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火山旅行五
- 夢師憶
- 九洲·承安
- 5502字
- 2025-07-14 23:48:10
從意識空間中脫離的那一刻,胡昊只覺得腦海中一陣恍惚,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有某種至關重要的存在正被強行抽離。
本能地想要攥住那些飄散的記憶碎片,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如細沙般從指縫間流逝……
當他重新聚焦視線時,發現自己已然重新置身海邊。方才發生了什么?殘存的記憶里只剩下與不殺前輩的對話片段。
才下午六點多,可天際早已被厚重的烏云吞噬殆盡。狂風嘶吼著卷起層層怒濤,狠狠拍打著嶙峋的礁石,整個海岸線都籠罩在暴雨將至的壓抑中。
面對著降臨的前奏,胡昊靜立潮線邊緣,眉宇間凝結著化不開的困惑。不殺那句“以現在的條件剛好足夠”究竟是她在暗示什么行動方向?她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
借助外界的資源
這句話的表層意思還算明晰,即不必單打獨斗可以尋求助力。
笨的提醒又明確排除了聯盟這個選項。那么剩下的可能性,是臨海學院?亦或是自然領主?
想到學院,認為不是很妥當的搖頭。因為自身要保密,沒法以真正的身份去尋求高層的幫助,最多只能找到導師那一級!
可具體該找哪位導師?
不對!
這個念頭剛浮現就被他自己否決,不殺與導師們素無交集,所謂外力應當另有所指。
那么就是指自然領主?
這個答案更不對。
理論上來說,自然領主對于這種自然變遷,是以一種觀望者與見證者的態度,肯定不好直接讓其插手。
所以這條路同樣行不通。
那么還能借助怎樣的力量呢?是某種能源還是裝備嗎……
思維正糾纏間,蓄勢已久的云層終于潰決。豆大的雨滴頃刻間傾瀉而下,卻在觸及青年的瞬間劃出弧線。作為水系,胡昊又怎么會讓自己淋濕?直到他從容取出折疊傘,啪地撐開一方晴空,雨幕才重新籠罩上來。
很喜歡這種雨天的氛圍,胡昊輕輕呼出一口白氣,享受此刻的意境。傘面將暴雨隔絕成模糊的白噪音,踏著積水緩步前行。街道兩側的商鋪亮起零星燈火,在雨簾中暈染成朦朧的光團……
“還是好煩啊!”胡昊低聲喃喃,更加苦惱中不殺前輩說的外部資源,到底指的是什么?找誰?該怎么做?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被他輕輕接住,觸感微溫。
思緒如亂麻,越理越亂。他抬手,雨水在他掌心懸浮、倒流,甚至違背重力地向上攀升。天地間的規則,在水與空間的領域內他可以輕易扭曲。
但,也僅限于此。
影系之外,還有十種元素屬性,他難以干涉。
如果用空間傳送強行遷移生靈呢?
念頭剛起,就被他自己否決。
且不說干預自然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單是遷徙的時間跨度,數月之久,而他最多只能在這里停留幾天。后續的變數,他如何確保?
越想越頭疼,越想越是不懂。只覺得思緒像被雨水打濕的紙,黏連成一片混沌。
就在這時,大地傳來細微的震顫。遠處火山噴發的火光映亮天際,赤紅的巖漿如煙花般綻開,絢爛而危險。
面對此景,胡昊怔怔望著,忽然意識到,這里終究是修行者的世界。或許,解決問題的答案,并不在他過去的認知框架里。要學會放下自己以前的思維,肯定有什么非常規的存在能夠幫助自己。
就在這思索之時,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回了居住的那家旅店!
原本還想在這雨中再走走的,現在看來,還是先回去比較好!順帶詢問一下冬雯錦,看看她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議?
來到她的房門前,抬手輕叩。無人應答。
想著:“沒聽見?沒回來?還是已經睡了?”又敲了敲,依舊寂靜。
胡:還沒回來嗎?還是說已經睡下了
給她發了個消息,回自己房間等待。
仰面倒在床上。平板屏幕亮著,仍然沒有得到回應。他盯著天花板,真的不知道該干些什么,真的想不懂:該怎么做?
