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做了這樣一個夢,方秋桃心里隱隱覺得不安。
不行,不能再等了!方秋桃趿鞋下炕一溜煙跑到小賣鋪,給方保全的單位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那邊才接了起來,就聽電話那頭特別的吵。
好半天才有個女人喂了一聲。
“喂,我是方保全的閨女,我想問問我爸的船什么時候能回來!”
一陣沉默后,一個男的接過電話,“沒什么意外的話,這兩天就能提前回來!”
“這兩天嗎?”方秋桃追問。
電話那頭又沉默片刻,“船上的情況事先跟你們說了,還望做好心理準備!”
方秋桃心猛地一沉,“那我爸他怎么樣了?”
“還不知道,船上人多,只能等靠岸再說!”
“在哪里靠岸?”方秋桃已經急的跳腳了。
“應該是在津港!”
方秋桃捏著電話的手都出了汗!這么說船上的傳染病一定是相當嚴重了。
恐怕方保全也已經染了病!
“小姑奶奶,小姑奶奶,大隊部有你的電話!”
方秋桃回過神扭頭一看,賴老六急火火的跑過來。
“是文俊打來的嗎?”
賴老六一抹汗,連連點頭,“快走吧,他說過兩分鐘再打過來。”
方秋桃給了小賣鋪五角錢,撥腿就往大隊部跑,跑進屋,電話剛好響起來。
她上前一把抓起電話,就聽到那程文俊熟悉的聲音,“秋桃,這兩天還好嗎?”
一句簡單的問候,方秋桃竟鼻頭發酸,眼圈都紅了,
“好,我挺好的,你們怎么樣,蕓姨怎么樣?”
程文俊沉默片刻,“她的病不太樂觀!”
“大夫怎么說?”方秋桃急問。
“說是肺上長了個瘤子!”
方秋桃全身的血液一下沖進心臟,大熱的天她竟打了個冷顫,長了個瘤子,那不就是癌癥嘛!
九十年代,人們對癌癥的了解少之又少。
可方秋桃知道啊,要真是癌癥,那不就等于判了死刑了嘛。
“秋桃,大夫說要動手術,我們恐怕沒這么快回去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啊!”
眼淚不知不覺就從方秋桃的眼中滑了下來,她輕吸了下鼻子點點頭,“知道,你和琳琳要照顧好蕓姨。做了手術,多買點營養品!”
“嗯,那我就先掛了!”
放下電話方秋桃像丟了魂一樣,方保全生死未卜,許蕓又檢查出了絕癥,怎么重生回來,不順的事一件接著一件。
方秋桃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剛到大隊部門口,電話又響了起來。
賴老六接起來說了兩句,一扭頭喊到,“小姑奶奶,是程琳!”
方秋桃電話剛放到耳邊就聽到程琳哭泣的聲音,“秋桃,我媽媽肺上長了個瘤子,大夫說如果不做手術,我媽媽可能活不了幾天了!”
“文俊不是說已經同意手術了嗎?”方秋桃強壓著悲痛的心情,死死抓著話筒的手指卻已泛白。
“哥不讓我跟你說,我們帶的錢,根本不夠做手術的!媽現在只能保守治療!天天咳血咳的特別嚇人!”程琳的哭聲一聲一聲如同扎進方秋桃心里的刀子。
“還差多少錢?”方秋桃咬了咬嘴唇。
“兩千!”程琳嗚嗚哭起來。
兩千塊啊!一個工人一年的工資,她知道憑方秋桃無論如何也是湊不出這些錢的,可是許蕓是她的媽媽,她和程文俊遠在他鄉,唯有方秋桃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你先別急,給我留個地址,我去想辦法,湊到錢馬上給你們寄過去!”
放下電話,方秋桃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她看著手中記著程琳他們地址的紙條,撐著腦門,眼淚無聲的掉下。
太難了!她真的是太難了,一面是她等著救命的爸爸,一面是對她有恩又善良的許蕓。
她到底要怎么選擇才是對的?
無論選擇哪一個,她的良心在今后都難以安樂吧!
“小,小姑奶奶!”賴老六猜到是許蕓的病情不樂觀,說話都小心了幾分。
方秋桃默默流了一會淚,抹臉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她突然想起許蕓說的一句話,辦法總比困難多,哭泣是最無能的表現,它不能幫你解決任何問題!
與其坐在那哭倒不如再努力一把!
賴老六一路小跑追上方秋桃,輕輕遞給她一個東西,
“什么?”方秋桃拿過來一看,嘴角就挑了起來,“許可信?行啊小痦子,這就拿到了!”
“那是,剛拿到就想跟你說來著,這不程文俊來電話了嘛!”賴老六受了表揚扭捏的像個十七八的大姑娘。
萬般逆境下,總算有了一點希望!
方秋桃轉身往出村的小路走去,她這就是去礦務局找范國強,早一天拿到手續,她就能早一天放開手腳大干一場!
趕到礦務局,正好趕上上班的時間,方秋桃按范國強說的,找到辦公樓二樓最東邊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上貼著牌牌,上面寫著副局長三個字。
方秋桃還是頭一次跟這樣身份的人打交道,一時心里竟有些不上不下的心慌。
她深吸了口氣,敲了敲門,立馬傳來范國強的聲音,“進來!”
方秋桃一推開門,就看到一個三十多歲跟老范長得有七八分相像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后看著什么文件,辦公室里就這一個人,那肯定就是范國強了。
范國強雖然跟老范長得很像,卻沒有老范那么壯,皮膚也比老范白許多,白襯衫,金絲邊眼鏡更襯的他多了幾分文雅氣息。
見人進來,范國強一抬眼皮,“你是……方秋桃!”
沒想到他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方秋桃有些受寵若驚,“是我,我來送許可信!”
“拿來我看看!”范國強起身接過信,略略掃了兩眼,“行,剩下的我來辦就行了!”
“那大概要多長時間能拿到這個手續呢?”方秋桃問到。
“整個手續下來十來天吧!”范國強說到,“到時候你記得打電話過來問問。”
還得十來天,方秋桃不免有些心急,不論是許蕓還是方保全,恐怕都等不了這么長的時間了。
“怎么?還有什么問題?”范國強一眼看出方秋桃臉上的糾結。
“沒,沒了,那,那就謝謝您了!”方秋桃沖范國強深深鞠了一躬。
范國強爽朗一笑,“你這小丫頭還挺有禮貌!回去等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