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已經過去了數天之久，原先被破的城池也開始逐步恢復秩序。一路官道開始出現小攤小販，為來往路人提供茶飲吃食。

雖說世道還不是很穩定，但是官道旁邊無人管轄，也不會有人收取攤費，自然會有膽子大的人開始做這個生意。

仙陽城到玉關城的官道上，一處茶攤。

正午之時，來客極少。

多數都是難民回巢沒有那份閑心去喝茶水，只有一些有財帛之人才會在此地歇歇腳修整。

“先生，這里的茶水好難喝??！”

茶攤靠外的一張桌子，五位背著書箱的儒生正圍坐四周，其中一位年輕儒生對著身邊發須斑白，面容枯槁的老儒生抱怨道。

“山野之地，戰后之所，這茶水自然好喝不起來，民苦，茶自然苦，我這次帶你們出來巡游，就是要體味這民間苦楚，又不是來游山玩水的！”

老儒生面容平靜，搖了搖頭，吹開茶水冒出的蒸汽，淺酌一口，閉目細細品味，悠然自得。

聽到老儒生的話，其他年輕人都不再抱怨，沉下心來安靜品嘗。

茶攤煮茶處。

五大三粗的茶老板正觀察著自己唯一的一桌客人。

過了一會兒。

一輛載著枯黃稻草的簡陋馬車停在茶攤在，從馬車上跳下兩個莊稼漢子，賊眉鼠眼的瞥了眼自顧自喝茶的儒生們，便坐在不遠處的桌子上。

其中一位黑臉大漢對著茶老板粗聲粗氣道：“老板！來兩大碗茶水！”

“好嘞！”

茶老板看到來人，目中精光一閃，趕緊拎著茶壺和兩個大碗，躬著身子殷勤的趕上前。

“客官您二位的茶！”

茶老板邊給黑臉大漢添茶水，邊低聲道：“大哥，這五塊肉是個肥羊，要吃了嗎？”

其中一位黑臉大漢趁著喝茶之際，抬眼悄悄看了眼儒生所在的地方，道：“有肉就吃，過一段時日就沒得吃的了?！?

“好我這就去準備！”

茶老板聽到這句話，眸中一喜，拉起麻布圍裙擦了擦手，隨機又想到了些什么，看了眼背后的儒生，看到他們并沒有關注這里，方才對著自己大哥詢問的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黑臉大漢搖了搖頭，低聲道：“官道歸巢人多，不好處理，迷暈了將他們裝在馬車里，找個無人的地方扔了便是?！?

“是”

茶老板不再猶豫，點了點頭，離開原地。

“大哥，這營生怕是做不了多久了，仙陽城已經有許多軍卒官員出發了，過不了多久，這官道就會有官府派人巡邏了?！?

另一位年輕點的莊稼漢子開口道。

“無事，我等又不是沒有營生之人，富貴險中求，干完這一票，我們就撤了這個攤子，這幾票得的錢已經夠我們翻身了。

大戰之后，耕地都便宜，回去了就用這筆錢買下一大片莊子，再招些流民幫工，我們兄弟幾個就是鄉紳了！”

黑臉大哥說到這里，臉上冒出憧憬的神色。

突然，他眼前悄無聲息的出現一只白皙的小手，嚇得他頭皮發麻，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邊的動靜也驚動了在場所有人，都看向這里。

卻是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光頭小道士，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黑臉莊稼漢身邊。

“給錢，消災~”

許錢伸著手淡漠道。

眼前的黑臉莊稼漢子在他的眼中正冒著血紅色的氣運煙火。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個時辰前，因為觀測自己的氣運絲線而耗干了體內天地之氣。

但是他發現自己的眼睛居然依舊能夠觀測到人的氣運煙火。

雖然觀察的范圍小了許多，只能在周身百米的范圍，如果不用心去看，看到的也會跟平日一樣，但這也是個新發現的能力了。

他原本是想去乞丐爺爺那里給他挪個墳，誰知途中突然感覺干渴，走了幾腳路就發現官道旁有處茶攤，就想過來買些茶水。

但是自己身上都是些金珠子，在這里漏財會平白無故生出諸多事端，正發愁之際，看到那黑臉大漢和他身邊之人身上的氣運煙火，想起那些游方道士的路數，心中有了計較。

“什么消災？！你這像和尚的小道士，有病吧！平白無故咒我作甚？！”

