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三刻,魔法之森。
對Caster組而言,失去了月光的夜晚相當不美妙,即便身為魔術師的八岐確實有著夜視的手段,但光亮近乎烏有,向外望去只覺眼睛腫脹。
非是他有不夜的癖好,他絕無那般閑情雅致。
也非是他輾轉難眠,他的睡眠習性相較那位埃爾梅羅無甚差別。
只是警戒。
他當然信任沙條,雖然這位騎士王與他記憶中“衛宮”所描述的的那位連性別都不一樣,可到底,那份高潔依然獨一無二。
寫作沙條牧星讀作亞瑟的男人無疑是被圣光拱衛著的騎士,但正因如此,梅林…夢夢就顯得更加不可信了。
八岐未從夢夢身上看到一點賢者的模樣,她有意模仿,卻故意破綻百出,看向四糸乃時的玩味與看向他時的冷淡毫不掩飾——王需要這血肉磨坊,所以她做了。
而這也并非為了她所培養侍奉的王,只是她覺得有趣,僅此而已。
可以說,要八岐去信任夢夢,不如叫他去尋求易的庇護——至少那位他見了莫名會喊出“君主”的家伙是很易懂的類型…至少他如此覺得。
像是現在,他主動承擔起守夜的職責,理由則是他認為Caster還是孩子,會被卷進戰斗之中已經足夠殘忍,這等勞心費力的事情還是交給他的好——換做那位君主,他也會這樣做吧?
君主大人的真實想法是什么,八岐無從考證,他不過是認定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
采取失禮的話術,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比起魔術師,稱八岐為魔術使似乎要更加恰當。
八岐輕輕摩挲掌中的“天叢云”,口中喃喃:“父親…”
是了,魔術師,家主,御主,將諸多名號通通撤下后,他也不過是個高中年紀的少年。
他的八岐之名,自然引自那八岐大蛇。
弗如那沐浴龍血的齊格弗里德,他的先祖當是那位武神的侍從。不過在那一戰時被大蛇糜爛的血肉侵染,乖張的武神大人便生了憐憫,留下他在出云陪侍左右。
后來,鳴尊大人伴著神代一同遠去,獨留那尾劍和事代主神的余燼。
此事可笑,明是留與明證的天從云,到底遺失了;而先輩所該侍奉的最后一代,卻是女性。
八岐大可以說自己是天照大神的遠房親戚。可他沒有那樣的幽默細胞。
在八百萬神行走過的土地,神話時代的彌留多如牛毛,可唯獨八岐之名,是為詛咒。
陰陽師發覺八岐家的骨血依舊保有那惡蛇的“理”,是絕佳的材料——本該開枝散葉的家族成了被獵殺圈養的目標,只顧奔逃埋名。
而從西方泊來的魔術師更加的不講道義,黑船抹去了家族近半的譜系,時至今日還堅持狩獵的也只有他們。
到了八岐零這一代,連用以供奉香火的祠堂也難尋到了。
幼時的他,大概全無身負職責的緊迫,父親將他保護得很好。
他甚至會生出一種想法:“這樣的姓氏真是太帥了!”
無知可以充當保護。但同樣的,若是災禍真的來臨,災禍會將這份無知剝開皮肉,直至鮮血淋漓。
父親在一次襲擊中喪生后,他拾起父親留下的“天叢云”,也拾起那份失落的歷史。
任是保護或是監視,他只顧蜷縮。
蟄伏。
八岐家魔術的傳承只有區區幾代,陰陽術更是無處可得。倒不如說,對陰陽師的仇恨要更加深遠。
對八岐零而言這是很糟糕的局面,但并非不可接受。他終于和那些先輩們懷揣上同樣的夙愿:將天叢云供奉在自家神社,或許要再加上家族的光復。
他沒有拒絕圣杯的理由,可不至偏執。
看到Caster的第一眼,他就放棄了奪取圣杯的打算。
Caster只是孩子。他這樣覺得。
“八岐小哥,還不睡嗎?”
