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后，眾人回房間小憩。

季姚還在睡著，屋外就響起敲門聲。

“阿姊！你醒了嗎？”

阿綿在門外邊敲門邊歡快的叫著，像只初生的撲楞楞的小鳥，充滿活力的嘰嘰喳喳。

季姚按了按眉心，靈臺清明后過去開了門。

“阿姊，陪我去集市好不好？”

季姚道：“阿綿是缺什么了嗎？阿姊幫你買。”

阿綿握著季姚的手，搖搖頭，“阿綿不缺東西，只是想著阿姊在滄界可能會有些不適應，會過得比較辛苦，便想給阿姊買些東西帶去，也好讓阿姊未來的日子舒心些。”

季姚拉著她坐下，摸了摸她的頭，“我家阿綿長大了。”

阿綿被夸獎還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道：“阿姊待我好，我自然也要替阿姊考慮一些事情。”

季姚眉眼彎彎，微微點了點頭，“那我們喚上小蓮這便出發吧。”

阿綿立刻精神起來，歡呼雀躍道：“太好了！我現在就去叫她！”

說著就竄了起來，小跑著出了門，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就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

小蓮在后面跟著都有些費力。

“小……小姐……”小蓮喘著氣，話都說不完整。

季姚唇角上揚，“走吧。”

于是三個人差了下人給商寒衾報備一聲就出門逛街去了。

季姚眼睛不便，所以阿綿就耐心的給季姚形容著街上的物品，從構造紋理到顏色質地，細細描述，極為詳盡，聞之可以在腦海里勾出大概。

季姚仔細聽著，不時點點頭，或是笑著夸獎阿綿。

而小蓮也認真聽著阿綿的介紹，同時承包了拎東西的力氣活。

為什么不把阿云叫來？

這是阿綿左手拎著兩個大盒子，右手抱著三匹布，滿頭大汗的喘著氣，所能想到的最好笑的事情了。

三個人逛了一圈才戀戀不舍的往回走，而回到羽家的時候，商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見季姚她們回來，他連忙接過東西放在馬車上。

“我去同兄長告個別。”

季姚對正在忙活的商鈺說著。

商鈺語氣平穩：“屬下便在此地等著。”

季姚偏頭對小蓮道：“阿綿陪我進去就好，你同商鈺在這等我。”

小蓮臉色微紅，“是。”

話畢，季姚也不耽誤徑直走進家門。

羽寒衾正在藥堂里教弟子們辨認草藥，見季姚過來便停下手中事，吩咐了兩句迎著走過去。

“兄長，阿凝來辭行。”季姚躬身行了個禮。

羽寒衾連忙扶起她，“此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見了，阿凝記得時常回來看看，羽家大門永遠給你敞開。在滄界受了委屈也不必忍氣吞聲，天塌下來兄長給你擔著。”

季姚點頭，“阿凝就此拜別，兄長珍重。”

羽寒衾眼神復雜的看著季姚，眉頭緊皺，嘴唇緊抿，“此去一路平安，事事順遂。”

季姚頷首。

身邊的阿綿沒有說話，低著頭拉著季姚的裙角不肯松開。

季姚展顏作輕松狀，“阿綿，要送送阿姊嗎？”

阿綿緊咬嘴唇重重點點頭。

季姚便帶著阿綿往外走，羽寒衾在后面默不作聲的注視著她們。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回過神繼續方才被打斷的教導。

夕陽掛在西面的天空上，晚云被映的似要點燃般的紅，東面的新月已經若隱若現的升起來了。

小攤小販也都回家了，路上顯得冷清了不少。

阿綿強忍心里的不舍，壓抑著不讓季姚看出端倪，細嫩的小指微微顫抖著。

季姚挽著她，能清楚的覺察少女的壓抑感。

她好似漫不經心嘟囔著：“阿綿真是長大了，情緒都能控制的這樣好了，有心事連阿姊都不說，懂得自己憋著，可真真是有出息了。”

話音剛落，身邊柔軟的身軀一動，再也克制不住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哽咽著：“阿綿沒有長大，還是特別沒出息，都不敢再看阿姊一眼，怕忍不住哭鼻子……”

見到她這樣的反應，季姚終于放心下來，拍拍她的后背，“以后阿綿不用在阿姊面前忍著，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如果在阿姊面前都憋著，那以后有什么事還能找誰傾訴呢？”

阿綿又重重的點點頭，小孩子情緒去的特別快，立刻破涕為笑，拉著季姚的胳膊撒嬌著，“那我以后多給阿姊傳信，阿姊不要嫌我煩。”

季姚眉眼含笑，“好。”

＊

與此同時，羽家門口。

小蓮遞過最后一個盒子，想找帕子擦擦汗，結果翻了半天也沒找到。

“唔……丟到茶莊了。”她突然想起。

這便要抬起袖子，一塊干凈的帕子遞到她眼前。

帕子很精致，裁得方方正正的，上面只繡了一朵簡單的蓮花。

小蓮頓了一下，目光自然的順著修長的手指向上看去，還未及看到臉，那人把帕子往她手里一丟，跳下馬車去牽馬了。

小蓮愣愣的看著那塊帕子，嘴角不自覺浮上了一抹笑意。

她剛拭完汗，季姚就帶著商萬綿出來了。

“行了，送到這就行了，趕緊回去，記得不能懈怠，下次我回來是要考你藥理的。”

阿綿又抱了抱季姚，悶哼著應了一聲，“那阿姊早日回來。”

季姚笑笑，“嗯。”

小蓮此刻也走到了季姚身邊，接過季姚的手道：“放心吧，我會陪著小姐的。”

阿綿松開季姚又轉身抱了抱小蓮，“我阿姊要是受了委屈，你要及時跟我說。”

小蓮咯咯笑著：“好好好。”

三人來回抱了不知道多少次，囑咐了多少句后才終于上了馬車，踏上回滄界的路。

夜幕降臨，月亮霸道的光華壓得這滿天的繁星黯淡無光。

一輛不急不緩的馬車駛上了鬼路，由靈界的繁華去往滄界的永夜。

咕嚕咕嚕——

馬車突然停下，商鈺緊接著跳了下去，隨后聽見一聲男人低沉的回應。

商鈺領了旨意走近馬車，“娘娘，王要見您。”

一路上神色平淡的季姚此刻微微勾了勾嘴角，“嗯，那麻煩商侍衛送小蓮回宮。”

商鈺抱拳，“屬下遵旨。”

夜色茫茫，時光悄然。

一只白皙的手撞進了漆黑的眼底，再然后是一片赤色如火的裙角。

一陣疾風呼嘯而過，那女子便在一團霧氣之中，沒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