奉化一個鹽商家庭。1908年春赴日留學,入東京振武學校并加入同盟會。1910年冬畢業后,入日本陸軍第十三師團第十九聯隊為士官候補生。回國后投身民主革命,領導鎮壓廣州商團叛亂、平定楊希閔、劉震寰叛亂等戰役,率師第二次東征,全殲陳炯明叛軍,功勛卓越。
蔣介石有些興奮地來回踱步,目光專注地投向墻上貼著的學生名錄,這是第一期黃埔軍校學生名錄,寫著每位學生的姓名、籍貫、年齡、評語等項。他認真地為每位參加了平叛商團的學生填寫好評語,轉身從長滿茂盛繁花的院子里看出去,曲徑通幽的回廊里,一群侍衛持戎而立。蔣校長在靜靜等待周恩來、何應欽、王柏齡、葉劍英、陳延年等人的到來,準備歡宴以慶祝平叛勝利。
在閣樓前側轉彎時,流光溢彩的陽光忽然傾斜過來,蔣介石回過神,思潮起伏,嘴角掛滿笑。一聲汽笛聲,他收斂了笑容。
這時,周恩來、何應欽、王柏齡、葉劍英、陳延年等由小汽艇送到島上。結束演習的學生早已排好隊列。
一陣鏗鏘有力的軍靴聲傳來,蔣介石疾步迎出,一書生氣息、面容俊秀、鼻梁高挺的學生緊跟在蔣介石后面,他是蔣介石的貼身侍從秘書蔣先云。
蔣先云,1902年出生于湖南省永州市新田縣大坪塘鄉的一戶貧苦農民家庭,他剛烈正直、疾惡如仇、才華橫溢,能說會寫。他寫的文章深入淺出,文筆流暢,常使人愛不釋手,口才和演講能力更為突出,其才能深得蔣介石、廖仲愷、周恩來等人賞識。
蔣介石笑得臉色泛紅,與周恩來、何應欽一眾熱情寒暄。大家說笑著來到學生們面前。蔣介石在日常穿戴方面是十分注意儀表整潔的,尤其對黃埔軍校學生和侍從室人員更是嚴格要求。蔣先云感觸尤為深刻,每日起床號一響,蔣校長就開始巡視全校寢室,催促愛睡懶覺的學生起床,不僅要求學生們頭發和胡子都不能留長,還要經常修剪和梳整。因此,學生們也和蔣介石一樣,即使在熱天也從不卷衣袖,不解扣敞胸,不松開風紀扣,毫無邋遢之態。
蔣介石曾在日本留學4年,每天早起床,洗冷水澡,昂首挺胸,正襟危坐,不抽煙,都跟他早年在日本的幾年軍訓有關。
午宴后,蔣介石像往常一樣訓話,鼓勵學生要樂于從軍、樂于吃苦。他走到著整齊薄藍布軍衣、西裝短褲、草鞋或布鞋、打綁腿的學生面前,心里似乎有些感動,自豪地大聲道:“平定商團,充分顯示了我黃埔健兒的革命勇氣。黃埔作為未來的‘黨軍’,區別于一切新老軍閥,它是武裝統一中國,實現總理的‘三民主義’的偉大力量!健兒們,當不斷努力!”
誰也不會想到,這座孫中山創建的學校,竟然改寫了中國歷史,而且在將近一個世紀里,黃埔的影子籠罩了整個中國。
鐵甲車隊的中堅力量就始于這所軍校!
初秋的陽光,把操坪染得一地白光。這些人中間有在未來中共黨史軍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蔣先云、王爾琢、陳賡、徐向前、許繼慎、周士第、盧德銘、周逸群、余灑度、左權……
年輕、俊朗的周恩來默默站在蔣介石身旁。他身著灰布軍裝,角落的側光投射過來,把他的輪廓勾勒得分外分明。
周恩來,1898年3月5日生于江蘇淮安,原籍浙江紹興。字翔宇,小名大鸞,曾用名飛飛、伍豪、少山、冠生等。早年畢業于天津南開學校大學部。當時,日本是亞洲唯一深受中國傳統影響卻已完全實現了西方式工業化和現代化的國家。許多知識分子認為在那里可以學到現代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方面的知識,很多熱血青年便把日本看成是中國變革的溫床,因此,在這種思潮下,心懷遠大抱負的周恩來于1917年9月東渡日本留學。不久,俄國十月革命的消息傳遍了亞洲,也傳到了日本,周恩來無比喜悅,他如饑似渴地大量閱讀日本的雜志和報紙上關于列寧的消息,從中受到鼓舞,并萌生了回國的念頭,決意投入革命的洪流!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北京爆發了示威游行,“五四運動”召喚著他,東京的中國留學生聲援助威。周恩來給自己的日本朋友寫信說:“當我們的國家就要走向滅亡時,學習還有什么用處?”