這是姑且套在他手上的手偶,也即奈的聲音。
八岐搖頭,他不知在這黑暗中奈能否看清,他只是這樣做了。他說:“我還不可以懈怠。”
至少我還能這樣做。
“成白小哥可憐過頭了呢。”奈說。
倒是可憐一下我們自己啊…八岐腹誹。
“我們這樣不會把乃吵醒嗎?”他忍不住說。
“有八岐小哥你在,乃睡得很安心哦?”
八岐不知該怎樣回應奈的調侃,卻不肯傷了奈的心情。
“這樣就好。”他說。
“呼呼,你果然對我們有想法啊~不過不行,乃是奈的,奈是乃的,八岐小哥插進來就成了牛頭人了喔。”
“好糟糕。”
“謝謝你,八岐。”手偶莫名正色,也沒考量八岐所說“糟糕”是如何樣狀,她只是這樣說了。
“啊…嗯。”
“真好欺負,奈要開始喜歡你了哦?”
“務必不要。”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既不知那位君主來到了魔法森林,也不知道那只狂獸同樣襲來。
……
八岐堪堪躲過魔術師小姐射出的咒彈,在地面上狼狽地滾了幾圈。
他對著手偶大喊:“奈!把乃叫起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以令咒!Caster!來到此處帶我逃離!”
令咒紅光閃爍,Caster出現在八岐身旁,這是在魔術師眼中堪稱魔法的大魔術——空間轉移。
(易:啊?)
巨大的冰偶兔子拔地而起,將八岐和Caster一并馱起,兩條后腿一蹬,直接跳出百米之遠,攔路的樹木全部撞斷。
“哇啊!!!!!”
“兔子的極限跳躍距離是體長的16倍左右喔!”手偶不顧八岐的心驚,自豪地吶喊。
八岐慌亂地給Caster套上夜視的魔術,而作為使魔而共享與他們視野的傀儡卻在此刻傳來如此的景象——
戴著兜帽的男人佇立于此。
“此路不通。”他說。
Berserker,亞歷克斯·墨瑟。
前方是他們拼盡全力都不可戰勝的兇獸,后方則是不知深淺卻予人恐懼的少女。
“乃!左轉!”趁著余力未消,八岐當即下達指令,“赤原獵犬(Hurnting)!”
當稱為箭矢的魔劍就這樣被他投擲出去,少女僅僅遲疑了一瞬,抬手,那以不死不休追蹤目標的特性聞名的魔劍就在空中被生生折斷。
但足夠了。
魔偶只管扭轉奔逃,抓準時機發起攻擊的Berserker僅僅切下冰結傀儡的右腿,而這不值一提,只要Caster還有可以使用的魔力,魔偶的恢復就是轉瞬間的事情。
“干得好!八岐小哥!”
“我好歹有練過標槍啊——”
宮本子祝掂了掂手中的白色碎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那個方向…是無緣冢。
她騎上墨瑟身化的狂獸,緊緊地追在后面。
如果說傀儡每一刻都擁有兔子的奔逃極限,那么…死地如何?你們終將退無可退。
八岐他們一邊跑,一邊向身后死咬不放的Berserker發射各種各樣的東西,可通通都不足以阻攔Berserker的逼近。
八岐莫名生出了止步回頭的想法,視線也開始模糊…他驚覺,是毒。
再思之道。
蟄伏于此的妖怪們看到這個陣仗當即作鳥獸散,容不得八岐思考,他絕沒辦法發出停止的號令。
如果能打開那里薄弱的結界…
(麟:開玩笑,我特意修的,就是怕結界爆了)
“乃!讓魔偶轉過去!不在這里送他們一發大的的話——”
“喔!這種事情就交給奈啊——正有此意!!!”
兔子的魔偶來了個急剎車,漂移過后向緊追的Berserker張開了嘴巴,口中能量閃爍,噴薄欲出。
看起來是早就在憋壞東西了。
“Fire!”
冰冷的光束,將途經的一切染成霜白。
“墨瑟。”
“嗯。”
兇獸右爪化為巨盾,竟生生頂了上去!
“此方的武神啊,此血骨奉上,縟節舍去,還請顯露您的威名吧!”
