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心下安靜,整個人都變得柔和起來:“好?!?
“到時候你可以謀個一官半職的,俺也可以學習變得文化。”
“好。”
春草又恢復亮晶晶的眼睛抬著頭看向齊先生:“你咋啥都說好,你不是沒準備好嗎?”
齊先生突然笑了,像細嫩的枝芽拂過臉龐,像一股清泉流過心間,是輕柔的溫暖,春草紅了臉,羞赧起來。
“準備好了,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啥?”
“和你成親?!?
春草紅著臉哼了一聲,跑進屋了,一點也不復往日的殺傷力。
小少年躲在屋里沒敢出來,他雖然不太懂,但卻覺得不好打擾,倆人的對話他也聽了滿耳,只是莫名覺得鼻酸。
他很想母親,朦朧中似乎能聽到母親喊他起床的聲音,可是睜開眼卻什么都沒有。
小少年不是沒有不好的想法,但都被他壓制下去了,現在只能等待,先生說三天時間可以去到縣城再回來了。
不一會兒春草又從屋里出來,臉蛋還是紅紅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蕊,煞是動人。
“這是俺娘當初留給俺的,給你用,可以夠咱們在城里置辦東西嗎?”
齊先生聞言看向石桌上的籃子,掀開一看,頓時吃驚不小,是滿滿一壇子的袁大頭,陽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光芒。
“這么多,夠了,我那還有一些積蓄吶,足夠啦。”
春草登時笑開了花,齊先生看著揶揄到:“傻丫頭,不怕我卷鋪蓋逃了啊,就把家底兒都交出來了?”
“不怕,你才不會吶!”
春草搖著頭,大膽的抱住了齊先生,把頭埋在了他的頸窩。
齊先生一下子呆愣在那,身體緊繃,緩了一下才慢慢把手放在春草的頭上摩挲著。
他想起了還是少女的李月娥,也是這樣俏生生的看著他,脆生生的說著話。
“小弟老是偷我的糖,明明能吃半個月的,就剩三天的量了,再這樣娘都不給買了!齊珉你給我保管吧,我想吃就來找你啊,嘻嘻……我真聰明?!?
“那你就不怕我吃呀?我全給你吃了!”
“不怕,你才不會呢,少騙人了!略略略~”
“你還有個丫頭樣了嗎?”
“哈哈哈……你像個小老頭!”
“死丫頭,又說我……”
齊先生陷入回憶,那個明媚的少女怎么就不見了呢,好想抓住……
“齊珉?齊珉?你想勒死俺呀?”
“?。颗?,對不起春草?!?
“傻樣~”春草嗔道,然后起身回屋。
***
第二天一早,春草就去了鎮上,畢竟再簡單的成親儀式也要置辦一桌好菜的。
今天又是八月十五,月餅也是少不了的特色。
小少年這兩天格外的沉默,在這個月圓人團圓的日子,他僅有的團圓也不在身邊,這讓小少年整個人都透著濃濃的孤單。
齊先生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已經托人給李家送了信,如果李月娥真的不在了,也好讓小少年有個更好的歸宿。
李月娥也要盡快找到,是死是活也要給李家一個交代。齊先生拄著拐棍就去了麻嬸家,他想讓麻嬸幫忙打聽一下,也是要請麻嬸老兩口來吃頓飯。
小少年看見齊先生往外走,慌忙過來要扶著他,齊先生擺擺手:“你在家,我去去就回,你麻奶奶家不遠?!?
小少年便依言回屋了。
等到春草回來就開始忙起來,腌好魚,剁好肉,又蒸了一鍋二合面饅頭,煮了大渣粥,還準備了月餅。
頂豐盛的一桌了,齊先生就找了麻嬸老兩口,本來還應該叫村長的,可惜村長那個德行了。
中午都是吃點邊角料,炒了蛋,好菜要等到晚上吃。
吃過午飯春草就開始期待了,燒了一鍋熱水,準備洗澡換新衣。
很快麻嬸也來了,看著穿著一新的春草,感懷不已,并且給小少年下了命令不讓齊先生出屋。
“春草,嬸子也是瞅著你長大的,你比小香兒強,香兒性子太烈了,唉!不說她,瞅俺這老婆子,今兒是你大好地日子,嬸子幫你開臉,唉!就是苦了你了,俺老婆子也不是啥全福地人吶?!?
“嬸兒,俺可不信這個,俺就認你這人,你也是俺師父吶,俺娘不在了,就你最疼俺?!?
“好好。”麻嬸抹掉眼淚,又開懷起來:“一晃眼兒春草都嫁人了,齊先生呀是個正經過日子人,你眼光不錯,就是年歲大了點,哎不過大也有大的好處。”
“嗯吶,俺知道,他脾氣好,會疼人,嬸兒你和叔跟俺們都搬去城里吧。”
“嗐,俺這瞎眼老婆子跟你們小兩口湊啥熱鬧呀,你們吶好好的,有心惦記俺倆就成了,俺是王家人,這地也是王家的老窩了,俺倆呀就挖坑埋在這啦?!?
這話春草就不好再勸了,只是多少感覺有些心酸。
麻嬸她不曾拋棄家族,可是家族卻早就拋棄了她。
“好啦,多俊兒的姑娘啊,再晚點呀,俺就瞅不清咯,呵呵呵……”
一身大紅的秀禾喜服,是春草娘當年的嫁衣,春草改了改穿在了身上。然后拿出來一套藏藍色的棉質男裝,滾了湖藍的邊,繡著嫩綠的竹子、竹葉。
“你這丫頭,早準備好了?”
面對麻嬸的揶揄,春草紅了臉:“實在買不到紅棉布了?!?
“這就好看,齊先生穿了別提多俊了?!?
齊先生正緊張的等在屋里,也不讓出來,在小少年的幫助下也擦洗身上洗了頭發。
麻嬸拿過來衣服讓他換上,齊先生有一絲感動,原來這個丫頭成日里繡的衣裳是給自己的。
天黑了下來,麻叔也來了,圓月亮升上了天,簡單的儀式便開始了。也不用接親也不用迎親,兩個緊張的人牽著一條紅帕子在麻嬸老兩口的見證下,在院子里拜了拜了月亮,起誓結為夫妻。
小少年看著圓圓的月亮,幻想著如果母親喝老蔫巴這樣拜堂,似乎也不是難么難以接受。
可惜現在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母親是不是真的殺了他,可是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