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笙一拍大腿，對著旁邊的店員不可置信道：“你說什么，古麗來了？”

店員還沒來得及喜上眉梢地應個話，莫小笙已經風一般的飄出去了。

“快帶我去。”

莫小笙邁出門檻，只見肖府的馬車堂堂正正地停在街上，肖白和古麗母子站在前面，直望著莫小笙店門的方向，正好和奔出來的莫小笙對上了眼。

肖白穿著一件淡藍色的織銀緞袍，看上去倒是難得的素凈。見到莫小笙這急匆匆的樣子，肖白鳳目微挑，露出一個不甚明顯的笑意來。

莫小笙把快要飛出去的腿收住，十分臭屁地對著肖白打招呼道：“不知肖公子前來，有失遠迎啊有失遠迎。”

肖白還沒來得及跟莫小笙那天的不告而別算賬，就被她這一句客套話給噎住了。

他認識莫小松這么久，還從沒受到過這待遇，覺得莫小笙大約是缺了根筋。

但當下，他又覺得應該好好利用一下這難得的優待，便把折扇展了以漲一漲排場，故作矜持地露出一個高貴的笑意來。

“莫老板好。”

就在他在一旁忙于擺出一個優雅的姿勢時，莫小笙已經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古麗母子面前，先是刺迷地笑了幾聲，又摸了摸莬兒那光溜溜的后腦勺。

莬兒掃了莫小笙一眼，又抬手蓋住了自己的頭。

經過上次與姜平的會面，古麗仿佛幾日間便已經過了幾年的歲月，看上去眉眼間的神采都黯淡了幾分，眼睛細看下來都是紅腫的血絲，想必也是不知道哭過了多少次。

莬兒見了莫小笙，難得沒有躲開，露出了極其難得的善意。

莫小笙對這對母子心生同情，也沒有忙著談論其他的事，只是問道：“吃午飯了嗎，要不要去店里坐坐？”

古麗露出一個憔悴的笑意來：“已經吃過了，今日來找莫老板，是有些事情想和莫老板商量一下。”

莫小笙心領神會道：“好，咱們進去說。”

一行四個人進了店里，店面本身面積也不大，羅子和楚應只得被迫把座位讓開，在一旁抱著胳膊聽他們談。

莫小笙給古麗倒了杯杏皮茶，又推給了莬兒一盤點心，道：“你們先緩緩，不急著談事情。”

坐在一旁的肖白眉毛一挑，他倒是難得見莫小笙這般貼心溫柔。

古麗抱著那杯熱氣騰騰的茶，突然哽咽一聲哭了出來：“多虧莫老板的提點，若不是莫老板，我又怎會知道姜平是那樣負心薄幸之人，竟然連自己的妻兒都下得了手……”

一瞬間，古麗又哭得說不上話來，一旁的莬兒看著母親這般，明亮的眸子里也漸漸滲出淚花來。

莫小笙有些尷尬地坐在那里，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擅長處理這種家庭倫理類的問題，尤其是加上這種拋妻棄子不成還要反殺的狗血劇情，實在是太難理出一個頭緒來。

但這也不能就看著兩人在自己面前哭不是？

“說到底都是姜平那個人渣的錯，古麗……你，你先別哭……”

大名鼎鼎的莫老板經商這些年，嘴皮子利落那是出了名的，第一次嘴笨成這樣，都快結巴了。

肖白在一旁有些戲謔的看著莫小笙，莫小笙暗下對他比了比拳頭。

“古麗，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肖白終于開了尊口：“姜平既然不值得托付，當下，解決你們母子的生計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道肖白的嘴是不是開了光，古麗聽了他的話，竟然真的慢慢平復了下來。

莫小笙松了口氣，問道：“古麗，你們今后有什么打算嗎？”

“正是為此來麻煩莫老板。”

古麗慢慢說道：“姜平之事已了，我和他畢竟夫妻一場，只要他不再找我們母子的麻煩，我也不愿再與他過多追究，更何況……”

古麗看了一旁的莬兒一眼，又道：“莬兒今年已經快要十歲了，前些年一直跟著我在四處漂泊，后來又流落在煙花柳巷，我自知對不起他。現在我想在東陽定居下來，也好讓莬兒找個地方上學讀書。”

莫小笙眼睛一亮：“你想在東陽定居？”

