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潑刀
- 天下胡來
- 豆不花將軍
- 3156字
- 2020-03-11 19:12:00
在這潮濕陰暗的小巷子里,唯一高大且寬敞的建筑是一間灶王廟。
胡海若和公生夷被帶進了廟中。
這間灶王廟十分的破敗,由于位置偏僻,而且周圍沒有太多的百姓,廟里滿地的枯樹葉和稻草桿,正在發出陣陣霉爛的味道。看來此處應該是無家可歸的人暫住之地,只不過被這些人趕了出來。
神龕上的灶君司命同樣破破爛爛,朱漆剝落,掉了一塊又一塊,看起來倒和眼前這名擺渡人乞丐十分相像,只剩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空洞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神龕之下的茅草垛上正躺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干瘦男人。
那男子一身土黃色粗麻布衣裳,腰間一條草繩,赤足穿著一雙草鞋,渾身上下沾滿了稻草和木屑,臟兮兮的,不知在這間破舊的灶王廟里躺了幾天幾夜。
那干瘦男子起身站起,粗手大腳,身高約么比胡海若公生夷低上半個頭左右。細看他臉上,還沒剃干凈的青色胡子茬從下巴一直蔓延到了耳根,看起來十分滄桑。
然而當那干瘦男子從茅草垛上站起來的一瞬間,一陣令人感到壓迫的氣勢就此產生。那男子雖然一身乞丐裝扮,身材也很是干硬瘦小,但筋骨之中似乎蘊藏著一股力道,一股隨時都會爆發出來的和他這具身體現狀看上去很不相符的爆發力。
尤其是當他從神龕之下抽出他那柄烏金長刀之時,那個令人感到壓迫的、震懾人心的氣勢更加噴薄而出。
那干瘦男子長刀擺動,冷冷看著面前兩人,說道:“潑刀門下棄徒匡虎,領教了。”
“潑刀門下”四個字,好像春雷及體,令胡海若和公生夷著實震驚。嚴格意義上來講,無論是北海、南越還是寧國,都沒有所謂的“潑刀門”,那只是江湖人士為了方便而口中這么稱呼的一個名詞而已。
“四無刀客”吳季子,是天下知名的游俠,行蹤飄忽不定,一輩子不曾婚配,無兒無女,四海為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傳人,只不過有的時候會傳授功夫給一些乞兒或者其他的底層勞動者。這些人有了功夫之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常常會與其他門人弟子動手,便被其他門派的人稱作“潑刀門”。
只是沒有想到,在這間破舊的灶王廟里,竟然會遇到吳季子門下弟子,看來云中城藏龍臥虎,出現什么情況都不必感到驚奇。
匡虎長刀擺動,眼睛冷冷看著對面兩人,很明顯這是作出了一個邀戰的架勢,按照規矩,對方只有在對戰中取勝,才有資格繼續下一步的動作,否則,便只能灰溜溜退出這間灶王廟,更加別提繼續找蛇頭尋找線索的事情了。
胡海若越發感到事情的復雜性,蛇頭手下竟然能搜羅道“潑刀門”的弟子,看樣子實力應該很不簡單,對于能夠探查出真相來也是越來越有信心。他素來喜歡與人對敵,喜歡研究對手的招式,腳下也不由自主地就要走出去,忽然感到一只白皙精致的手掌出現在了自己胸前。
公生夷伸出手來攔住了他,自己向前邁了一步。
見到對方公子哥模樣的人物出身應戰,匡虎微微一笑,滿是不屑和嘲諷,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面貌長得白白嫩嫩的少爺秧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膽敢出來挑戰自己。看樣子是不知道“潑刀門下”這四個字究竟意味著什么,不知道自己手中這把烏金刀下斬殺過多少江湖豪客。
公生夷依舊面無表情,從腰間取下隨身攜帶的烏木長劍。昆侖派弟子一直有一個古怪的規矩,但凡與人執械交手,必須要用劍,他預料到今日必將有所拼斗,因此長劍隨身帶了來。
一身低沉清越的出鞘之聲,一道寒光緩緩由短拉長,直至最后完全出現在對手眼中。劍身極薄,微微顫動,凝若寒冰。公生夷長劍在手,整個人有若籠罩在一層寒光之中,顯得更加清冷絕塵,凜然不可侵犯。
匡虎的瞳孔一陣緊縮,似乎也是受到了對方凌厲劍意的震懾,思緒之間竟然出現了極其輕微的疏忽走神。這只是一瞬之間的事,然而高手比武,爭的就是一線之機,在意識到自己剛剛犯了一個足可以丟掉先手的大錯誤之后,匡虎立即收束心神,調整思緒,繼續凝神對立。不過此時,他從公生夷澄澈清冷的目光中發現了一絲了然的神色,很明顯,對方剛剛已經捕捉到了自己沒有來由的走神,只不過并沒有選擇進攻,而是風度頗佳地等待自己調整好狀態。
匡虎后背微微涌起一陣寒意,似乎受到了對方氣勢的影響,他低喝一聲,長刀卷起一陣疾風,化作一團黑影,攻向公生夷。
二人對立而望的時候,胡海若從中觀察二人的神色和儀態,見匡虎神色先倨后恭,中途甚至出現了很明顯的一段時間被公生夷的氣勢鎮住,已然對于這場比武的勝負了然。
他笑吟吟地負手而立,見到匡虎發出了第一招,口中喊道:“十!”