他想起身,想親自到那些有硝煙,有刺刀閃爍,有革命運動和吶喊聲的地方去。1919年,周恩來回到祖國,在天津參加“五四運動”,組織覺悟社,從事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活動。1920年11月,周恩來遠赴法國勤工儉學。1924年8月從巴黎回國,擔任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兼任中共兩廣區委軍事部部長。
聚會結束后,周恩來卻沒有勝利的喜悅,他眼前不斷閃過“雙十節”那天中彈倒地的學生,那慘絕人寰、令人發指的剖腹剜心,被人割下的生殖器,無法調動掌握的軍閥。平叛商團那天,最后出戰的是許崇智的粵軍和屬下地方軍及廣州國民黨公安局警衛隊,如果沒有黃埔學生軍出戰,無辜的廣州市民會不會死更多?誰來保護他們的財產和家園?這次反擊叛亂事件,西關損失慘重,直接經濟損失就達5000多萬,2000多市民無辜身死。那慘烈的一幕幕像帶刺的鐵柵,深深扎入他的心里。
最近,兩廣鐵路常遭土匪恣意搶劫掠奪,這一時期的廣州政府實際控制的地域主要是廣九鐵路(廣州至九龍)、粵漢鐵路(廣州至韶關段)的一個狹長地帶和珠江三角洲的一部分地區。而廣九線是廣州通往香港的唯一一條鐵路,有著極為重要的軍事、經濟、政治地位,因而打通、肅清廣九線正是當務之急,對于東征軍的后勤補給和兵力運送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
這些都成為他的心病。凡此種種,就是因為中共手里沒有自己掌握的軍隊。“我們迫切需要成立一支由共產黨領導的富有革命理想、富有現代化素質、紀律嚴明的革命軍,這支隊伍的骨干就從黃埔學生中的黨員里面挑選。”他和陳延年商談。
“我早有此想法,看來我們不謀而合。”
周恩來和陳延年在校內的大榕樹下邊走邊談。
風從珠江吹來,帶著翠綠色的氣息。周恩來看著陳延年:“這次陳廉伯膽敢搞事,也是看孫先生手中沒有軍隊。軍閥始終是靠不住的,而且這些軍隊,經濟不清、軍官盤剝士兵是普遍現象,又最容易激起下層的情緒。我們現在能掌握的武力只有幾百人的工團軍,相當于工人民兵性質,不是正規部隊,很難調動自如。而且,這些工團軍戰斗能力也很有限,事后又不能作為常備軍保留,我們應該盡快組建一支屬于自己的秘密特種軍隊,直接聽命于黨的集體指揮。”
落葉榕在暮色的風里輕輕搖擺。周恩來凝視著垂落于地的榕枝,迫不及待地一口氣說完。
“是啊,事到緊急時,光依靠國民黨的軍隊保護而沒有自己可靠的部隊是不行的。”陳延年望著這位年輕的少將政治部主任。
陳延年,又名遐延,1898年出生于安徽省懷寧縣,陳獨秀長子。他剛剛擔任了中共廣東區委書記。他的脾氣像父親陳獨秀一樣倔強。他性格內斂,沉默寡言,卻見識非凡,意志剛強。
周恩來沉思了一下繼續說:“現在形勢很嚴峻,為避免招致各派軍閥警覺而帶來危險,最好把這支隊伍隱蔽在孫中山的大元帥府名義之下,這件事我找先生談一談,他會支持的。”
“經費和武器怎么籌集。”這是陳延年最關心的。目前廣東政府財政極為困難。
“武器和經費的事我找找沙菲愛夫,看他能不能解決。”
在中國共產黨歷史上,周恩來是公認的第一個清醒地認識到中國需要一支革命軍隊的人。
周恩來征得孫中山同意成立大元帥府鐵甲車隊后,找到蘇聯顧問沙菲愛夫,請他幫助解決了武器供應和經費供應問題。
當時,中國共產黨作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活動經費主要靠莫斯科方面供應。因鐵甲車隊只是一個連級單位,所需費用在蘇聯援助國民政府的全部金額中只是九牛一毛,經共產國際代表鮑羅廷、加倫將軍等人商量后很快得到解決。在蘇俄援助黃埔軍校的大批武器中,抽出了100余支日本的“三八式”步槍,10支德造駁殼槍和3挺手提沖鋒槍(花機關槍)交給鐵甲車隊。周恩來利用自己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的身份,從黃埔軍校學生中選調了周士第、趙自選、徐成章三個人籌建鐵甲車隊,徐成章為隊長,廖乾吾(陜西省平利縣人,耳熟能詳的《國民革命歌》的詞作者就是年輕有為、文武兼備的廖乾吾)為黨代表,周士第為副隊長,趙自選為軍事教官,曹汝謙為政治教官,這5人成為鐵甲車隊的骨干力量。