八岐深知Caster的魔力支出快到了極限,他也跟著虛弱起來,于是他高舉那小小的叢云吊墜,吟誦起禱告的咒文——
“承皇。”少女不知何時出現在魔偶之上,她只是輕輕一語,那虛假天叢云的躁動就止息了。
“什——”
神明的降臨被——
叮!
八岐慌亂地用變為正常大小的“天叢云”擋下宮本子祝向Caster揮動的刀刃,而代價則是他從魔偶之上跌落,事態緊急,他只能攬住Caster的腰肢,將她一起拽下來。
“八岐先生!!!”“小哥!”
是的,這是唯一的選擇,少女的第二次斬擊已經揮出,將少女拉下來是不切實際的想法。
可到底…雖然是單手持刀,比不過少女的雙手斬擊,但再怎樣說,僅僅是揮刀就將自己從冰結傀儡上擊落…
冰結傀儡僅僅是失去了一瞬間的魔力供給,Berserker就架著巨盾生生將它撞碎。
此刻,八岐零抱著懷里的女孩半跪在地,而宮本子祝坐在Berserker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
“將,軍。”宮本子祝不緊不慢地說道。
“以令咒…”
八岐的聲音戛然而止,在這近乎無聲的世界里,八岐銘刻著令咒的右手高高飛起。
“先生!”八岐只覺麻木,睜開眼卻正對上Caster驚恐而又擔憂的眼神。
“八岐小哥…”
宮本子祝靜靜看著他們的反應,直到八岐斷手的痛楚來臨發出大叫之時,她才輕蔑一笑。
“墨瑟。”
給他們個痛快吧。
Berserker的雙臂化作巨劍,做出最樸素的揮砍動作。
八岐盡力將Caster護在懷里。
……
咚!
“你們總是這樣。”Caster抬起了頭,稍一用力,從八岐的懷中掙脫出來。而以巨大冰刃將Berserker逼退的黑色騎士逐漸凝實。
道具作成:C+→A
“自顧自地給予我們期盼。”
臂甲,肩甲。
“自顧自地賦予我們命運。”
身軀,頭顱,以及兔耳頭盔。
“不由分說地讓我們成為養分…”
Berserker將宮本子祝丟在身后,獨自向Caster沖去。
黑色的寒氣爆發開來,將Berserker結結實實地擊飛出去。
最后的甲著業已完成。
“我們才不接受!給我們將這世界停滯!魔王·黯冰極神(Astaroth)!”
靈核反轉:無→A+
鳴尊大人的降臨被一句“承皇”打斷,可現在,新的武神于此顯現。
虛假的伴生:C+→EX
神明與狂獸遙遙相望。
“Ca…ster。”八岐呢喃,剛剛的寒氣正正好好將他手臂的斷口冰封,因此他不至暈厥。
“快撤啊八岐小哥!現在這位是誰奈也不認識!”手偶驚呼,按照八岐的理解乃如果真的能反轉的話表象應該是奈才對,可…
這點姑且不論,他逃向何處呢?
魔王沖鋒前進,手中長刀揮舞。
而八岐近乎失明,魔力也幾近透支,他用眼中最后的光看了看自己戴著手偶的左手。
“奈,就這樣死掉的話也太憋屈了。”
“所以跑啊!!!”
八岐沒有解釋的余力,他大概有著這里是獨屬于他的落鳳坡的感覺。
他抿了抿嘴。
手偶還沒反應過來就到了他的嘴邊。
只是貼了一下,到底是布料的觸感…在痛楚中能留下這樣的觸感也算不錯。八岐這樣想。
“所以…我們該跑了吧?
“八岐小哥!
“小哥?!!”
魔王的攻勢隨著八岐的倒下越發兇狠,只是這次,Caster將魔力的鏈接對象轉變為此處的地脈。
陣地作成:C→A+
“墨瑟。”
Berserker點頭,以被斬斷下肢為代價沖向八岐零——而宮本子祝也在瞬間將魔術術式構筑完畢!
“Master Spark。”回應他們的是清冷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