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忘川的傳言
- 他等在忘川
- 樂宋
- 2995字
- 2020-02-09 10:21:31
待回過神時,我與玄岸已在一條蜿蜒的小道上,他松開捂住我的手,像在忘川時一樣,站得筆直,佇立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
“玄岸?”想到何奈上次的惡作劇,我試探地叫一聲他的名字。
“嗯。”對面的人嗯一聲,如果不是那雙發(fā)亮的眸子,他幾乎要融入這黑夜里。這樣淡漠的語氣,是他無疑。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玄岸上前一步,纖長的手指勾起掛在我脖子上的吊墜,吊墜在黑色的夜里散發(fā)著異常幽藍的光,并微微發(fā)燙。那老伯說他是代人轉(zhuǎn)交,所以把這吊墜給我的是玄岸,他早就知道我會出來。
“這里很危險。”他面無表情,或許是夜太暗,即便是有表情也不足以看清,聲音不慍不火,卻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責備意。
“那我們盡快離開。”我說完就要邁步,周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索性又站定,等待他的動作。
“你不該回到這里。”他的聲音在身后傳來,就在不遠的距離,我知道他所說的這里指的是人間,這個現(xiàn)實世界。
“我知道,可在我的記憶中只有這里。”我回過頭面對他,他像一座暗夜里的雕像,一動不動,唯有那雙幽藍的眸子動人心魂。
夜里的風呼呼吹過,帶著初夏特有的氣息,這是只屬于現(xiàn)世的美好,感官所能真切地感覺得到的,而那個地方……不屬于我。良久的沉默,終究由沉不住氣的我來打破。
“剛才的事謝謝你,多保重。”道過別后,我沿著黑夜的輪廓踽踽獨行,未走出十步遠,腳下被什么東西拌了一下,我一個踉蹌就要朝地面撲去,腰間突然多了只手將我攬住。
“謝謝。”我知道是他。
那禮儀性的手臂并沒有松開,反而收緊,淡淡的松香味沁入鼻翼,我撞進一個堅硬而冰冷的胸膛里。
“你……”雙臂下意識地推動身前的人,卻發(fā)現(xiàn)他箍的牢牢地,好像要嵌到他的身體里。
“當初,不該放你出來。”額頭上傳來的聲音聽起來似是懊悔,他的胸膛似乎是有溫度的,微微起伏,那里面心臟跳動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按理說他應該并不擁有這些人類才有的特征才對,可偏偏他像我一樣,擁有可以被感知的一切。
初時的緊張感全無,不知為何,這懷抱里除了溫暖,還有無比強烈的熟悉感和安心。眼淚倏地從眼角滑落,鼻子酸酸的,我深吸了一口氣。
被追殺,被綁架的時候都不曾哭過,二十五年以來,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撐著,一直都知道沒有任何理由軟弱,忽然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的時候,竟然這樣不爭氣。原本故作的堅強,在這一刻全部崩塌掉,更意想不到的是,我竟如此信賴他。
玄岸松開抱著我的手,指腹劃過我的臉頰,動作輕柔將我臉上的淚擦掉。
“是我唐突了。”他似是在道歉。
“不,與你無關。”我轉(zhuǎn)過身將眼淚擦干,雖然知道黑夜里并不一定會被看到,但還是覺得有些丟人。可能是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太過驚心動魄,才導致現(xiàn)在這樣,真奇怪,我竟會對一個陌生的生物體產(chǎn)生依賴,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原因,大致是上一世的關系,或許,想擁抱他的,哭泣的,乃至熟悉感都并非來自于我。
我收斂情緒,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不禁好奇地問道:“你找到問題的原因了嗎?”
“那些死去的孩子都是被吸了魂魄,不是人為。”玄岸語氣淡漠,仿佛又回到了忘川,依舊是那個冷面無情的守護者。
“如果是被吸了魂魄,為什么他們的魂魄還會出現(xiàn)在忘川?”我不解,在忘川的時候,那些魂魄走過奈何橋的情形依稀在眼前浮現(xiàn)。
“這個暫時不清楚,可能被吸了魂魄的還活著,忘川的那些是其它。”
連玄岸都不清楚的事,必定不會簡單。
“我要回去確認一件事,跟我回去。”是陳述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不會回去的。”我退后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你沒有自保的能力。”他的話直擊我的痛處。我沒忘記就在剛才還處在危險的邊緣,并且只要還在這里,奚虞等人不可能放棄我這個“活寶”。可如果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還不如在這里。
“你已經(jīng)不屬于這個世界了。”見我猶豫,玄岸輕嘆了一口氣方才道。
“我擁有人類一切的體表特征,對這個世界并沒有感到任何的不適。”我固執(zhí)地辯解。
“這不足以成為你留在這里的依據(jù)。”
“如果我堅持呢?”