1924年11月,鐵甲車隊正式成立。這小小的一個100多人的連級單位,就是威震世界的人民解放軍的雛形。
廣州市大沙頭一幢四層樓高的洋房門口,一塊上書“建國陸海軍大元帥府鐵甲車隊”的牌子并不顯眼地釘立墻上,而這支由精銳青年組成的“鐵甲車隊”一共150多人,分為三個排,鐵甲車隊隊員絕大部分是從廣州、海南島、東江及南洋華僑中抽調來的進步工人、青年學生和農民中精心挑選出來的。
“鐵甲車隊”的班長、隊員配備長槍,排以上軍官均佩駁殼槍,每排裝備一挺手提沖鋒槍。這些裝備在當時是非常先進的。
因為常常有土匪軍閥的殘部出沒在鐵路沿線搶劫財物,擾亂秩序,鐵甲車隊成立初的主要任務是護衛鐵道安全、保持交通順暢,馳騁于廣州至九龍、韶關的鐵路線上,隨時執行戰斗任務。
當時的“鐵甲車隊”,只是在鐵道上跑的裝甲列車。
所謂“鐵甲車”,就是在火車頭上外加一大塊鐵甲包裹,火車頭后面拖著五節車廂,各車廂均為鐵甲包裹。車廂兩側開有多處不同大小的射擊口,車廂內的士兵可站立或蹲著射擊。車的正中間頂端設有3個可旋轉的炮塔,炮塔上裝備了一挺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
就是這樣一列樣子長得丑怪的裝甲列車,卻具有很大的實戰威懾力。
沒幾天,一位身材不高,臉長而白的24歲文弱書生來到廣州,他就是有“廣東農王”之稱的彭湃。他向中共廣東區委反映了海陸豐農民運動情況后,希望帶領這支“鐵甲車隊”下鄉幫助開展農運。
彭湃,1896年10月22日出生于廣東省惠州府海豐縣縣城龍津溪畔的一個地主家庭,畢業于日本早稻田大學。
1921年10月,25歲的彭湃從日本留學歸來,在廣東省汕尾市陸豐縣赤山建立了中國第一個農會。1922年冬,彭湃在海豐縣龍蛇埔召開農民大會,把自己分家所得的田契、鋪約全部拿出來,先公布田契的地點、畝數和佃戶的姓名,然后一張張當眾燒毀。彭湃與自己的家族公開決裂,在當地引起極大的轟動。
“我的家庭,在海豐縣可以算作個大地主,每年收入千余石租,共計被統轄的農民男女老幼不下千五百人。我的家庭男女老少不上三十口,平均每一人有五十個農民做奴隸。”彭湃說。
1924年彭湃到廣州主管中共廣東區委的農民工作,又親自到廣州以南的廣寧縣指導農運。但是,最近廣寧農民協會遇到了阻力,因此,彭湃不得不急切地向中共廣東區委求援。
廣州粵華路楊家祠中共廣東區委會議室,靜謐而整潔。會議室的一個角落里,彭湃匯報了廣寧縣農民運動現狀:“在那里(廣寧),農民運動已開始發展起來并成立了農民協會,但是很快遭到反動地主豪紳的鎮壓。那些豪紳還收買土匪,組織反動武裝攻打農會,屠殺農民。當地農會沒有武裝保護,舉步維艱。”
為了更好地領導與幫助廣寧農民運動,周恩來、陳延年同意了彭湃的意見,決定派鐵甲車隊到廣寧,武力鎮壓反動地主,幫助農民運動,同時,也吸收彭湃為鐵甲車隊骨干。
鐵甲車隊的到來,給予農民群眾很大的鼓舞,廣寧人奔走相告,興高采烈地跑到數十里路外去歡迎鐵甲車隊。有了正規軍撐腰,當地農民自衛軍的膽子馬上壯了起來。
次日早上,六七十名農民自衛軍出擊,與反動地主武裝戰斗,鐵甲車隊隨即趕來增援。在這次反擊中,鐵甲車隊消滅了反動地主武裝1000多人,繳獲了長槍、短槍、土炮、土槍共2000多件,并摧毀了反動地主用來壓迫農民、剝削農民的封建堡壘江家大炮樓和黃家炮樓。被打怕了的當地豪紳,不得不同意農會的減租要求。自此一役,反動地主武裝再也不敢鎮壓農民運動了。
鐵甲車隊在廣寧近兩個月,在此期間,彭湃經常請徐成章、周士第及趙自選等人帶領當地農民參加軍訓,講授軍事,自己也經常練習實彈射擊。在鐵甲車隊駐地外有一棵樹,彭湃經常用他的駁殼槍向樹上的一個“疙瘩”練習實彈射擊,兩年后,南昌起義的南下行軍路上,彭湃的射術精湛,就是在這個時候練出的功夫。