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
作為修行者也是會累的,就在這舒適的床上泛起了倦意,雖然說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可卻經歷了不少的事情,登山,在巖漿中下潛,與巖漿中的生物嬉戲,偶遇領主獸,被卷入危機之中,先后兩次與本地衛所開會……
還真是充實的一天!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皮漸漸沉重。
困了,累了,眼睛緩緩的合上,睡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夕陽很暖,橙紅色的夕陽透過窗戶灑在玄關處。背著書包推開門,順手將書包掛在門口的衣架上,轉頭便看見餐桌上擺滿熱騰騰的飯菜。
廚房里傳來輕快的哼唱聲,熟悉的旋律讓他下意識開口:
“準姐,是你嗎?”
夢中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現實中的他面部猙獰微微扭曲,可呼吸卻依舊平穩,睡得很安心,完全不受任何影響的樣子!
廚房里走出一個系著圍裙,看上去模糊不清的女士:“是我,很榮幸吧!龍皇親手給你做的飯。”
“準姐,很閑啊!”夢里的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洗手臺。
“有點吧!”聲音懶洋洋的:“退居幕后,沒什么要干的事。”
“那需不需要給你報個旅游團?讓你去見識一下人族世界的大好風光。”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半開玩笑地說。
“嫌我煩了呀!”
“只是覺得,你的出場頻率有些太高。”
他坐到餐桌前,正準備動筷子,女士又端著一鍋湯走過來,忽然換上一副嚴肅的語氣:
“我有件事想和你提一下。”
“說!”
“來,叫聲媽聽聽。”
“叫你聲姐就不錯了,別想占便宜。”
“可是同輩我沒法當你監護人啊!”
“我也沒說讓你當我監護人啊!”
……
夢里的笑聲、飯菜的香氣、溫暖的夕陽,一切都在某個瞬間凝固,而后如泡沫般無聲碎裂,歸于虛無。胡昊睜開眼時,窗外仍是深夜。他只覺得腦袋隱隱作痛,夢境的內容已經模糊不清,只隱約記得,自己似乎在夢里吃了頓飯。
而現在,他餓了。
胡昊瞇著眼瞥向屏幕上的時間,才夜晚九點二十多,睡了不到三小時。饑餓感攪得胃里發空,感嘆的是自己太餓,沒睡好!整個人還昏昏沉沉的。
同時看到屏幕上,冬雯錦發過來的回信:
我在地質館查資料
迷迷糊糊地敲字,下意識打出一句:還沒忙完啊。手指懸在發送鍵上頓了頓,可是當理智逐漸恢復時,覺得這話聽起來太過隨意,甚至有些抱怨的意味。刪掉重寫,他讓語氣顯得更正式些:
胡:你那邊有什么進展嗎
兩分鐘左右的時間,消息彈出:
冬: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資料
冬:你那邊呢
胡:和你差不多
冬:問你一件事,你不覺得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陰云密布很奇怪嗎?會不會是災難的前兆
畢竟是學地理理學的,胡昊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給出解釋!
胡:算不上吧!應該是一股強烈的冷氣流來到和本地暖濕氣流交匯導致的,屬于正常氣象變化
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冬:這樣啊!你多注意吧
胡昊盯著屏幕,猶豫了一下,還是敲字:
胡:我待會去找你
胡:你餓不餓?順帶給你帶點吃的
冬:像這樣的資料館是不允許吃東西的
胡:用杯子裝的粥可以嗎
冬: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更不行
胡:瓶裝飲料呢
冬:這個可以,幫我帶點能量特飲
夜色已深,暴雨如注。街道上絕大多數商鋪早已閉門歇業,或許是這惡劣的天氣讓店主們都提前打烊回家。
在雨中轉了一圈,卻連一家開著的餐館都沒能找到。無奈之下,只得走進街角那家全天營業的無人便利店,隨手拿了幾盒泡面和一些速食,又挑了幾串熱氣騰騰的丸子。
自主結完賬,打好熱水,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咀嚼著手中的串燒,等待泡面燜熟。
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右臉襲來,不,與其說是疼痛,不如說是某種腫脹的灼熱感。
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嗡鳴聲,像是有人在他顱內敲擊著沉悶的鼓點。
自從繼承了那份孤獨的原罪,這樣的不適便如影隨形。前輩們說這只是身體對外來力量的排斥反應,習慣就好。
沒有什么陰謀的,確實就是這么回事。
理論上來說,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他應該已經完全掌控了這份力量。無奈于,夢境中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碎片,加上司掌命運的那位有意無意的壓制,讓這份排斥反應再次發作。
只能說,司掌命運的那位有些好心辦壞事,但這么做確實有必要的!!
