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凌羽正昂著頭看著灰黑色的天空，大家或站或蹲在一邊，百無聊奈。

“你說教員也真夠放心的，真的都沒出現過。”蕭齊在旁邊跺著腳，嘖了一聲說道。

“這點小事如果還需要監督，那我們也真是挺廢的了。”凌羽看著他，笑道。

安靜了一小會之后，方丹兒的聲音在旁響起：“你們說，為什么要殺他呢，也是我們本國的學員。”

“應該是做錯事了吧。”鄢娜娜表達著自己的觀點。

“那連審判的機會都沒有嗎，直接讓他死？”

“那就說明做了大錯事了。”方謂一敲妹妹的腦袋，道，“咱們完成任務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引擎的聲音在頭頂上方出現，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天空中。

“走了，回去報告成果了。”

凌羽對著大家拍拍手，道。

眾人站在了一起，雪蘭的靈環再次轉動起來，冰囊拖著大家的身體飛了上去。

高空中，飛機穩固的懸停著，屁股后的機艙門大開著，雪蘭控制著冰囊小心且快速地飛了進去。

艙門閉合，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艙內，沒有教員的身影，凌羽疑惑的一挑眉，但也沒說什么，坐回在自己的位子上。

長夜漫漫，凌羽腦袋往旁邊一偏，想休息一會，不知不覺間，竟睡了過去。

“羽哥，羽哥。”雪蘭低低的聲音似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傳來的。

凌羽瞇著眼睛看去，只見雪蘭正彎著腰湊在他的耳邊叫他。

“怎么了？”

“一個多小時了，我們還沒到，蕭齊剛剛在手機上查了一下我們的位置，好像有點不對。”

“恩？”凌羽猛地清醒過來，側過頭往后望去，此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揉了揉眼睛，凌羽將頭一抬，看著機艙上方，問道：“我們還有多久到達目的地？”

數十秒的寧靜后，廣播中的女聲響起：“凌隊，本次航線目的地路達市，預計兩小時十四分后到達。”

“路達市？”凌羽一驚，詫異道，“去路達市干嘛？”

“我只是按照上級指令操作，應該是有新任務吧，凌隊可以注意查收一下。”

“新任務？”凌羽低吟了一聲，趕忙從座椅旁邊抽出電腦。

身后的眾人趕忙湊了上來，好奇的看著凌羽的手指在電腦上滑動。

數分鐘后，凌羽大致明白了新任務的意思，長長的呼了口氣后，他站起了身子。

“諸位。”凌羽清了清嗓子道。

眾人站直了身子，等待著團長的命令。

“這是一次接應任務，沒什么難度。”凌羽揮了揮手上的電腦，繼續道，“我們此行要去本國的最南部城市，路達市，接應一支從國外歸國的團隊，僅此而已。不過考慮到任務的隱秘性，我們手頭上的所有通訊設備在上飛機的時候就已經和外界斷聯了，即使我們下了飛機，也不要用任何通訊設備和其他人聯系，斷聯將一直持續到我們和歸國團隊對接上。”

“明白！”眾人異口同聲道。

兩個多小時后，飛機準點的懸停在了空中，下方，便是路達市了。

飛機停留在了荒無人煙的樹林上方，但好在這里離平民區不是很遠。此時的天已經亮了，大家找了個地方吃了點早飯，對于平民區的早飯，團隊中的很多人已經好多年都沒吃過了。

距離接應的時間還早，大家在這里簡單逛了逛才打了幾輛出租車朝目的地駛去。

這次接應的位置并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另一個區的平民區，坐車差不多也要兩個多小時。

漫長的路程之后，他們才終于到了。這個地方即使對于平民區來說，也算不得熱鬧，周圍沒有多少集中居住的居民，倒是有幾條干道在這邊路過，不過環境確實有幾分接頭的氛圍。

看著面前這一棟五層高的酒店，凌羽去定了一間房，指定了５０１２。

因為任務中的接應地點就是這家酒店的這間房。

這是一間豪華套房，寬大的窗戶外，便是一條寬闊的馬路，馬路對面是一個精致的小花園，花園的后面是一棟幽靜的咖啡館。

“還有多久碰面？”凌羽對那花園深望了一眼，回頭對蕭齊說道。

“半小時。”

“行吧。”凌羽低吟了一聲，伸手將窗簾拉了起來。

沒啥事干的眾人在一起聊著天，順便等著這無聊的半個小時盡早結束。

在一起聊開來的眾人沒去注意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咚咚咚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把大家嚇得一驚。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唯獨敲門聲還在繼續。凌羽站起身，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著，門外，是穿著工作服的女子。