1925年2月16日,是鐵甲車撤離廣寧的日子,寧靜的村舍喧沸起來,農民們戀戀不舍,帶了酒肉前來慰勞送行。
1925年5月21日,東征軍奉命回師廣州,鎮壓劉震寰、楊希閔叛亂。6月20日,當東征粵軍和黃埔學生軍由潮汕前線回師廣州向叛軍發起總攻時,鐵甲車隊和飛機掩護隊配合由入校不久的黃埔軍校三期生組成的學生總隊,從獵德附近渡河,插入滇軍側后,向石牌、瘦狗嶺方向的叛軍背后發起攻擊,切斷了石牌、瘦狗嶺、龍眼洞方向叛軍與廣州市內叛軍的聯系,并渡過珠江攻占石牌車站,然后沿鐵路向沙河進攻,攻下了沙河,又一鼓作氣攻下了觀音山,有力地配合了東征軍平定劉、楊的叛亂,使廣東革命政府轉危為安。
1925年8月,省港大罷工爆發后不久,徐成章離開鐵甲車隊,到剛成立的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任總教練。25歲的周士第接替了鐵甲車隊隊長一職。趙自選留在飛機掩護隊當隊長兼黨代表。
回到廣州的鐵甲車隊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廣州告急。盤踞東江的陳炯明乘孫中山北上之際,策劃進攻廣州。
1925年11月,陳炯明部隊突然包圍了深圳沙魚涌的工人糾察隊。沙魚涌是香港貨物運輸的重要口岸之一。周恩來指示鐵甲車隊政治教官曹汝謙,執行如下任務:配合省港大罷工,協同工人糾察隊封鎖香港;抗擊陳炯明叛軍的殘部;協同石灘友軍加強石灘方面警戒;經常向石龍方面進行火力偵察;沿鐵路線發動群眾;修補鐵路、橋梁;掩護東征軍集中、開進。
鐵甲車隊迅速行動。
夜里,一支頭頂黃色大檐帽,著黃色斜紋布中山裝軍服,打綁腿的隊伍腳步輕快地順著田野的小道,摸黑向沙魚涌鐵道邊進發。帶隊人正是鐵甲車隊政治教官曹汝謙、隊長周士第和石灘友軍的一個向導。鐵甲車隊雇了一只小船,順著正南的一股小河道,劃到了沙魚涌海邊,沙魚涌前邊有一個土丘,上邊有幾戶漁家。
登上沙魚涌土丘,朝南一望,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海。海灘周圍都是被刈過的黃色枯草根和殘荷梗,在枯草荷梗之間,有著許多交叉的小河道,像荒蕪的陸地上的道路一樣四通八達,靠近岸邊有幾只漁船停泊。靠沙魚涌河幾戶人家的院子里曬著漁網。
石灘友軍指著湖中遙遙在望的一個黑黑的山影,對周士第、曹汝謙說:“那就是沙魚涌河出口的南岸邊上,出海口的南邊是一個海灘。距離咱們立腳的地方,大概500米!”
向導又向東南一個高地指去:“那有一個深深的大溝壑,找到不易,進入更難,我們打他們容易。在車站的后邊,現在是陳炯明一個據點,離這里只有幾里水路。”
“坐船得多長時間?”周士第問。
“風順一下就到了。”
“我們先了解一下沙魚涌的地形,阻擊陳炯明的裝甲車。”周士第說。
“前面有一個大深溝,只要把道岔扳手拉開,裝甲車就會脫軌,車毀人亡,我們可以節省不少彈藥。”
他們走下土丘。雇了一只小船,順著正南的一股小河道,向海灘劃去。海水順著枯草梗躥出,周士第才看清,枯草下邊并不是陸地,而是水,只是人們順著水浮皮將水草的上身刈去罷了。所謂河道,原來是漁民為了劃船方便把草梗連根拔去,水面就露不出什么植物了。
周士第向四面瞭望,成群的水鳥在水面上旋轉。突然遠處草叢里冒出兩股白煙,接著是“通通”兩聲炮響。
“怎么回事?”
“英國軍警巡邏隊與工人糾察隊在深圳河兩岸武裝對峙。”
一列敵軍裝甲車“轟隆隆”開出,向南蠕動著,過了一個站,還是傍著沙魚涌向南開去。曹汝謙心中暗吁了口氣。這時西北方向隱隱傳來炮聲。曹汝謙、周士第知道這是陳炯明收編的頑固派殘匪,在向石龍方向進攻。
周士第下令以裝甲列車為前鋒。裝甲列車像只巨大的沖城錘,帶著轟隆聲毫不費力地沖開了守軍的防線。
敵軍載滿援兵的裝甲列車發出開車的吼聲了。鐵軌上已能聽到車行的“軋軋”聲響。鐵甲車隊員卸下了兩節鐵軌,正要往道邊搬扳手,被周士第阻止了。因為前邊留一段黑空,敵軍機車上容易發現,會提前把車停下的。
“稍錯開一些就可以!”
