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西郊碼頭。

白家商船剛泊岸卸貨，突然從船艙中躥出一道小小的人影，朝著碼頭飛奔，后頭還追著一群喊打喊殺的船工。

小人兒在人群里左沖右突，幾次險險被逮到。

路過一個賣魚的攤子時，小人兒突地伸出罪惡之手，朝著眼前泛著魚腥味的肥大襦裙用力一抓！

“哎喲，那個殺千刀的調戲老娘？是老娘提不動宰魚刀了，還是你們都飄了？母老虎的屁股也敢貓？！”

一聲彪悍的怒吼爆開，隨即引來一群糙漢子的哄笑聲。

“魚掌柜的別嚇唬人，好不容易有個不怕死的壯士敢貓老虎屁股，你就偷摸樂去吧，搞不好這回就能嫁出去了。你嚎這一嗓子，又把壯士嚇退了怎么辦？你還要接著當老姑婆？”

“魚掌柜，要沒人承認，我就替他把貓這一下認了吧？我在碼頭扛了兩年的大包，也攢下點老婆本；你屁股大，瞧著就像是能生兒子的，咱倆搭伙過日子唄！瞧哥哥這身板，邦邦硬的，跟了我，不虧！”

“做你的白日夢去。”魚掌柜單手掐著肥碩的腰肢，宰魚刀在手里舞出一片寒光。

“老娘要是愿意嫁苦力，還輪得著你？老娘要嫁讀書人，以后生兒子考狀元！嫁你們能有什么出息？一群只敢口頭占老娘們便宜的夯貨！”

混在人群里的顧菟縮縮頭，把偷偷做壞事的右手在身上使勁擦一把，貼著人群往來的縫隙游魚似的跑走。

遠遠的，還能聽見白家商船上，大管事的罵罵咧咧著，非要將不知道什么時候溜進船上的耗子逮住，賣到山里頭去挖石頭礦，累死了算！

顧菟皺皺鼻子，在心里沖免費搭載她進京的白家商船說聲謝了，又朝大發脾氣的魚掌柜說聲抱歉。

剛才她著急下船上岸，不小心露了行跡，被盤點卸貨的白家管事發現，派手下來捉她。

顧菟一時情急，臨時想個有點缺德的脫身之策，胡亂抓了魚掌柜那什么一把，她好趁亂跑走。

真是對不住了魚掌柜。

顧菟記下魚掌柜想嫁個讀書人的豪言壯語，抹得烏漆嘛黑的小臉露出個促狹的笑。

有機會的話，她會幫魚掌柜實現這個了不起的心愿的。

雖說讀書人清高，可照樣要為五斗米折腰，天底下讀不起書的窮酸書生可也不少。

科舉是個耗費錢財的大窟窿，魚掌柜愿意往里頭填銀錢，不愁有人與她一拍即合。

顧菟擺脫了捉她的人，也不急著洗臉，仗著地形熟絡，穿大街過小巷，很快來到顧府后門，旁邊的狗洞。

顧菟看看四下無人，矮身鉆了進去，熟門熟路地先去墻根下擺著的防走水的大缸后頭，就著清水匆忙洗臉梳頭。

夏日炎炎，水并不冰人。顧菟很快打理好自己，低頭溜著墻根，快步朝顧姝住的院子跑去。

“站住！你是哪里來的丫頭，來我們小姐院子里做什么？”

看門的婆子正躺靠在門口陰涼地里的一張搖椅里，愜意地就著炸蠶豆喝小酒，見著個眼生的小丫頭跑過來，隨口叫住。

顧菟乖巧站住，福身一禮，口稱：

“王媽媽，前頭筵上，郁家小姐被上菜的丫頭沖撞了，衣裳叫茶水浸濕弄臟了。小姐叫我回來取她新作的衣裳，拿去給郁家小姐換上，就那套雨過天青的十二幅纏枝百花裙。”

王媽媽聽她說得頭頭是道，裙子的花色名稱也對得上，便說一聲去吧，放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