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只是那樣想著，也沒有深究太多東西。直到后來高三和老肖因為大學(xué)的事吵架，沒有什么游樂方式，只能多讀書麻痹自己，才借著讀《逍遙游》的好奇心將《莊子》，《老子》，還有《論語》什么的給讀了個遍，也就明白了讓自己這么難受的原因是什么。”

程時宇很難代入顧希的感受，他不明白顧希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那么平靜，可他聽懂了顧希話里的意思，便皺著眉頭吐槽顧希道，“你心真大！”

顧希嘿嘿一笑，聳聳肩膀表示認(rèn)同。

總之氣氛好在沒有壓抑起來，叫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逍遙游》里有句話：天之蒼蒼，其色正邪？其遠(yuǎn)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我記得當(dāng)時語文老師給我們表述的意思是，這是形容大鵬鳥的眼界的寬廣。

而下面說：蜩與學(xué)鳩笑之……是說這些小雀的自大又無知。

因為我個人的經(jīng)歷，我其實將自己代入進去的角度是小雀，我并沒有認(rèn)為這樣有什么不對的。簡簡單單地度過自己的一生不是很好嗎？所以我向來不喜歡這句話。可高三那年和老肖吵架，我也習(xí)慣性地不和周圍同學(xué)說些較為私密的想法，就一直處在一種相對封閉的狀態(tài)之中。大概就在那個時候，我再去讀這一段話，我好像就明白了莊子原本的想要表達的意思:大鵬鳥雖然乘風(fēng)而起，可以帶著一種自謙的態(tài)度去遙望更遠(yuǎn)的天空，但它視下，卻是‘亦若是則已矣’，表明了就是大鵬鳥其實對于地面上發(fā)生的事是帶有一種不理解的態(tài)度。

而對于蜩與學(xué)鳩，我想也并非是老師單純解讀的那種夜郎自大的情緒，可能更多的就是因為客觀上的不理解而產(chǎn)生一種情緒。

這兩者的想法也都剛剛和《老子》里面，‘治大國如烹小鮮’相照應(yīng)。

也就是兩類人，或者說是兩種心境的寫照。”

程時宇這下完全聽明白了，道：“你讀過阿西莫夫的《第二基地》嗎？或者是索耶的《計算中的上帝》？”

顧希搖頭，表示可以聽程時宇細(xì)說。

程時宇撓頭，他說話可能并不像顧希那般條理清晰，倒不如說叫他講給自己都有些勉強，上下嘴皮子打架道：“額……就是說……”他又磨蹭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拿出手機翻了半天，才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是《第二基地》里面的一段節(jié)選，大概含義就是說，人類社會的所有苦難其實都可以追述到人類相互之間的不理解。

“《計算中的上帝》里面想象了一種外星人，叫什么……額……總之就是這樣。然后它們有很多手指，而且就是一眼能夠認(rèn)出來面前有多少東西，但是有一定限制……人要是看超過七八個的東西，一般不就要查查嗎？但是那種外星人不用……但是它們就是……我也想不清楚，為什么這樣一種外星人數(shù)學(xué)不好，但是它們在道德層面卻很牛，就是不好的事，它們打一開始就不會考慮去做……我知道我說的很垃圾，但是這tm的很牛啊……誒？不對，你等等啊。”程時宇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說：“我們?yōu)槭裁磿f這個，和我們的議題有什么關(guān)系嗎？”

顧希瞇起眼睛，微笑地看著程時宇，搞了半天，他居然還不知道他們討論這個問題的緣由嗎？那他顧希把思維導(dǎo)圖又抄寫一遍并且放在他們中間的的目的是什么？顧希便心累地拿出思維導(dǎo)圖遞給程時宇，道：“如果我們想要相對正確解釋編輯嬰兒所代表的生物科技方面的發(fā)展對于人類社會的影響，我們就不能只是從虛擬的推理上去闡述，而應(yīng)該將這種推理放在真實的原本的人類社會上，去建造我們的議題內(nèi)容。而且，作出一種假設(shè)，如果編輯嬰兒他們有一天真的誕生在這個世界，那么，與他們相對的，我們所有的自然出生的人就是一個整的群體。反之……”

程時宇搶話：“反之我們梳理通了我們現(xiàn)在社會的狀況，就能夠給編輯嬰兒這種存在給予一個正確率更高的推想結(jié)構(gòu)！”程時宇一口氣說完，既掩飾自己的尷尬，又讓顧希閉上了嘴不再詬病他。

顧希緩緩地點頭，抿嘴道：“對。”

吉祥物的老毛病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改。

“那我回去讀讀老莊，你回去讀基地系列和《計算中的上帝》……外加一本《天堂的噴泉》吧，《百年孤獨》也可以試一下。”程時宇對顧希說，表示等他們兩人都讀完了書再繼續(xù)討論議題的事也不遲。

兩人便向著門口走，打算向圖書館去，但一開門就見鼻子下掛著兩條清水鼻涕，哭得混天暗地的孫明涵。此人臉皮極厚，看見人出來，自己搞偷聽也不覺得臉紅，反倒拍拍屁股站起來，指著顧希破口大罵：“我c你奶奶，那么累了你就不能歇歇？我tnd算個什么東西！”破孩子委屈巴巴，他高考考了那么高的分啊，他如約地完成了和父母的對賭啊，可是卻被改了高考志愿啊，一蹶不振地和父母要著巨額生活費四處揮霍——他有什么錯？“c，”孫明涵仰天大哭，道：“我以前……也是好學(xué)生啊——”

兩人的計劃就這樣被迫中止，安慰起了眼前這個眼睛哭成核桃的家伙。

但孫明涵不管其他，自顧自地哭，哭到最后已經(jīng)累了，就用著袖子一抹眼淚和鼻涕，放話：“你們給我等著，遲早叫你們每個人高看我孫明涵一眼。”而后就撥開顧希的手，氣鼓鼓地跑走了。

剩下顧希和程時宇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