一聲口哨,他們向道邊隱去,隱在一里外一個洼地的黑影里。
一列運兵火車轟轟隆隆向石龍方向開去。機車上的探照燈照得前邊的鐵軌雪亮,當駛到村邊的護路崗哨時,“呼隆”一聲,整個列車搖晃了一下,出軌了,撞向敵軍的裝甲列車,裝甲列車滾下大溝壑,一千多名支援棉湖戰役的精銳士兵車毀人亡,為蔣介石、周恩來領導的東征軍掃除了障礙。
周士第和曹汝謙站在高地上,望著滾下的裝甲列車,會心一笑。
之后,鐵甲車隊除了執行以孫中山為首的廣東革命政府的任務外,還參加了平定滇桂軍閥叛亂、肅清反革命武裝、支援省港大罷工以及改造飛機掩護隊等重大活動,在革命戰爭和群眾斗爭中立下了卓著功勛。
當時廣東軍隊番號多如牛毛,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新建的小小的軍事單位。更不會想到,往后如奔騰江河般發展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最早的源頭竟然就是這里,并以燎原之勢,迅速蔓延全國。
多年以后,共和國上將周士第回憶道:“那時鐵甲車隊一出動,鏗鏘有聲,閃閃發光,廣州市民傾城而出,圍觀者如山似海。”
“鐵甲車隊的伙食費、辦公費與雜支費開支賬目采取民主管理,每月都定期公布一次。隊里對貪污行為是絕對不容許的。隊長、黨代表和隊員的伙食標準一樣,都是每月5元至6元。大家吃一樣的伙食,每月伙食有節余時,大家一齊分,官兵都一樣,叫作分‘伙食尾’。隊員還是領兵餉,軍官也領薪水。兵餉與其他軍隊的士兵標準相差不多,每月10元左右,卻沒有軍官克扣,大家心情舒暢。干部的薪水還是較高的,都在100元以上。不過當時中共中央在內部有規定,黨員收入超過30元的部分都要全部交給黨組織作為黨的經費,所以干部戰士的收入差別并不是十分懸殊。”
周士第的兒子周勇談起當年父親領導的鐵甲車隊時說:“他們接受現代化的訓練,實行每日‘三操兩講’制度,即每天早、中、晚各進行一次訓練,有射擊、投彈、刺殺、搏擊等內容;上午或下午安排兩小時的政治思想教育。平時,鐵甲車停放在廣州大沙頭火車站,遇有情況,可隨時馳騁于廣州至九龍、韶關的鐵道線上執行任務。‘鐵甲車隊’只是名義上掛靠在孫中山的大元帥府,車隊所有人員的配備與調動,都是由周恩來、陳延年等人直接統籌領導的,是中共最早直接掌握的一支革命武裝隊伍。”
新建的鐵甲車隊從成立之時起,就與國內其他軍隊完全不一樣。雖然這時還算不上中國共產黨正式獨立建軍,卻因為鐵甲車隊而開始了這方面的偉大嘗試,這是中國共產黨建軍的雛形。
隨著形勢的發展,在周恩來的籌劃下,“鐵甲車隊”人員作為主要兵力被編入第四軍葉挺獨立團,葉挺擔任團長,周士第擔任一營營長,全團2000余人。
三、毛澤東與陳獨秀的生死情誼
一幢歐式風格的二層樓房,矗立于上海法租界環龍路四十四號,這幢磚木結構的房子便是國民黨在上海設立的地下市黨部,亦稱上海執行部。上海執行部是國民黨在廣東根據地以外最重要的機構,統轄江蘇、浙江、安徽、江西、上海等地的工作。
1924年2月中旬,中共中央決定,派遣中央執行委員分赴上海、北京、漢口等特別區,組織執行部,指導和監督當地黨務。
這年春天,一位留人字形短發、身材挺拔高大、面容清瘦的年輕男子走進了國民黨上海執行部的大門。他,就是時年31歲的毛澤東。
毛澤東,字潤之,筆名子任,小名石三伢子,1893年12月26日出生于湖南省長沙府湘潭縣韶山沖的一個農民家庭。“五四運動”前后接觸和接受馬克思主義,并在湖南創建共產主義組織。
在毛澤東赴上海執行部工作之后,共產黨員、黃埔軍校政治教官惲代英等人也被派到上海執行部工作。國民黨元老胡漢民、汪精衛、于右任、葉楚傖等分任各部部長。這時的毛澤東任組織部秘書兼中央局秘書。隨后,陸續進來的沈澤民、瞿秋白、鄧中夏、向警予、羅章龍、邵力子、張秋人、王荷波等共產黨員,也都擔負執行部各部門的實際工作。一時之間,社會上稱環龍路四十四號為“國共群英會”。
中共中央領導機構也設在上海。中國共產黨最主要的創始人、中央總書記和中央局委員長陳獨秀調派毛澤東到中央擔任要職。