以匡虎的身手,確實有驕傲的資本,可在公生夷這個對手面前,是不應該驕傲的。胡海若的意思很明顯,十招之內,公生夷會取勝。
此時,公生夷的神態氣勢與他當日與胡海若動手的時候截然不同,此時的他冷若冰霜,長劍并不閃避,身法如電,清霜般的長劍恍若一道紫電驚雷,直接劈向這一道黑風。
“錚”的一聲,刀劍相交。
匡虎身形微微一滯,似乎受了對方功力的侵襲,身子出現了酸麻之感,手中烏金長刀竟出現了破綻。
公生夷卻絲毫沒有停留之意,不受刀劍相交的影響,長劍繼續深入,只一招之間,就逆轉了先后手。
這就是功力強弱帶來的差距最直白的體現,對手可以仗著修為高從而處處壓制,而自己無論招數多么精妙,卻是處處束手束腳。
公生夷今日的打法十分的霸氣,連出三劍,全是進攻的招式,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三劍全是當胸直刺,基本無任何變化,但厲害就厲害在功力精純,使人不敢當起鋒芒。
胡海若喝彩之聲早就響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身份見公生夷與他人動手過招,原來他不止輕功高絕,劍法竟然如此之凌厲。
第三招劍法,由于速度太快,匡虎躲閃招架不急,眼見就要被這凌厲絕倫的一劍釘死,萬般無奈之下,身子向后一滾,這才避開了,不過滿身滿頭沾滿了稻草,模樣狼狽不堪,著地一滾的時候,多少慢了一些,后背的麻衣“嗤”的一聲斷裂,被公生夷的劍風刺破,露出了里面的肌膚。
“七!”
胡海若的聲音在灶王廟寬闊的大廳里飄蕩。
匡虎這一滾,直接滾到了一根紅漆木柱的后面,公生夷并不追趕,長劍收回,凝立在當場,等待匡虎起身再戰。
匡虎爬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后背的衣服,背上早已起了一層白毛汗,眼前這名年輕公子模樣的人是一名異常可怕得劍手,實力之強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匡虎一聲大叫,雙眼圓睜,眼中血絲暴了起來,脖子上血管突出,額頭青筋暴起,看上去猙獰可怖。一把烏金長刀夾著勁風和怒氣噴薄而出,他此時刀法勁力大增,遠比剛才兇猛。最令人驚奇的是他的神態,狀態不似正常人,瘋瘋癲癲,招法也是看似凌亂無比,東一招西一招,雜亂無章,有時連聲呼喝,雙手握刀,直上直下接連劈砍,有時滿地打滾,一刀刀直接砍向公生夷小腿小腹。
這一下,雙方戰局拉平,由于對方招式過于奇特,公生夷的攻勢放緩了下來,仗著輕身功夫高妙,滿場游走,仔細觀察對方出招的規律。
“三!”
胡海若的聲音在不停地提醒著還剩下的招數。
匡虎長刀橫過身前,右腿踢出,刀法中夾雜著腿法,虛虛實實,難以預測。公生夷長劍持于身后,身形如穿花蝴蝶,忽而向東,忽而向西,身子距離匡虎十分接近,他在仔細觀察。
潑刀技確實神妙,難以預測,雖然公生夷功力明顯強過匡虎,但仍舊被對方仗著刀法奧妙,勉強戰成了平手。
第九招,匡虎左手刀劃過,右手一拳虛晃,隨即刀交右手,自下而上劈向公生夷小腹,這一刀既快且險,完全超過了尋常刀法的套路。胡海若雖也會用刀,然而見了這一招,心里也不禁驚奇,贊嘆,這幾乎顛覆了自己對于刀法的認知。
公生夷的閃避可謂妙極險極,身形微微一側,動作幅度十分輕微,然而一道黑光從一側掠過。
這正是他所期望的,因為這一招的后半式,匡虎剛剛用過,雖然不是從下至上劈砍小腹這么大的幅度,但下一步的刀法卻很明顯,向上之勢已然用盡,必然是從上至下的動作。
一道刺目的劍光一閃而過,擊穿了他周身的黑光。
公生夷身形驟然向后連退三步,長劍已然收入鞘中。
匡虎身形停滯住,雙手持刀,呆立在半空,他怎么也想不通,對方竟然看穿了這一招,一劍刺向了自己的腰間,但手下留情,劍到即退,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啪的一聲輕響,匡虎腰間的麻繩斷裂,掉在了地上。
“剛好十招!”胡海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