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許久,“這到底是什么回事?”谷荏染開口了,聲音沉緩凄厲。
邢亦陽其實對這些事情也沒太搞明白。他今天就只顧著找許子衿來著,至于發生了什么事那他可真的不清楚啊,他看向趙司丞,求助的眼神,希望他能幫忙解答疑惑。
趙司丞打也打了,氣也消的差不多了,看著谷荏染一字一句,不緊不慢的敘述他所知道的事。
“后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我很怕.....六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所以我又驅車去了她的公寓。但是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來開,我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這走向就跟六年前的一模一樣。我匆忙跑到值班室,叫物業上來開門。后來----”他咽了咽喉嚨,有些艱難的開口,“我們進去的時候,子衿她....就躺在床上,地上還散落著幾個空的醫藥瓶,是我平時給她開得抑郁癥的藥,她估計沒吃,都把她存放在瓶子了.....”
“你一直說害怕六年前的事情重演,那六年前許小姐也....”邢亦陽看了一眼谷荏染,有些猶豫。
“是的,六年前,子衿的父母剛去世那會,她把父母的死都歸結到自己身上,她覺得都是因為她父母才回去城西,才會出車禍。那時候她的抑郁癥已經很嚴重了,所以選擇了休學一年,但是她還是不愿意配合治療。她那會每天都失眠,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瘦的只剩皮包骨了。所以我給她外婆開了一瓶安眠藥,每天晚上放一粒在牛奶里給她喝下。但她似乎有所察覺,有一次她趁外婆出去買菜的時候,偷偷把那瓶安眠藥拿走,鎖上房門,把整瓶藥都吃了。那天我正好有事,就和外婆一起回來,那一刻的場景就跟昨天一模一樣。”
谷荏染靜靜地聽完趙司丞的講述,一聲不吭,但心就像是有刀刃劃過一樣,一片又一片的,密密麻麻的疼,眼里滿是酸澀,他的衿衿原來經歷了這么多痛苦啊.....
他卻什么也不知道,還埋怨她不來赴約,他真的.....太他媽的混蛋了....
邢亦陽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也有些暗自傷神,他抬眼看了看坐在病床邊的谷荏染,此刻這人靜握著許子衿的手,一動不動僵在那,看起來悲涼又寂寥,眼里滿是傷痛與悔恨。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沉默如鐘。
一聲“咔噠”的開門聲打破了這份寂靜。
有醫生走了進來。
醫生給許子衿檢查了一會,開口問道,“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谷荏染抬頭看著醫生,目光沉沉。
“病人體內的藥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醫生看著谷荏染徐徐說道,“但是病人吃的是抑制神經的藥物,送來的時候已經有藥物進入了中樞神經,這一部分可能會對的她的大腦有所損害,而且病人剛剛小產,氣虛很弱,體質不強,不利于恢復。最重要的是病人...”他略加停頓了一會,“幾乎沒有什么求生意識。”昨晚搶救時,有好幾次心跳都停止了,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病人,不過這些他都沒有跟谷荏染提起。
聽到醫生的話,谷荏染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塊,疼,噬骨的疼,這份痛從胸口一路蔓延到四肢。還有一股涼意侵入了骨髓,令他動彈不得,他怔怔然的僵在原地,良久,開口道,“那...她什么時候能醒來?”聲音暗啞凄厲。
“這個....我們也不能確定。剛剛我已經說了,病人的求生意識很不強,加上小產和藥物的沖擊力對她的影響還是挺大的。她可能下一秒就醒了,也可能是一個月,兩個月,甚至一年,或者就這樣一直睡下去。”說完醫生又看了看谷荏染,覺等自己說的太過于絕望,又補充道,“不過你可以多跟她說說話,病人雖然是在昏睡的狀態,但是外界的聲音她還是能夠聽得到的。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或許能更快的喚醒她。”
醫生的話語楸著他的心臟痛到了極致,重要的人,他還是她最重要的人嗎?
一連幾日,谷荏染都在病房里陪著許子衿,經常跟她聊一聊今天的天氣,讀一讀報紙,給她講講故事。
邢亦陽再次來探病時,看到谷荏染的模樣,不由得吃了一驚。這人那里還有當年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精英律師的模樣啊。一臉胡子拉碴的,眼里布滿血絲,眼底的清灰很是明顯,頭發也亂糟糟的,衣服還是剛來醫院時的那套,領帶也不知道扔哪了,整個襯衣皺皺巴巴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邢亦陽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一字一句說道,“兄弟,你回家洗個澡,休息一會吧,再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谷荏染沒有看他,視線專注于手上的動作,他正在用棉簽粘了粘水,輕輕的涂在許子衿毫無血色的唇上,一遍又一遍的,像是個不知疲憊的機器人。
半響,一道暗啞粗糲的嗓音響起,是谷荏染的。
“不用,我沒事,我要留下來照顧衿衿。”
“我知道你想留下來照顧她,但是人總得休息吧,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倒下,到時候誰來照顧她?”
聞言,谷荏染擦拭的的動作一頓。
這時趙司丞剛好推門進來了,邢亦陽見到趙司丞來了,繼續苦口婆心勸道,“你要是不放心許小姐一個人呆著,現在趙醫生來了,他可以幫你照顧她,你回去睡一覺,今晚再過來。”
趙司丞也瞧見了谷荏染眼底的倦怠,開口道,“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會照顧子衿的,有情況我再通知你。”
谷荏染沉吟片刻,他想起了醫生說的話,萬一趙司丞對許子衿來說是她重要的人呢,他是不是應該給點時間給他們相處,如果趙司丞真的能喚醒她呢?
最后,谷荏染點頭同意了,由邢亦陽開車送他回去。
進了家門,谷荏染看見了地上那攤血跡,已經干涸了。他唇角抿緊,轉頭看向一旁的邢亦陽,目光森冷。
邢亦陽打了一個冷顫,趕忙解釋道,“我...我當時主要是怕你太激動,你還被困在機場呢,要是我告訴你實情,你還不是得干著急啊。”撓了撓頭,聲音越來越小,有些沒有底氣。
谷荏染沒有搭話,走上前去,蹲在血跡一旁,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地上干涸的血,這一地的血,刺痛了他的雙眼,有水從眼角滑落,一滴一滴的砸在地板上。
見狀,邢亦陽也走了上去,一言不發的拍了拍谷荏染的肩旁,以示寬慰。
良久,谷荏染站起來了,視線不經間掃到茶幾上的案件資料,眼神嗖一下就涼了,他快步的走過去,拿起那一沓資料,翻看了一下,臉色唰的變白,盯著邢亦陽問道,“你上次來的時候這份資料就在這嗎?”
邢亦陽回憶了一下,那時桌上好像是有這么一份資料來著,不過當時他著急的想找到許子衿,并沒有上前翻開。
“好像我來的時候它就在那了。”邢亦陽回答道。
谷荏染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了,他抓著資料,快步走出大門,邢亦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跟著他一塊走了。
小區值班室。
“你好,我1205室的業主,現在我丟失一樣東西,需要調看12月23日的家門口的監控視頻,麻煩配合一下,謝謝。”谷荏染直白的說明了來意。
保安在核實完谷荏染的身份信息后,把23日的視頻調了出來。邢亦陽也有些好奇,一塊湊過去看,直到視頻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邢亦陽有些訝異,下意識的看向了谷荏染,此時他看不見谷荏染的眼睛,但這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令人有一種風暴即將來臨,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黑霧中的恐懼感。
看了一會,谷荏染面色僵冷,一言不發,快步走出保安室,朝停車場的方向邁步走去。
邢亦陽見事情不妙,趕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