陳獨秀,原名慶同,官名乾生,字仲甫,號實庵,安徽懷寧人,1879年10月9日(清光緒五年)出生在安徽省安慶市城北的一個富裕家庭。
陳獨秀中等身材,膚色黝黑,雙目炯炯有神。1915年初夏,陳獨秀站在從日本歸國的海輪上,憑欄眺望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凝視著瓜分豆剖、滿目瘡痍的祖國,心潮起伏。
9月15日,《青年雜志》月刊第一期在上海群益書社問世,敢說敢做的陳獨秀在創刊號上發表了《敬告青年》一文,陳先生在文章中教育青年人:要自主,進步,進取,青年人要重實利,輕虛文,重科學,輕蒙昧。重實利,非拜金主義,而是看重實實在在的競爭與較量,并非“誦孝經以退黃巾”之類大而無當之虛論空談也。重科學,即把科學、科技視為興國強國之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此之謂也。
在他正直不阿的內心深處,潛藏著“寧為雞首,不為鳳尾”的領袖意識,這使得他不會隨意附和他人的觀點。而后他將《青年雜志》改名《新青年》,并在蔡元培先生的聘請下出任北大文科長。隨后,陳獨秀作為這場新文化運動的領袖,以《新青年》雜志作為新文化運動的陣地,號召青年反對舊道德、舊文化,提倡新道德、新文化,使中國青年知識分子廣泛地受到一次西方民主和科學思想的洗禮,促成了民國初年的一次思想解放大潮,同時也為辛亥革命進行了必要的補課,為“五四運動”的爆發作了思想上的充分準備。
那時,正在湖南第一師范學校求學的毛澤東迅速成為《新青年》的熱心讀者,漸漸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
毛澤東就是那時由衷地對陳獨秀頂禮膜拜的。
毛澤東在后來談到1917年新民學會時說:“這許多團體大半都是在陳獨秀編輯的著名新文化運動雜志——《新青年》影響下組織起來的。我在師范學校讀書時,就開始閱讀這本雜志了。并且十分崇拜陳獨秀和胡適所作的文章。他們成了我的模范,代替了我已經厭棄的康有為和梁啟超。”
“1919年,我第二次到上海。在那里我又一度碰到陳獨秀。我和他第一次相見是在北京,當我在北大的時候,他給我的影響也許比那里的任何人所給我的都大。”
“在中國共產黨的組織中,陳獨秀和李大釗占著領導的地位,無疑地,他們都是中國知識界最燦爛的領袖。我在李大釗手下做圖書館佐理員時,已經很快傾向馬克思主義了,而陳獨秀對于引導我的興趣到這方面來,也大有幫助。我第二次赴滬時,曾和陳獨秀討論我所讀過的馬克思主義書籍,陳本人信仰的堅定不移,在這也許是我一生極重要的時期,給我以深刻的印象。”
毛澤東的好友張昆弟在1917年9月的日記中也記錄下了青年毛澤東與朋友的一次談話。毛澤東說“前之譚嗣同,今之陳獨秀,其人者,魄力頗雄大,誠非今日俗學所可比擬”。
張國燾則在《我的回憶》中說:“毛澤東……主編了一個《湘江評論》周刊……他之成為湖南小組的主要發起人,則是由于陳獨秀先生的通信鼓勵。”
而毛澤東與陳獨秀的友誼則要從1917年說起。
1917年3月,毛澤東滿懷著對陳獨秀的崇敬和神往,將自己撰寫的一篇《體育之研究》投給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陳獨秀對這篇觀點鮮明、邏輯嚴密、暢快淋漓的文章頗為贊賞,全文發表在1917年4月1日《新青年》第三卷第二號上。因“毛澤東”三個繁體字筆畫共28畫,所以毛澤東這篇文章署名為“二十八畫生”。
這一年,北大校長蔡元培和李石曾等人發起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并在北京成立了華法教育會和留法勤工儉學會,作為經辦全國赴法勤工儉學的總機構。已到北大任教的留日教育家楊昌濟(楊開慧的父親)將這個消息寫信告訴了自己的學生毛澤東和蔡和森。
當時湖南政局混亂,教育一片蕭條,新民學會會員感到有向外尋求新思想、新文化的必要。因此,毛澤東覺得赴法勤工儉學是一條出路,便在1918年6月下旬開會專門討論“會友向外發展”問題,統一了大家思想。