“我是忘川的守護者,有權利主宰忘川的生靈,包括你。”玄岸面無表情,這句話如此鐵面無私,與方才判若兩人。
“不,我不屬于那里,這才是我生活的世界。”
“沙婳,不要做無所謂的執(zhí)著,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我是什么樣子的?玄岸,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生活在兩個維度嗎?你記憶中的我是上一世,也可能是別人,而我眼中看到的是現(xiàn)在,這才是真實的我。”
我與他相互對峙著,誰也不肯退步。一陣陰風吹過,何奈的影子出現(xiàn)在眼前。
“我來保護她。”
玄岸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掃過他的雙臂,“你已經(jīng)失去保護她的資格。”他的這句話說出,一股如冰凍般冷空氣撲面而來。我一個激靈,不解地望著他,只見他伸手,指尖掐著口訣,我如受重擊陷入一陣眩暈中。
再次醒來,周圍是熟悉的擺設,我依舊躺在黑色的大床上,四周飄著黑色的紗帳。這里是地宮,玄岸他竟強行將我?guī)Щ亓恕?
“小姐,你醒了。”小竹正從外面飄進來,見了我,似乎很高興。
“玄岸在哪?”我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憤怒。
“主人有事出去了,叫小竹好好陪著你。”
“是陪著還是變相拘禁?小竹,你究竟站在玄岸那邊還是我這邊?”
“這……”小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又開始在原地打轉(zhuǎn)。
“好了,你出去吧,我想靜靜。”玄岸既然這么做,顯然已鐵了心。如今,我所能依靠的,只有何奈。
吱呀的木門聲響起。
“怎么又回來了?”我不耐煩地對門口的人道。
“我還以為你會很想見到我。”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何奈?”怎么會,我剛想到,他就出現(xiàn)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凡是喝過血的特殊生靈,會對你產(chǎn)生特殊的感應能力,我能感知到你的存在。但現(xiàn)在發(fā)生了另一件事,人間不止奚虞一個人在找你,那個吸了你血的怪物也在找你,更糟糕的是,他可能像我一樣,能感知你的存在。這也是為什么,玄岸執(zhí)意帶你回來的原因。”
“你們說的那個怪物,究竟是什么?”聽奚虞的意思,當初老萬和黃毛兩個人便是喪命它手,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初它也是因為我的血才復活的。
“不清楚,這段時間你還是放心待在這里,外面的事暫且不要去想。”何奈安慰道。
“仁愛院的孩子們還處于水深火熱當中,你叫我怎么能放心的下?”我的情緒激動,心急如焚。
“以你的能力,回去也做不了什么,更何況有你的血支撐著,那些孩子暫時丟不了性命。”何奈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似是在打量些什么。而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都讓我覺得無能為力。何奈走到夜明珠前,身子擋住了大半的光線,巨大的黑色陰影籠罩在我身上。他的手輕輕拂過夜明珠,轉(zhuǎn)身對我道:“你知道嗎?在見到你之前,我還以為你像大家說的那樣。”
“哪樣?”我心系仁愛院弟弟妹妹的安危,根本無心他的話。
“忘川有個傳言,憑空出一女,迷惑忘川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個女子,迷惑了忘川的守護人,那個女子是你,守護人你應該知道是誰。”
“你是說玄岸?但我不是那個女子。都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如果你很閑,不妨教我些法術什么的。”我不以為然。
“有的人靈力是渾然天成的,并不需要可以學習,至于你的靈力,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和他有關。”
“又是他?”玄岸對我一直發(fā)乎情,止于禮,并沒有過分的表現(xiàn),即便是昨夜的一個擁抱,也不過是一時的失常,并非真的像何奈說的那樣。凡此種種,怕是只能從玄岸那里得到答案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我先走了。”何奈話音剛落,人影便消失在這屋子里。室內(nèi)恢復寧靜,徒留我一人,那顆珠子似乎隱匿了光輝,周圍陷入一片黑暗。我躺在黑色的大床上,如同墜入一個無底的黑色深淵。
玄岸……上一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