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竹回頭。
只見兩個(gè)男人扛著的麻袋放下,打開,露出一個(gè)十七八歲小孩的模樣。
昝唯眼巴巴地瞅著湘竹。
柳?;帕?。
“裴將,人帶來了,我們先走一步?!眱蓚€(gè)男人離去。
“來的正好?!迸崮宏悡荛_湘竹已經(jīng)僵住的手,“給我用刀架上!”湘竹冷笑一聲,裴暮陳竟敢背對(duì)著敵人,于是飛沖過去,一劍未落,聲先落,“殺!?。 睅讉€(gè)士兵欲殺昝唯,湘竹見狀忙收劍?!斑@樣多好,不過你妹妹的命可在你手里了呢?!迸崮宏愇嬷鴤谏像R。
“眾人聽令!殺湘竹,賞!!”
所有人吶喊著,嘶叫著,各種丑態(tài)令人作嘔。
沖向湘竹,用刀砍,用矛刺。
“姐——!姐——!你們不要?dú)⑺∧銈儦⒘宋液貌缓?!姐——,你們放過她吧,姐——,姐——!”
眾人不理昝唯。
昝唯哭著,喊著,沒有一個(gè)人理她。
湘竹也聽到了昝唯的聲音,忘記了疼痛,不由張了張眼。
呵,就走到這了嗎。
我湘竹的命再大也無用,早晚的事,何必傷心呢?一個(gè)人間的禍端,又何必存在呢?
命不由己啊——
“報(bào)——,敵方秦軍前來支援,共有兵力二十萬,恐怕我軍……”
“啐,想不到一介亡國(guó)之君竟有人來救。我們撤!”裴暮陳策馬揚(yáng)鞭,無音。
——
昝唯雙腿無力地癱在地上。
湘竹鮮血淋漓地倒在血泊中,睜著眼。
昝唯爬到湘竹身邊,嘴里不停地念著“姐姐”。
湘竹不語。
不是說好了活著回來么……
——
“姐姐怎能棄你一人不回呢……”
——
說好了的……
姐姐……
“姐——”
一聲嘶吼響破天際。
昝唯顫顫巍巍地伸出食指對(duì)著湘竹的鼻腔。
一瞬,昝唯嚇得趕緊縮回手。“我,我……”聲音劇烈顫抖。
一切,都結(jié)束了呢……
“噠噠噠……”馬蹄聲響起。昝唯用沾滿血的手揉了揉眼,昏了過去。
“這就是那兩個(gè)湘氏的人?”
“真慘啊。”
“噤聲,皇上在這呢?!?
“……”
“喏……”
昝唯完全失去了意識(shí)。
次日晌午——通天獄。
通天獄,之所以叫通天獄,是因?yàn)橄鄠髟诤脦装倌昵埃说赜幸蝗松沙晒?,后人用來祭奠此人。也許是因?yàn)榻煌ú槐憷@塊地就一直荒著,無人燒香拜佛,故成了監(jiān)獄,成仙的故事就演變成了現(xiàn)在的恐怖故事來嚇唬小孩。
昝唯醒來,并未看到湘竹的身影,只見自己再次被綁。
“能不能換種花樣?”昝唯在心中翻了一個(gè)大白眼。
她勉強(qiáng)靠著墻跟站起來,一直蹦,卻未見有刀落下,一見防身刀沒了,便“咚”地一聲坐在地上不吭聲了。姐姐呢?一個(gè)念頭在心中閃過,昝唯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咬緊牙關(guān),大聲喊:“有人嗎?喂!有人嗎?”
片刻。
“來了來了,吵吵什么,真是?!币粋€(gè)人影閃現(xiàn)到昝唯面前。
是他!
昝唯瞪著眼珠子,加上在獄里弄亂的蓬發(fā),活像個(gè)吊死鬼。
“作甚,干嘛瞪我?”
是店里的……小二。
那猙獰的面貌可深受湘氏兩姐妹關(guān)注。
“原來,你們那家客棧早就被湘晚收買了?!标梦ㄣ?。
小二笑了笑,臉上的傷疤坦露出來,“嘿嘿,現(xiàn)在知道,晚了!”
昝唯不聽他的廢話,不緊不慢地說:“你,看我這么多年光顧你們店的份上,給我松綁唄。”那小二先是一愣,再然晃了晃手中的鑰匙,“想走嗎?我不給你!你夠不著夠不著,哈哈哈?!标梦ú荒蜔┑匕櫚櫭?,想:“這人是受什么刺激了嗎?”
“不過……”
思緒撤回,昝唯回過頭來繼續(xù)聽。
“想開門的話,就問問我們的柳大總管吧?!毙《╊┻h(yuǎn)處。昝唯不解,此事和柳海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你還不知道吧,柳海是殷國(guó)的人?!?
“什么鬼?”昝唯徹底蒙了。
“那既然柳海是殷國(guó)人,又為何來秦國(guó)做總管呢?”“秦把殷滅了。”
昝唯一驚。
“因?yàn)橄嬷瘛!毙《Z氣沉重起來。
昝唯緩了緩,此,此事怎么又跟姐姐有關(guān)。剛想問,便被小二一語截下?!澳氵€是不要參與為好?!闭f完便走。
——
“嘩……嘩……”
我睡著了?