她心頭升起一絲雀躍，這樣一來，她們的生意豈不是還能繼續？

古麗點點頭，又有些難以啟齒道：“正是，但是我年紀已長，之前答應了莫老板在茶館表演，已經察覺出力不從心，如今出了這些事情，更覺得身心俱疲，實在不適合再從事歌舞宴樂之事……”

“這樣說來，你是不想再登臺跳舞了嗎？”

古麗也不否認，語氣低緩道：“正是，我如今別無所求，只希望莫老板能給我些洗刷漂洗的粗活兒，讓我和莬兒聊以糊口便好。”

莫小笙嘆了口氣：“你這樣好的條件，如今說不跳便不跳了，也著實是可惜。”

古麗面有哀色：“我自小習舞，已經跳了幾十年，但終歸歲月難留，退下舞臺也是無奈之舉。”

莫小笙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莬兒的上學的事情我會幫忙安排，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肖白在一旁道：“不過古麗既然不愿登臺演出，我這風晚閣恐怕也難以給她什么安穩的職位了。”

“這樣的話……”

莫小笙突然露出一個笑容：“我倒是有個好差事，不用你干什么粗活兒，還能讓你接觸舞蹈。”

古麗一愣：“是什么？”

“茶館之后若是真的要舉辦歌舞，需要個好的舞師指導。古麗你的舞姿帶了獨具特色，著實引人艷羨。但我也知道，從事舞藝者一向愛惜羽毛，不知道你可愿意外傳給他人，給茶館的舞者排舞呢？”

莫小笙沒等古麗回答，又轉而一笑道：“當然，若你肯將舞技傾囊相授，我愿意將茶館的股份出讓一些給你，讓你沒有后顧之憂。”

肖白笑著搖搖頭，感嘆道：“肖老板好魄力。”

莫小笙沒搭理肖白，只是認真問道：“古麗，你愿意嗎？”

“我愿意！我當然愿意！”

古麗之前利用莫小笙，又放走了姜平，自以為已經把本來只想著掙錢的莫老板得罪了個底兒透，著實沒想到還能拿到這樣的好差事，當下只覺得又驚又喜，眼淚都要淌出來了。

莫小笙一笑，把裝滿杏皮茶的杯子輕輕放到自己面前：“那么成交。”

送走了古麗一行人，莫小笙突然覺得有點辛酸，有這樣的舞技，這樣的姿容，曾經是何其驕傲的一個人，卻被一個男人折騰了大半生，淪落到這個下場。

“唉，何必呢。”

經歷了這樣一堆事情，莫小笙難得覺得自己滄桑了不少。但她又覺得自己不該這么頹廢，畢竟所有計劃中的事情，都在正軌上慢慢運行了起來。

“二鐵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啊？”

楚應看著這個故作深沉的黃毛小丫頭，在一旁一聲噗嗤笑了出來：“你才多大個人？為什么這么說？”

“沒什么，就是覺得人有的時候活的怪累的慌……還是不如賺錢來得實在，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還不用受人擺布。”

楚應聽到莫小笙這樣說，忍俊不禁道：“你這樣說，倒也有些道理。”

說完，他看著在一旁揉著眼眶的少女，默默嘆了口氣。

自她七歲被抓入黑風寨以來，又何嘗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楚應慢慢走到莫小笙身后，輕輕抬手，扶住她的肩膀，緩聲道：“小笙，你這些日子太累了，這些事情過去了，好好歇息一段時間吧。”

莫小笙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又伸展了一下手臂，打著哈欠道：“啊……我還真困了。”

她又突然睜開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意：“那不如這樣？我去店里平平帳，數數銀子，估計一開心就不困了。”

楚應：“……”

“不大個人，怎么這么財迷？”

羅子走過來，正好撞見莫小笙正掀起袍子要往賬房里跑，一伸手臂攔住她：“得了，別急著平賬了，我和二鐵幫你收拾清楚就行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你再不回去，家里的貓都不認你了。”

莫小笙這才反應過來，突然絕望道：“完了，我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店里，把銀票都給忘了。這都……在家里鎖了好幾天了，它……它不會餓死吧？”

就算沒有餓死，估計這祖宗……也恨不得把自己當家雀兒給掐死吧。

想起銀票的戰斗力，莫小笙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放心，銀票沒那么容易被關住。”

羅子一句話把莫小笙打回了現實，又補充道：“不過你得趕緊回去，銀票這些日子出息的很，把一條街戶里的雞窩兒都給端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估計讓你賠雞的賬單大門上都貼不下了。”

莫小笙：……

街訪鄰里，父老鄉親們……我能把這只貓賠給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