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德皺眉，方才他就覺得付知時的穿著怪異，但聽他介紹自己說是林婉君的師傅，他以為他是有什么過人之處才敢在這寒冬里穿得這么少，現在又見他向自己討要衣服，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有一種自己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

“小桃，”盡管心里覺得怪異，林正德還是偏頭吩咐小桃說，“你去我房里拿一件順君舊時習武時穿的衣服給這位……公子。”

“是。”小桃微微弓身，下去了。

現場氣氛漂浮著尷尬，林正德和付知時自衣服的事情過后便相對無言，而林婉君則自覺退出兩人的視線，獨自吃著碟內為數不多的糕點。

氣氛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小桃拿出一件粗布外衣出來給付知時披上才稍微緩和了些。

“那個……你說你是林婉君的師傅？”林正德在念出師傅這二字時眼底明顯浮現出一絲不悅，沒等對方回答，他視線一轉，凌厲的看著對面，“林婉君，這兩天我沒看著你，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我哪有做什么，是這人自己上門來說要給我當師傅的。”林婉君嘴一撇，沒有把自己入獄又在付知時的幫助下逃獄的事情說出來。

嘴里的糕點咬得吧唧響，林婉君最后還是在林正德嚴厲的目光下退下了。

“一看就知道是想要支開我。”林婉君小聲說著，卻沒有打算藏在某個角落里偷聽，而是轉身走到隔間去。

這間木屋雖然擺設簡陋，但該有的東西一樣也不少，兩間房足夠他們這四人住下了。東側那一間恐怕早已被林正德占去使用，但南側那一間原本就是她的，那里現在應該已經被小桃打掃干凈。

林婉君墊著腳尖打開房門，沒過一會小桃便提著一個木桶進來，桶上水汽裊裊。

“小姐快把腳伸進去，這么冷的天還光著腳，小心著了風寒。”

小桃說著已經把木桶放到了床邊，示意林婉君在床上坐下。

“哪里是光著腳，沒看見那上面纏著布條？”林婉君嬌嗔一說。

“是是是，小姐說什么都是對的，快點把腳放進去暖和暖和。”

林婉君順從的把腳上纏著的碎布拿走，一雙腿放進木桶里面。

溫熱的水包裹著早已冰冷的玉足，不到一刻，原本白玉一樣的皮膚泛起一片桃紅，林婉君只覺得整個人身心舒暢，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小桃半蹲著身子，一邊幫林婉君洗腳一邊告訴她他們利用密洞逃走后是如何來到這座山上的。

“現在整個西京城的人都以為林家的人全在那天晚上死光了，”小桃說到這里時心一跳，“我昨天偷偷跑去街上買菜時聽到那些人說林家二小姐已經被人殺害，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姐了。現在想來，那都是九美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而編織的謊言。”

聞言，林婉君剛放松的神色再度緊繃。要不是聽小桃說起西京城里流傳的自己已故的事，林婉君都快要忘記自己入獄的原因了。

“奇怪，”林婉君抬起左手撓頭，“我明明好好的站在這里，為什么那些人都說我死了，九美為什么要撒這種謊，難道她就真的以為我會回不去？”

還有，如果她真的要當眾被人斬頭，她就不信沒有認出她就是林家二小姐。

“其實，奴婢倒不覺得九美這謊撒得是有多愚蠢。”

小桃眼底閃過一絲難為情，她舔舔唇，稍微思索了一下措辭，“小姐你忘了，你平日里素愛一個人擅自外出游玩，那些官家小姐又或是與老爺來往的商客的家眷，就算是想見你一面那可是比登天還要難，現在林家又只剩下你和我還有老爺，這世上現在怕是除了我們就沒人識得你就是林家二小姐。”

“原來如此，難怪那些侍衛不認識我，還當著我的面說是我自己殺了我自己。”

她以前也不是沒和那些官家小姐玩過，只是她們聚在一起時不是討論山和水就是胭脂水粉，又愛作詩，那些都是她不擅長的東西，久而久之她也變得對她們避而不視了，特別是看見九美親自調制一些東西為她們打扮之后。

回想起過去，林婉君又想到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小桃，你覺得我以前有沒有可能做了什么對不起九美的事，為什么她發光的那天晚上看起來好像是對我恨之入骨？”

小桃歪了一下頭回想，“據我所知的，九美很少會流露出憤怒的情緒，真正對小姐你紅臉的事好像是你打翻她送來的桂花糕的時候。”

她說完把林婉君的腳從木桶里拿出，再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拿出一條干凈的碎布溫柔幫她擦拭殘留在她腳上的水珠。

“桂花糕……”林婉君跟著這一關鍵詞陷入了回想之中，“我好像打翻了她拿來的桂花糕總共五次，好像是挺討人厭的。”

林婉君不好意思的吐舌。那幾次的打翻真的不是她故意而為之，而是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手滑，純粹是意外。

“不過，”林婉君把食指置于下巴回想著說，“她送來的那些桂花糕好像有問題。我把掉在地上的桂花糕拿去喂螞蟻，結果那些螞蟻全死了，那可是我被禁止離開林家后的唯一樂趣呀！我的螞蟻……”

回想起自己被禁足的那無聊的一個月，林婉君至今仍舊覺得那一窩螞蟻死得有些可惜。

陷入回想的林婉君并沒有注意到小桃在聽完她說的這些話后整個人都僵住了。

“小姐你剛剛說什么？”小桃的神情激動，激動到連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抓住了林婉君的腳趾頭都不知道。

“你說那些螞蟻在吃了九美送來的桂花糕后全死了，當初為什么不告訴我？”

“嗯？”林婉君皺眉，“告訴你的話，你會幫我找到另一窩螞蟻嗎？”

“不是，”小桃急了——小姐她到底是明不明白螞蟻吃了桂花糕后死了的這件事代表的是什么，“小姐，螞蟻吃了桂花糕后會死，我們人吃了桂花糕后也有可能會死。”

“是這樣嗎？”林婉君感覺小桃今天說的話有些繞，“不過算了，反正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還有——”她指了指自己的腳，“你手可不可以放開我的腳，我的腳趾頭被你抓得有點痛。”

“啊……”

小桃立刻松開手中的腳，正想繼續剛才桂花糕的話題，卻見林婉君已經躺在床上呲牙列嘴的，她起來背對著她掀開衣服，一副青色雜合著紫色的畫卷便在她眼前展開，她鼻子一酸，頓時忘了自己剛才想問什么，拿起桌上的藥瓶子開始幫林婉君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