黑臉大漢猛地站起，羞怒的伸手抓住許錢的衣領。

許錢低頭看了眼揪著自己衣領的手，心中微怒。

抬頭看了眼黑臉漢子，發現他身上的氣運煙火顏色變得異常鮮紅，沉思些許，將心中怒火驅散，那氣運煙火頓時恢復原狀，頓時明了。

低聲喃喃：“原來是這樣改變的？”

“你在說什么胡話？！”

黑臉大哥看到許錢一臉淡定的樣子，心中沒底。

要是普通的小娃娃如此嚇他，他早就一拳打過去了，管他是個什么人，但是眼前這位卻是淡定的有些不同尋常了。

要知道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內功外功高手的，萬一這小道士有些門道，怕是會因此吃個大虧。

這一幕自然逃不開儒生們的注意，一個個看著許錢面露擔憂之色。

“這位兄臺，小道士也只是開口化緣而已，雖說言辭有些沖撞，但念其年幼，莫要動手傷了和氣。”

其中一位皮膚略黃的圓臉儒生站起來，對著黑臉大漢客氣的拱了拱手勸解道。

黑臉大漢聽到圓臉儒生的話，仿佛找到了臺階，大笑著放下了許錢，摸了摸腦袋，對著圓臉儒生拱手回禮道：“哈哈哈，也是我粗莽了！愣神的時候被這位小道長嚇到，一下子沒忍住，倒是讓諸位相公誤會了！”

“呵呵！那便好，是我等誤會兄臺了，還望兄臺勿怪！勿怪！小道士，若是要化緣到我這里來，我這有些干糧。”

圓臉儒生聽到黑臉大漢的話，露出質樸的笑容，對著許錢招了招手，溫和道。

許錢回過神，看了眼儒生的位置，眉頭緊鎖。

這事情怕不是這么簡單了！

只見這一桌子儒生全部被一道道血紅氣運煙火包裹，血色煙火氣運絲線從他們腳下出現，順著絲線延伸的方向看去，許錢卻看到了身邊的兩位莊稼漢和不遠處的茶老板。

他們身上除了自身氣運以外，突然多了許多黑色鬼火懸浮在他們周身散發著怨恨的氣息，而血色氣運絲線也鏈接在他們的腳下不遠處停下，跟隨著他們的移動而移動，就像個指向箭頭，為許錢指明了方向。

其中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茶老板身上黑色鬼火最多，將近百數，身上一道道氣勁在游走，居然是個會內勁的武者，看內勁游走的樣子，估計內勁達到了后天上品。

還有一股陰森之氣隱隱約約出現在茶老板的心臟之中，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

‘謀財害命，無本買賣！’

看到這些，許錢當即反應過來，心中對自己實力有自信，沒有動。

就當是做好事吧！興許還能嘗試一下做好事能不能得些氣運！

對著儒生道：“有錢嗎？”

圓臉儒生被許錢這一問呆愣些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道：“有啊~”

“卿若，禁言！”

老儒生皺著眉頭，趕緊出口呵斥。

在外漏財這可是大忌。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卿若捂著嘴巴，對著許錢擺了擺手，當即坐了下來，不再言語。

“喝完茶，就走！莫要在此處滯留！”

老儒生突然生出些許不祥的預感，這個突然出現的小道士實屬怪異，見人就說消災，估計這地方有些邪性。

活了這么久，許多隱秘的東西他也知道些許，這個世界是存在神異之人的，雖說這小道士年紀輕說話也直言直語的，就像個愣頭青，不像得道之士，但是謹慎點總沒錯。

聽到老儒生的話，年輕的儒生互相看一眼，目中露出不解之色，但是依然照做，低頭悶聲喝著茶水。

“給錢，消災?！?

許錢的的手突然出現在卿若的眼前，毫無聲息。

卿若被這突然出現的小手嚇得頭皮發麻，后背發涼，他終于知道為何那黑臉大漢會如此激動了。

這小道士邪門的緊，走路居然沒有聲音！莫非是鬼魅不成？我記得神鬼志異的雜書里講過鬼魅怕陽?。?