窗外,路燈在雨幕中暈開昏黃的光暈,空蕩蕩的街道上看不見一個人影。便利店里同樣出奇地安靜,玻璃上的倒影告訴他,此刻這里只有他一人。
泡面的熱氣充斥在眼前,一股莫名的傷感突然涌上心頭。
他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只覺得,想哭!
孤獨的原罪本就能催化人落寞的情緒,精準地捕捉到人心中最脆弱的時刻。此刻獨處的環境,恰如他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模樣。
但現在的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形單影只的異鄉人,作為師父,有十二個有趣的徒弟;作為后輩,有關照他的前輩們;更不用說在這半年的學院生活里,結識的那些可以嬉笑打鬧的朋友。
所以這份突如其來的傷感,終究只是泛起的些許觸動,再不會像從前那樣,將他徹底淹沒在孤獨的深淵里。
電話鈴聲驟然劃破了便利店的寂靜。胡昊低頭瞥見屏幕上閃爍的墨小姐三個字,額頭就不由自主地抽痛起來。他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喂,這有什么事?”
“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墨小姐刻意保持著平穩的語調,以防對方身邊有旁人。
“過幾天吧!怎么了,已經忙完了嗎?”
“這種事哪有忙完的時候?”
她輕笑一聲,那笑聲讓胡昊的后頸泛起一陣細小的戰栗!依舊保持平穩的語態,問她:
“那你是又想我了嗎?”
“肯定的,快三天了,想知道你忙什么呢?”
“旅游!”
“和誰?”
“雯錦!”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沉默,隨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那好吧,不打擾了。”話音未落,通話就被干脆利落地切斷,反常得不像她一貫的作風。
胡昊盯著屏幕上1分03秒的通話記錄,胃部傳來熟悉的絞痛。和墨小姐的相處總是這樣,這種扭曲的關系讓他既疲憊又無奈。
算了,忙眼前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正因本是孤身一人,所以能夠符合這孤獨的概念,
可當重新接受了自己,開始在這個世界開啟全新的生活。
現在的他,早已在這個世界織就了密密麻麻的羈絆網。每一次開懷大笑,每一次促膝長談,甚至是此刻讓他胃痛的別扭關系,都在不知不覺間構筑起堅固的靈魂壁壘,
這份意識強化過后的靈魂才能夠抵抗這孤獨的侵蝕!
正在這思考之時,他突然間想到什么?那所有細微卻模糊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詞!
社交
他回憶起不殺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自然領主同為自然的一部分,可以利用,”
這利用二字,用得實在精妙。
既然自然領主本身就是自然規則與秩序的具象化,那么或許真的能成為解決災難的關鍵?
畢竟,他們之間本就存在某種微妙的緣分,而那位確實擁有影響自然平衡的權能
但問題在于,該怎么利用?
直接請求它出手干預?肯定是絕對不行。這違背了不殺前輩讓他自行領悟的本意。況且,以自然領主的態度,恐怕也不會輕易被說動。
“同為自然的一部分……”
胡昊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抓住了某個飄忽的線頭。或許,需要讓他主動做什么,讓它存在本身成為某種平衡的支點?