昝唯從夢(mèng)中醒來,只見眼前有一男子。“??!”昝唯一巴掌呼在了柳海臉上。
“啪!”
“你這感謝人的方式有些許特別?!绷嶂t的臉,笑著說。
“額?!?
尷尬氣氛無限蔓延。
“我……”
“我說,你怎么那么傻,一個(gè)小二的話都聽。”柳海搶先一步說里出來。
“我……”
“哎呀,別我我我的了,快走吧,我們?nèi)ゾ饶憬??!庇忠淮巍?
“我……”
“你看看,一介女俠如此黏糊,嘖嘖?!痹僖淮?。
“我”……”
“你……”
“你你你,你你妹呀!”昝唯大聲喊了一嗓子。
“我妹?我妹怎么了?”柳海天真地望著昝唯。
真不知他是呆還是頓。
“暫且不論你在背地里做過的壞事,趕緊松綁!”
“遵命!嘻嘻?!?
——
一個(gè)世紀(jì)后……
昝唯唯煩了,“你會(huì)不會(huì)解扣啊到底?”一生氣,一起身,繩子落下。
“看來萬事俱備,只欠你這一嗓?!绷4蛉さ馈?
“閉嘴!叛國(guó)小人!”昝唯來了一句。
此言一出不要緊,柳海面部一抽,渾身散發(fā)寒氣。昝唯被他嚇了一跳,不禁往后退。柳海敏捷,一把用手抵住昝唯的臉,輕輕地說:“小心我讓你過不去這通天獄的門檻,小丫頭。”
“哼?!?
昝唯冷笑一聲,撥開柳海的手,徑直走出門外。還拋下一句話:“想撩姐,再等上八輩子吧——”
柳海甚為不解:“哎,你等等我,‘撩’是什么意思?再說我比你大四歲,你應(yīng)該叫我哥才是。”
昝唯:“……”
——皇帝寢宮,鳶華殿
小湘晚百無聊賴地坐在凳椅上,嘴銜青草,對(duì)面床上躺著的正是湘竹本人。
只不過,這個(gè)湘竹是小時(shí)候的她——小湘竹。
真正的湘竹和小湘竹在同一張床上,被鐵鏈鎖著手腳,雙手被吊著,一動(dòng)不動(dòng)。
“還未醒嗎?”小湘晚嘀咕。
小湘竹的睫毛顫了顫。
“小姑母,小姑母,起來玩啦!”小湘晚連蹦帶跳。
湘竹慢慢睜眼,見對(duì)面的小湘晚,忘記了身上的鐵鏈,往后退了退,“嘶——”一股鉆心的疼痛直擊心口,湘竹抱怨:“該死的姓裴的,下手那么重?!?
是啊,他下手不重就怪了。
湘竹一回頭,竟看到了小時(shí)候的自己,還,還有湘晚,“我在做夢(mèng)?”
小湘晚一看小湘竹沒有回應(yīng),便一下子跳上床來。門外的侍女一聽聲音,喊道:“小公子,不要驚擾了皇上,要是真被得罪了,可是要砍頭的?!弊詈髢删湓挘此破降瓱o奇,卻又異常詭異。
我一定是在做夢(mèng)。
湘竹腦子里只有這個(gè)問題。她眼神空靈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湘竹在小湘晚眼前揮了揮手,但未有任何反應(yīng)。
算了。
湘竹默默地看著小湘晚穿過自己的身體爬向小湘竹。小湘竹揉了揉昨夜批閱奏折熬夜累壞的眼,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快走開!別擋本王睡覺……”說著說著,聲音逐漸消失。
又睡著了。
湘竹不禁失笑,原來幾年前的她這么可愛啊。
小湘晚自然不甘心,一直推小湘竹,嘴里還念:“誰,不起床誰是大懶豬,誰……”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
小湘竹惡狠狠地盯著小湘晚。“同樣的話本王不想重復(fù)第二遍!下一次便……”未等小湘竹說完,小湘晚便打哭了起來,“壞蛋姑母,大壞蛋,哼哼!嗚嗚嗚?!毙∠嬷駳獾靡а狼旋X,喊:“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罰跪一天,誰也不準(zhǔn)送飯!”小湘晚一聽嚇壞了,直抹眼淚。“姑母,我錯(cuò)了,您不要罰我跪,姑母!啊……”奴才利索地把湘晚敲暈,送到石子路罰跪去了。
湘竹看著這一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簌簌掉落了一滴眼淚。
對(duì)不起……
湘竹想想以前,再想想現(xiàn)在,湘晚沒記太多仇,對(duì)她來說已是萬幸。
小湘竹氣呼呼地又睡著了,而湘竹解掉假想的鎖鏈,狠狠地一摔,下床就走。她看到了小時(shí)候種的柳樹,以前才有湘竹膝蓋這么高,到現(xiàn)在都能乘涼了。這周遭的景色,親切而又陌生。她害怕回憶,她的心怕疼。
不對(duì)!
今天不是葖溪峽被燒的那天嗎?(事后湘竹問了昝唯日子)。
這里是夢(mèng)境,可以改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