凌羽扭頭看著大家，緩緩搖了搖頭，然后將門開了一個小縫。

“您好，樓下有個女士，說是您朋友，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說話間，女子將手上的信封遞了過來。

對著這個女人深望了一眼，感覺沒有什么問題的凌羽將信封接過，微笑著道了一聲謝。

房門閉合，凌羽掂了掂手上的信封，頗有重量，里面似乎是一個塊狀的物體。

“什么東西？”肖俊伸著脖子問道。

凌羽將信封打開，微微一傾，一部手機從中滑落到他的手中。

手機？

疑惑的他和大家對視了一眼，而大家的眼中，也都是不解。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有電話接了進來。

悠揚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里變得格外響亮，凌羽看著上面沒有署名的號碼，猶豫了起來。

這會是誰給的，難不成是接應的那支團隊送過來的？

這個房間除了他們也就基地那邊知道了。

終于，凌羽伸手接通了，開了外音，但他并沒有說話。

數秒后，電話另一邊發聲了，是個低沉的男音：“凌羽嗎？”

“是我，您是？”

“到位置了嗎？”

又是簡短的猶豫后，凌羽回道：“到了，您是……”

這次他話還沒說完，那邊便直接掛斷了。一抹不安從凌羽的心頭升起，他趕忙翻出那個號碼，正準備回撥回去的時候，手指卻定住了。

“命令是對接上那支團隊之前，我們要保持斷聯。”蕭齊的聲音有些低，語氣中同樣能感受到他的疑慮。

懸停的手指縮了回去，凌羽將手機往身邊的小桌子上一丟，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幾分，距離他們接應的時間已經超了十分鐘了，而且剛剛那通電話，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娜娜，你去樓下再開一間房，對門或者隔壁；老大，蕭齊還有肖俊跟我出去，其他人去新房間注意動靜。”凌羽急匆匆地下著命令。

就在大家屁股剛剛離開床，震耳的爆炸聲突然從窗外傳來，氣浪一下子震碎了窗玻璃，碎渣散了一地。

眾人迅速閃到窗邊，按壓著窗簾免得被亂風吹起的同時，目光在縫隙間往外望去。

馬路對面的，那本是二層小樓的咖啡館此時已經被夷為平地，爆炸聲依舊在繼續。氣勢驚人的戰斗從地面進行到天上，盡管他們戰斗的速度極快，但大致數去，也有十幾道身影。

其中一方顯然招架不住，朝著一側飛射出去，但對手咬的很緊。

電光火石將整個天空都攪得一片混沌，戰斗在迅速的遠離，越來越遠。

“什……什么情況？”雪蘭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當然，此時大腦空白的并不只有她一個人。

“跟基地聯系一下，看看什么情況。”說話間，蕭齊已經拿出了手機。

忽然，凌羽的手一把攥緊了他的手腕，沉聲道：“等一下。”

蕭齊愣愣地停了下來，和大家的目光一起，匯聚到了他身上。

“你去樓下找人借一部手機。”凌羽低著頭，有些無力地說道，“我們所有人的手機，全部扔床上，都不許碰。”

話畢，凌羽率先拿出了自己的，丟在了床上。大家面面相覷，緊跟著，一部部手機都被丟了出來。

“那行，你們等我。”蕭齊說完，便跑了出去。

一聲不吭的凌羽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床邊，雙手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腦子里卻是一團糟。

事情有點不對，可是到底哪里有問題，問題就是這整件事情都有點不對勁。

……

黑暗，如墨般的黑暗。

忽然，前方有道光，光并不明亮，但卻足夠看清東西。

腥臭味一下子鉆進了鼻腔，到處都是令人作惡的氣味，惡心的水滴還在不斷地砸在他的肩頭上、頭發上、還有臉上。

這里是城市的下水道，腳下是積洼的污水，還有滿地那看不清模樣的垃圾。

但他不在乎，他踏著步子往前走著，因為前面好像有聲音。

有個人，前面有個人，那個人正撐著自己的膝蓋喘著粗氣。他繼續往前走著，想看清那個人是誰，看清了，那個人……是他自己。

他看到自己從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機，然后貼在了耳邊。

“姐，姐，我們……我們出國界了。”

他聽到自己打電話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擔心。

“繼續往南，去海邊，杜卡里斯港，書店的老板娘，我在那里安排好了船，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聯系，我要被盯上了。”