1918年6月,楊昌濟被正式錄用為北大哲學系教授,攜家眷自湖南遷至北平,住進豆腐池胡同15號院一個不大的四合院。同年8月19日,毛澤東同一批準備赴法勤工儉學的新民學會會員來到北平,那是他賣掉大衣第一次離開湖南來到向往已久的北平。起初與好友蔡和森一起住在楊昌濟家前院的房間里,后來由于和當時來北京的新民學會會員居住得較為分散,聯絡不太方便,毛澤東才和蔡和森等幾位同來的窮老鄉在景山東街三眼井一處狹窄的房間里租住,自此從楊昌濟家里搬了出去。
此時的生活是很苦的,毛澤東來北平的錢都是借的,他陷入經濟困境,迫于生計,原本打算出國的毛澤東改變了主意,不出國了。
“我覺得對自己的國家還了解得不多,把時間花在中國會更有益處。”毛澤東回憶說。
他請求從前在師范學校讀書的恩師,現在國立北京大學當哲學教授的楊昌濟幫助他找工作,經楊昌濟推薦,毛澤東到北京大學圖書館當起了管理員,工資每月8元。從此,北京大學圖書館來了一個說南方話的人,課堂里也多了一個湖南旁聽生。年輕的毛澤東盡管在湖南小有名氣,已經是新民學會的領導人之一,但初來北大,他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青年。
一天,毛澤東又來楊昌濟家小坐,和恩師說起想見見陳獨秀,楊昌濟欣然答應。就這樣,通過楊昌濟介紹,毛澤東認識了仰慕已久的偶像。
那是1918年8月下旬的一天,景山東邊的北大紅樓大鐘“當當”地響了幾下,已經是下午4點了,北大圖書館主任李大釗的辦公室走進了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件已經褪色的藍色舊長衫的年輕人,長長的頭發似乎幾個月沒理了。
毛澤東終于見到了陳獨秀。
兩個年紀相差14歲的男人,一個英姿勃勃,一個干練老成,雙方思想火花交融迸發。毛澤東平定心緒,首先從自己以“二十八畫生”為筆名在《新青年》發表的那篇著名體育論文《體育之研究》打開話題,這是毛澤東為響應陳獨秀的主張而作的處女作,陳獨秀有些吃驚,原來眼前這個高大的青年就是作者。隨后的談話內容,不外乎是新民學會在《新青年》雜志影響下的發展情況。
盡管這次晤面時間很短促,陳獨秀的態度也很平淡,但就是這樣一次短暫平常的談話,卻讓毛澤東興奮不已,陽光投射在他臉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黃色,多么超凡脫俗的純凈,多么美麗的迷人天宇呵!毛澤東興沖沖地跑到豆腐池胡同15號院,高興地對楊開慧說:“我今天見到陳獨秀了。陳先生見解精湛,敢作敢為,正是國家需要的棟梁之材。這幾天,我在北京接觸了不少人,他給我的影響恐怕是最大的了。”
然而,就在毛澤東沉浸在相見后的歡喜之中時,陳獨秀被捕了。
1919年春,北京爆發了“五四運動”,這一運動把《新青年》的主旨思想推向了高潮。但是,毛澤東置身于外。他這時心情抑郁,尚未認清奮斗的方向。
1919年6月11日晚上,身著白帽西服的陳獨秀正與人談事,卻因散發反對北洋軍政府的《北京市民宣言》傳單,遭逮捕入獄。
得知陳獨秀被捕后,毛澤東憂心忡忡,聯合蔡和森等人設法營救。
如蛭附骨的奔波、憂慮,無邊無際地噬咬著毛澤東。昏暗的油燈照在他有些憂郁的臉上,眸子的深處,藏匿著擔心與憤慨。
他的手指和腳趾都感覺到了熱血的流動,喚醒他的并非聲響,而是尊嚴——那突然降臨的力量,賦予他勇敢——無所畏懼!哪怕坐牢!
1919年7月14日夜,毛澤東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的他憤然疾書,滿腔熱血躍然紙上,寫下《陳獨秀之被捕及營救》一文,文中寫道:“陳先生夙負學界眾望,其言論思想,皆見稱于國內外。”“陳獨秀為提倡近代思想最力之人,實學界重鎮。”“我們對于陳君,認他為思想界的明星。陳君所說的話,頭腦稍為清楚的聽得,莫不人人各如其意中所欲出。”“陳君之被逮,決不能損及陳君的毫末,并且是留著大大的一個紀念于新思潮,使他越發光輝遠大。政府絕沒有膽子將陳君處死。”
在文章末尾,毛澤東熱淚盈眶,抑制不住熾熱的感情,以飛蛾投火之勢疾喊道:“我祝陳君萬歲!我祝陳君至堅至高的精神萬歲!”
