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淅淅瀝瀝,我聽見它們落在屋頂,砸在窗戶,浸進泥里。裹著被子翻個身繼續睡,北方的雨天有地暖不是很冷,街外的人開始一整天的匆忙,有人迷茫,有人充實。
那我呢?別人、雨滴都有自己的終點,我可以去哪里呢?
“滴滴滴”,早上九點,鬧鐘按時響起,雨慢慢停了,我收拾好一切也往我的目的地前進,今天又開始了,那里會是我的終點嗎?
“不二花坊”:大學畢業以后我無所事事,偶然起了開一家花店的想法。在朋友家人的合資幫助下,在上海路開了一家花坊,創意禮品,干花包裝,凡進店的顧客都有一次自己設計花束做禮物的機會。
我推開門,四月的風到底還有一點微涼,店里人不多,靠上個月招的兩個女孩在服務,一個熱情,一個細心,原來看見年輕的生命自己也會感覺干勁十足。店里跟外面是兩種環境,兩種溫度,兩種心情。我相信每個女生,看見鮮花的心情都會變好,沒有人不喜歡驚喜跟禮物,也沒有人會不喜歡唯一,所有取名“不二”。
店里的生意時好時壞,偶爾開張遇見一個婚禮布置的訂單就夠我支付她們兩個的薪水跟外出旅行一趟。淡季的時候無法保鮮的花束制作成干花,剩下的我們三個人自己帶走,泡澡,插瓶,做化妝品成分都看我們心情。
每天我都是最早走,最晚來店里,因為我是老板,如果自己的店不能隨心所欲那我還能干什么呢?
那天早上的天氣很好,一個身穿西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帶來一筆很大的訂單,婚禮布置,要求我們整個店發揮最獨特的創意布置最浪漫的婚禮現場,盡量在下個月制定好方案。
我在感恩上帝賜予我大財主的時候,將店內所有的方案篩選了一遍,期間男人來過很多次,商量具體的細節,我們相談融洽,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報酬豐厚,讓我忍不住和顏悅色。
他說非常欣賞我們花店的名字,“不二”也是他的不二之選,奇怪的是,他來過很多次,卻沒有帶新娘過來,我在思考新娘是否行動不便的時候也思考過另一種可能,這個男人會不會用一個訂單讓我產生好感,實際上是直接拉我結婚。但后面我徹底排除了這個選項,第一,我除了知道男人姓陳之外,只知道對方辦婚禮的地方在一片私人住宅的花園,因此男人應該很有錢。第二,男人每次提到新娘都會深思很久,目光在很遠的地方充滿愛意,因為完全沒有看我,因此這婚禮的目的應該也絕對不是我。第三,男人對婚禮顯得有點焦急,一個月之內越快越好,追我哪能那么著急呢?
我們在訂花,議價,場地查看的過程中,經過了半個多月,敲定了方案,新娘依舊沒有露過面,但準新郎偶爾在跟我商量花的品種時,會被一通電話叫走,留下一句“用最好的,我付錢。”就急匆匆走了。或許是霸道總裁里的場面去解決豪門深宅大事,我并沒有多在意,沾沾自喜自己將得到豐厚的報酬,計劃這次去哪里玩,奸商本質一覽無余。
婚禮前一天,我們準備好一切結婚用的鮮花,包括場地布置,粉色玫瑰裝飾,捧花用最好看的鮮花,下一個接到的人應該會很開心。過了明天,這場硬仗才真正打贏,等結了尾款我們三個都要好好修養幾天。
深夜里,我不禁想起這個有錢的男人,處處深情,但處處又顯得疲憊。新娘會是怎樣的女子呢?應該會很漂亮吧,或許氣質非常獨特?一串串的疑問讓我不禁期待明天的婚禮,數種想法閃過,凌晨兩點的時候,我才沉沉睡去,而男人在另一邊經歷了第二天才是解釋一切問題的時候。
我做了好幾種應急方案也沒有想過,本該穿著白色西服的男人一身黑色西服那天一臉的平靜,在場賓客也并不多,而天氣也變得陰沉沉。
音樂響起,新娘入場的時候,所有賓客站了起來,我也好奇的往后看,本該白色婚紗緩緩入場的新娘被一張黑白照片代替。新娘的父親紅著眼圈捧著照片看向新郎,而男人看著照片還是一臉深情,宛如初戀。
在念結婚誓詞的時候,男人沉了沉目光,平緩了一下莊重的說:“大家都知道,今天本該是我跟小惜舉辦婚禮的日子,一年前我們領了證,因為她的身體原因一直沒有舉辦婚禮,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夫妻已經不需要用別的儀式了。但我忽略了小惜想要穿婚紗的愿望。一個月前,醫生說小惜的情況惡化了,她說,她想穿一次婚紗,想在別人的祝福下嫁給我,可是她今天不能來了,不過結婚照我們已經在醫院拍了,我們也有所有人的祝福,她也如愿以償了。”他有點哽咽了。
然后看向新娘家人的方向:“爸媽,感謝你們把女兒交給我這么多年,我還是沒有照顧好她。今后的日子,她會是我一輩子的妻子,至死不渝。”新娘媽媽哭著說:“我們都知道她很幸福,你們都很好。”
男人抬起了頭,沉思了一下,繼續開口:“我們夫婦十分感謝大家參加我們的婚禮,這不僅是我對小惜的承諾,也是跟大家正式介紹她,葉嘉惜,我一生的妻子。”
掌聲不絕,我看著花環下一個人的他,我知道這次婚禮是我最難忘的一次經歷,在諸多薄情的今天我能堅定他們會一生一世的人實在不多見。而這個男人今后也很難會被別人打動,因為他深愛葉嘉惜。
幾天后,男人來付尾款,還加了一部分錢他說:“布置小惜特別喜歡,雖然你們沒有見面但是她覺得你很特別,很想跟你做朋友。我想你一定好奇小惜吧。”
原來他們是高中時期的戀人,戀愛長跑很多年以后才步入婚姻。可從一年多以前皮膚上經常長痣,剛開始一段時間長兩三個,后來幾天就長的時候他們去了醫院。癌癥人一個花一樣的女孩子變得憔悴,也讓工作醫院來回奔波的男人顯得疲憊。他給我看了照片,新娘戴了假發,穿上婚紗,跟男人站在一起眼角都是說不出的幸福,她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可婚禮前天夜里,她還是沒撐住,走了。
后來每年辦婚禮的那天,他都會來買一束花,自己包裝好帶走,每次他都很開心,仿佛來接新婚妻子下班的丈夫。
“不二花坊”,送走了又一批客人,新郎跟新娘爭執婚禮該辦什么風格,新郎想辦中式,新娘堅持西式,她要穿上婚紗。最終在我的建議下,辦兩次,一次西式,一次中式。
他們出了門,我看著收款到賬再次露出奸商的微笑,不同風格任您選擇,當然也是不同價格。
下個月就是小惜的忌日了,他應該又會一個人來吧,這次他會要什么花呢?他這幾年一個人好像過得也還好。
清晨9點,起床穿衣吃飯,雨再次淅淅瀝瀝下了起來,我告訴店里的兩個人可以回家了,今天不上班,然后再次縮回被窩。這個時候,男人應該也在公司運籌帷幄,小惜笑著看著他,兩個女孩撐傘跑回家,沒帶傘的人擔心雨會一直下到中午,妻子擔心丈夫會淋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終點,那么我呢?我還會面對這樣的人生呢?會不會也有一個忠貞不二的人剛好走進“不二花坊”,剛好遇見我呢?我開始期待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