是黑黑老師的聲音。

杜卡里斯港，書店的老板娘，那里有船；杜卡里斯港，書店的老板娘，那里有船；杜卡里斯港，書店的老板娘，那里有船……

聲音越來越小，周圍越來越黑暗，什么畫面都沒有，什么聲音也沒有。

許久之后……

“團長，這……方向是不是錯了，這好像不是去杜卡里斯港。”是方丹兒的聲音，從黑暗中的某處傳來。

“我們不去杜卡里斯港。”是自己的聲音，低沉，無力。

“瘋啦！那邊有船帶我們走啊！”肖俊的聲音不難想象出他的歇斯底里。

“我們……我們回去吧，逃走的話就真的解釋不清了。”方謂的聲音有些低，顯然自己對這個方案也不是很堅定。

“你回去又能怎么樣，誰會相信我們，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功績。”蕭齊的聲音中帶著不屑。

“為什么不相信我們！傻子也能看出來和我們沒關系！就算問責，那也是團長……”鄢娜娜地咆哮聲戛然而止，顯然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反正我跟羽哥走。”雪蘭用自己弱弱的聲音表明了立場。

“你得到新消息了？”老大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恩。”自己的聲音依舊充滿了疲憊。

所有的聲音就此消失，周圍還是令人發冷的黑暗。

忽然，呼呼的風聲出現了，還有水拍打巖石的聲音。

自己眼前的黑暗緩緩消退，有一些東西終于露出了模糊的輪廓，但還是很灰暗，因為好像是黑夜。

是大海，自己的面前是夜色下灰黑色的大海，腳下是潮濕的礁石，每隔一小會，撲騰上來的浪花便要浸濕他半條腿，涼涼的。

“你們終于到了。”

聲音從一側傳來，黑暗中，一高一低兩道身影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輕靈地跳躍在礁石上，猛地撞進了自己的懷里，自己穩穩地摟住，下巴一低，美妍正在他懷里嘻嘻地笑著。

自己的目光一轉，又看向站在原地的另一個身影。

“師兄。”自己輕聲喚道。

那人往前踏了一步，面龐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我以為你們走不到這里呢。”巴扎魯耶笑著，雙臂環胸，龐大的身子似個小山般，“走吧，船在前面。”

黑暗再次從周圍侵襲來，重新覆蓋了一切。

自己想做點什么，比如尋得一點光。

這時，遠方的黑暗仿佛一下子被撕裂開，刺眼的白光猛地從狹長的裂口處灌了進來。

瞳孔微縮，凌羽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著上方的巖壁。

“凌少爺，您醒啦。”輕柔的聲音在一邊響起。

凌羽撐起了身子，朝她望去。

這是一位體型如山，肌肉發達的女子，扎著勁爽的短辮，和她的聲音極不相稱。就像這原始簡陋的巖洞內，擺放的都是現代化的家具般。

“您剛剛做夢啦？”女子從一邊的衣架上拿下厚實的黑色毛絨大氅，給穿好衣服起身的凌羽披上，笑問道。

“怎么，我說夢話啦？”

“那倒沒有，只是您好像睡得并不好。”說話間，幫他系好衣服的女子避退到了一邊。

凌羽對她笑了笑，到了聲謝，便從一邊的洞口處鉆了出去。

呼嘯的狂風響的刺耳，這是一條開鑿是石壁內的通道，每隔幾米開出了洞口可以山體外的世界。只是灰蒙蒙的現在，外面只有冷冽的風和狂暴的雪花，凌羽將大氅緊了緊，腳步加快。

從前方的岔口拐過，在這條完全屬于山體內部的通道中，風聲漸漸地小了，也溫暖了許多。半隱藏在石壁內的白色發光管筆直地延生到前方，提供了宛如白晝的光亮。

時常有高大的侍女和高大的衛士從旁邊走過，都熱情且恭敬的給凌羽打著招呼。

在這通道中左拐右拐了數分鐘，一道數米高的巨大洞口就在眼前，站在兩邊的衛士猛地拔起身子，向凌羽致敬。

凌羽徑直地走了進去，偌大的明亮空間在他眼前鋪展開。

那條足以容納數十人的長桌上，擠滿了人，還有滿桌的食物美酒。遠遠的，桌邊一排比其他人矮了半個身子的美妍和幽冥團隊的隊員們便對他招著手，而首座的巴扎魯耶也用力地揮著手，大嗓門格外響亮：“你可趕緊過來吧，大家都餓壞了。”

“來了。”凌羽微微一笑，抬腳走了過去，他的聲音很低，低到大家應該都沒有聽到。

滿大廳都是歡笑和吵鬧聲，凌羽垂著頭踏著步子，又緊了緊大氅。

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