正值正午，莫非這鬼魅已經修得不怕陽火之氣了嗎？早知道就不給他出頭了！

卿若身邊的幾位年輕儒生也被突然出現的許錢嚇得不輕，一個個危襟正坐，面色發白，拿著茶碗的手都在輕微顫抖，只有那老儒生還算平靜。

“卿若，小友要錢財，給他便是，也算是我等與仙神的緣法。”

老儒生對著有些驚慌的卿若說道。

聽到老師的話，卿若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小心的向一旁挪了挪屁股離許錢遠些，在袖口中摸索一番，當即拿出一個巴掌大的荷包，顫抖著手將它放在許錢的小手之上。

“小道長，這些錢夠不夠？”

許錢打開手中的荷包，看了眼里頭的東西，居然有不少金珠子和銀珠子。

而這里面的珠子其中一半散發著金色的祥瑞煙火氣，而另一半則是淡淡的黑色煙火氣。

誒！還真有氣運在內！這是在提醒我做這件事能拿的報酬和氣運嗎？

看到荷包里面的情況，許錢當即拿了其中有金色煙火氣的一部分珠子，將荷包又扔回卿若的身上。

“這么多夠了，別看里面，低頭看地，走吧！”

許錢將帶有金色煙火氣的珠子收進內襯衣兜中，轉過腦袋看向黑臉大漢的位置，對著這桌的儒生擺了擺手道。

儒生們看到聽到許錢的話，猶豫的看了眼自己的老師。

“走！”

老儒生毫不猶豫的帶頭站起，低著頭照許錢說的做，迅速離開，一眾儒生們趕忙離開座位，低著腦袋看著地面，小心的避開許錢跟上自己的老師。

卿若最后一個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他的位置正對著兩位莊稼漢所在的地方，有些事情他不想看到也強行入了他的視線。

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立刻低著腦袋，滿臉蒼白，額頭的冷汗不斷滲出，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心的避開許錢后一路飛奔，跑到自己老師的身旁。

儒生們走了許久，終于看到官道上的行人，都松了口氣。

一個個面面相覷，剛剛那一幕的確有些非同尋常，但是一路上自己老師都不讓他們說任何關于那茶攤的話題，只能忍住好奇不言不語。

卿若一直走在老儒生的身邊，身子抖個不停，終于忍不住開口道：“老師！我~我~！”

“噓~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老儒生打斷了他的話。

茶攤處。

許錢皺著眉頭站在原地，原先坐著黑臉大漢和另一位莊稼漢的地方已經滿是血腥。

黑臉大漢的頭顱已經不在他自己的脖頸上，另一位莊稼漢結實的身子也成了兩半，漫天的鮮血從他們身子殘缺處不斷噴涌。

茶老板滿身鮮血，人畜無害的臉上此刻滿是癲狂，左手中拎著黑臉大漢那滿臉不解的頭顱，右手握著一把冒著血光的長刀。

“嘿！”

茶老板看了眼許錢咧開嘴角露出滲人的笑容，猶豫再三沒敢出手。

剛剛許錢鬼魅的身法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加上他說的話，就像預先知道這件事情要發生一般，讓他不敢隨意對許錢出手。

“走！白天我出不了手，你也不是他的對手，這個小道士有兩竅心，元陽深厚，就算是我，也近不了他的身，既然他沒有出手，趕緊離開便是，日后再補殺些儒生便是！”

一道陰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茶老板耳畔。

茶老板看了眼許錢，也不再猶豫，拎著黑臉大漢的頭顱謹慎的退到茶攤陰影處頓時消失不見。

剛剛那一幕許錢看的真真切切，那茶老板就在他收取荷包之時突然痙攣抽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突然化作一道陰影，一眨眼間便出現在那兩個莊稼漢身旁手起刀落。

看的許錢心驚肉跳，雖然能感覺到那茶老板實力在自己之下，但是如此殘忍的殺伐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所以才開口讓儒生們低頭離開，畢竟拿了錢就得消災。

自從接到這筆錢后，許錢能感覺到一種冥冥的約束出現在讓他做出這些舉動，也因為這股約束力，他不得不待在原地面對這個明顯有異常的茶老板。

“難怪仙陽道觀收集香火的時候不收這些災厄香火，居然有強制執行的效果！希望后續沒有麻煩吧！”

許錢感受了一下身體，能動了。

體內的天地之氣突然增長了許多，原本因天地之氣枯竭的心臟重新煥發生機。

毫不猶豫，化作一道驚鴻消失在原地。

他可不想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