災難的本質,往往是某種規則的失衡。而自然領主,恰恰是規則的化身。如果能讓它的存在本身成為制約災難的砝碼,那么……
“原來如此。”他低聲喃喃,嘴角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是去借用它的力量,而是去引導那位領主的存在,讓它自然而然成為平衡的一部分。
就像社交一樣,不是強迫對方做什么,而是通過某種微妙的互動,讓事情朝著想要的方向發展…
“人情世故嗎?”他輕笑一聲,眼神漸漸變得清明,心中在為自己的聰慧而自夸,同時感慨,這條方法的便利與可行性。
或許,他該去拜訪一下那位自然領主了,不是以求助者的身份,而是以感謝者的姿態。
地質館確實不小。推開厚重的玻璃門,胡昊仰望著這座多層建筑,在如此開闊的空間里尋找一個人并非易事。
不過對于修行者而言,這不過是舉手之勞。
釋放出搜索范圍,很快就在二樓鎖定了冬雯錦的身影。她正全神貫注地操作著電子屏幕,調取本地歷史上大規模地震與火山爆發的相關資料。
那份專注的神情,讓胡昊不忍打擾。
他默默的,不出任何聲響地走到她身后,想要等她從這份沉浸中脫離之時,稍微嚇一嚇!結果見人家是如此的專注,絲毫沒有分心的跡象,胡昊在那不依不饒,繼續站著她身后等待著時機。
直接等到了雯錦朝他伸手索要:“水呢?”
“你知道我在呀!”胡昊的語氣里帶著些許挫敗。
“這么大個人站在后面,我怎么會不知道?就算在和平年代,基本的警惕性還是要有的。”
胡昊乖乖將能量特飲遞給她:“你這邊近況如何?”
“還是那句話,沒什么收獲!”她接過飲料,反問道:“你呢?分開的這段時間都忙了什么?”
“查了查資料,順便找人幫忙。”胡昊很含蓄的簡略說明,畢竟真實狀況無法告知。
冬雯錦好奇:“能具體說說嗎?”
早有準備的胡昊答道:“和你分開后,我去巖漿里看了看。”選擇這個說辭,是因為既不需要人證也不需要物證。
“不讓我去危險的地方嗎?”雯錦的聲音陡然提高:“結果你自己倒去了,這應該嗎?”
“反正我覺得沒問題!”
“我是問你,這應該嗎?”冬雯錦是在苛責他獨自前往如此危險的區域!對于這種行為,很氣憤。
“我覺得,沒什么問題。”那語氣低了很多,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是在嘴倔吧!
“我在問你,這應該嗎?”雯錦的語氣更加嚴厲與氣憤!
“對不起,我錯了!”
“唉!”冬雯錦無奈的嘆息一聲,雖然清楚對方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可是那擔憂之情卻揮之不去。她同樣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你不是說還托人了嗎?效果如何?”
“應該,問題不會太大。”
雯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曉對方真實身份的她,其實已經放下心來,卻不得不裝作將信將疑的樣子。她轉回屏幕前,輕聲道:“但愿如此。”繼續瀏覽資料,權當是在參觀。
胡昊望著她的側臉。這次邀約本是想讓她放松,上學時她就總是忙得不可開交。誰曾想會遇到這種事。看著她為災害憂心忡忡的樣子,胡昊心中滿是愧疚。因為不能坦白真相,又無法給出百分之百的保證,這種糾結讓他如坐針氈。
“那個,”他輕聲開口“你之前除了想去火山里游泳,還有其他計劃嗎?”
“多著呢!”雯錦的語調輕快了些:“日光浴、看煙花、潛水、探險小屋、讀繪本,還有各種游樂設施,”
“要不,先去體驗一下?”胡昊試探著提議:“畢竟你也說過,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來負責,我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等事情結束再說吧!”
她何嘗不想答應?但為了配合這位外星來客保守秘密,只能繼續扮演著憂心忡忡的角色。
現在這番狀態,胡昊更是糾結,真的好希望讓眼前這位能夠好好的休息休息,可清楚對方的性格,如此重的責任心,災害來臨之時人家又怎會去選擇娛樂?
他走到旁邊的書架,隨手拿起一本雜志,目光卻久久停留在同一頁。他暗自下定決心要盡快解決這件事,腦海中不斷構思著接下來的談話該如何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