《陳獨秀之被捕及意義》很快發表,并引起社會各界強烈的關注。此時的毛澤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
1920年1月初,冬季的北京大風肆虐,凜冽的北風夾雜著沙塵,撕扯著這片土地,風從窗口呼嘯而來。這日,雪花飄飄,氣溫極寒,零下20多度。毛澤東踩著厚厚的積雪,前去探望已被保釋出獄在家養病的陳獨秀。毛澤東的意外到來,令陳獨秀既吃驚又感動,這是毛澤東與陳獨秀的第二次見面。后來,陳獨秀看到毛澤東那篇《陳獨秀之被捕及意義》,這位極重感情、愛憎分明的硬漢,感動得熱淚盈眶。
就在同年夏天,病后痊愈的陳獨秀醞釀草擬了《中國共產黨宣言》,決意要在中國建立一個無產階級政黨,一個民主、公平、科學,讓老百姓富裕的政黨。
此時的陳獨秀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這個人叫馬林,荷蘭著名革命家、共產國際駐華代表。在馬林的幫助下,陳獨秀和一些馬克思主義者建立了中國共產黨,即中共上海發起組(中央),并任中共中央書記。也確定了一個中央,即上海的共產黨組織與各地的共產黨組織不是平行的關系,而是中央與地方的關系。中國共產黨最早的領導核心就是陳獨秀。
1920年一個炎熱的夏天,湖南驅張(張敬堯)運動勝利后,毛澤東高興地取道上海回長沙。在上海,毛澤東再次拜訪了陳獨秀。這是兩人的第三次晤面。這次見面,他們似久違的朋友,聊了很久,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們彼此認同清末流血變法的譚嗣同的“沖決利祿之網羅”“君主專制的網羅”的新思想與新文化,革命者的信仰與價值觀成為兩個人精神上的共通之處,他們因思想相近、目標相同而成為師生、同志,進而又成為關系親密的朋友。這次交談,陳獨秀談了很多馬克思主義的東西,他以一個共產主義者炙熱的革命情懷感染了毛澤東。毛澤東第一次知道了“社會主義”。從這時起,毛澤東從無政府主義者轉變成為一位信念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
十多年后,毛澤東同美國著名記者埃德加·斯諾談話時,還提到了此次談話對他一生的深刻影響,他實事求是、充滿感激地說:“陳氏的堅決信仰深刻印在我的腦海里,成為我一生轉變的原因。”“在我的生活中,這一個轉變時期,可以說陳獨秀對我的影響是極其深刻的。”
就是這次見面,陳獨秀交代給毛澤東一個重要任務——回湖南組建共產主義小組。
因此,把陳獨秀說成是毛澤東的貴人和恩師是恰如其分的,也是客觀的!那流淌其中的一定仍是彼此深刻的懂得與信任。
而今,陳獨秀把毛澤東派往上海中央,毛澤東除擔任中央組織部秘書兼中央局秘書外,還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因此,這時的毛澤東事實上已成為中共在國民黨上海執行部的核心人物,與陳獨秀共同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中央文件均由二人共同簽署。毛澤東還經常代表中央獨立簽發文件,指導地方工作,可見陳獨秀對他的信任。
國民黨一大后,國共合作出現嶄新的局面。這幾個月,毛澤東一直在參與處理國民黨改組的相關事宜。由于陳獨秀與毛澤東共同主持中央的日常工作,二人的聯系也較為頻繁,當遇有特別重大的問題時,則由孫中山和陳獨秀共同協商解決。
這期間,陳獨秀和毛澤東在執行國際路線、方針和政策方面,總體來說是一致的。然而,當時國共合作的局面非常復雜,漸漸地,陳獨秀已經感到很難駕馭,不像他寫文章來得那么得心應手。他常常做出一些決策,而這些決策經過實踐檢驗,有些是對的,有些則是行不通的。所以陳獨秀在毛澤東的眼里,身上的那層耀眼的光環漸漸褪去,呈現在毛澤東面前的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而兩人對復雜時局的見解又不盡相同,漸漸開始有了一些小小的分歧。
毛澤東在共產黨內的日子也變得不好過。
原來,自從國共合作后,陳獨秀的思想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極端。當時以斯大林為首的蘇共中央的總方針是:國共緊密合作,實行北伐,迅速推翻對蘇不友好的北洋政權,在蘇聯的遠東邊界建立一個強大的親蘇鄰邦,使自己擺脫被帝國主義孤立與包圍的困境。因此,斯大林不僅向國民黨提供大量資金和軍火,派來大批顧問,還要求中共中央機關設在廣州,以便與國民黨建立更加密切的聯系。陳獨秀由于把當前的國民革命視為資產階級的革命,把下一個社會主義革命才視為“我們自己的革命”,所以,總以客卿、助手的身份,對國民革命持消極態度。
之后的短短幾年,毛澤東與陳獨秀的友誼由濃轉淡,直至成為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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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事兒(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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