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身旁的相澤消太徹底放松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將視線從側(cè)方的簡八移開，放在了那個矗立于廣場中間的身影。

歐爾麥特，這個男人。

一如既往以風(fēng)馳電掣般的速度解決了敵人。

只不過……

一瞬間，相澤消太的表情有些復(fù)雜。

只有他心里清楚，歐爾麥特此刻能出現(xiàn)在這里，到底承擔(dān)了什么樣的風(fēng)險。

嘖。

還是我們這些教師……太弱了啊！

破碎的衣袖下，是稍稍攥緊的拳頭。

歐爾麥特……

已經(jīng)不是能繼續(xù)逞強的狀態(tài)了啊。

…

簡八站在那里，注視著被自己束縛住的敵人。

他的和服已經(jīng)沾染了黑褐色的血灰斑駁，胳膊如被大力導(dǎo)致一定程度的彎曲，全身上下唯一一處干凈的地方，就是他臉上的無縫面具。

只不過，也正因為無縫，所以他的鮮血都從面具邊緣慢慢的溢了出去。

“我輸了？”

他整個人躺在地上，說話的聲音如同蚊音，像是在喃喃自語，但依舊能讓站在他身邊的公亥簡八聽的清楚。

“輸了，而且輸?shù)姆浅簯颉！?

簡八用視線暼了下他，聲音悠悠：“你們來的時候，不就應(yīng)該做好輸?shù)臏?zhǔn)備了嗎？”

“襲擊雄英，多么愚蠢的想法。”

“呵…”

面具人沒有反駁，也沒有說其他的話，整個人剛才還是難以接受這一切的感覺，如今就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樘谷唤邮艿臓顟B(tài)。

他的心態(tài)轉(zhuǎn)變旅程，簡八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他更加困惑。

“像你這樣的人，為什么要成為罪犯。”

那怕只是些許的接觸，簡八也可以確認這個8號面具人是一位接受過良好教育的紳士，所以他非常不理解，這樣一位知書達理且可能出生于上流社會的人，為什么也要做出這樣的行為。

“啊……”

面具人顯得有些驚訝，然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隨后才開口說道：“誰告訴你，我們是罪犯的？”

“是因為我們使用暴力嗎？”

“還是因為你們是正義的一方，我們向你們發(fā)動進攻，就一定是邪惡的一方呢？”

說到一半，咯咯的笑聲還從面具下響起，這番話聽的公亥簡八緊皺眉頭，不是因為對方說的對，而是這番話恰恰站穩(wěn)了一個邏輯。

難道好人打好人就是壞人嗎？

“從頭到尾，我有說過要對你們做什么嗎？”

似乎來了興致，面具人躺在那里，主動朝著一旁沉思的公亥簡八說道：“我只說過‘要抓住你和歐爾麥特’，卻沒有說過要對你們做什么。”

“我還說過‘不交出你和歐爾麥特，他們就會死’，但你仔細想想，到底是誰先動的手呢？”

面具人笑吟吟的聲音，讓公亥簡八的瞳孔逐漸收縮。

“對嘍。”

面具人的聲調(diào)循序漸進：“是你們那個暴躁的刺猬頭同學(xué)，率先朝我們動的手，我們才被動反擊的。”

“這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我們是壞人嗎？”

“我們說的每一句話，就因為像是罪犯，就可以把我們當(dāng)成罪犯來毆打嗎？”

“哈哈哈……”

面具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甚至扭曲著身子瘋狂的大笑，一邊用完好無損的右手拍打著自己的肚子，仿佛說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笑話。

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旁的綠谷出久終于按耐不住，忍不住出口駁斥道：“這都是什么歪理？”

“更何況，這里是雄英的地界，身為日本英雄培育機構(gòu)，擅闖本來就是重罪，這一點你根本避無可避！”

“說的好！”

面具人的聲音瞬間蓋住了綠谷出久飽含憤怒的發(fā)言，甚至還挑釁一般的躺在地上給后者拍掌，幅度之大，全然不顧自己的左手已經(jīng)處于彎曲的狀態(tài)。

這等放肆且挑釁一樣的發(fā)言，夾雜著隨后響起的掌聲更加讓人記憶深刻。

“啪——”

掌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他的右手掌心泛濫起淡淡的波紋，伴隨著漣漪的擴散，一張寫滿了字體并蓋上了章的紙張被他捏在手里。

“這是什么？”

綠谷出久掃了一眼沒看懂，但他身旁的轟焦凍就臉色微微一變，將視線從紙張移動到面具人的身上。

他猜測，此刻面具后面的臉頰，一定是譏諷般的嘲弄。

“首府批示的‘雄英調(diào)查令文’，你也可以把這張紙當(dāng)成，可以進出雄英培育機構(gòu)的證明。”

說話的是歐爾麥特。

此刻，他的表情異常嚴肅。

就在剛剛面具人與簡八對話的時候，他從飯?zhí)锾煸湛谥械弥诉@兩個人自出現(xiàn)之后的全部事情經(jīng)過，也明白了其中棘手的問題所在。

其實，他剛才的話根本就站不住腳，只能說是一種偽邏輯，但是在他拿出這張紙過后，一切都變得復(fù)雜了起來。

偽邏輯，也變成真的了。

盡管大家都知道他和那個面具壯漢就是敵人，可從這張紙出現(xiàn)之后，他就搖身一變，成為了首府派過來調(diào)查雄英的官員。

而且還遭遇了雄英的攻擊。

“哎……哈哈哈……”

面具人掙扎著從地面上緩緩站起，歐爾麥特的一擊絕對不是短暫的休息就能緩過來的，左臂甚至是左部胸腔的位置，說不定都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問題。

但他現(xiàn)在毫不在意。

趔趄著腳步移動到公亥簡八的身旁，抬頭看著高他一籌的后者，面具圓潤且光滑，脖頸位置被渲染的鮮血顯的他格外凄慘。

卻又格外狡詭。

“你現(xiàn)在再看看……”

他的聲音很小，只有公亥簡八一個人能夠聽清：“攻打雄英，是愚蠢的行為嗎？”

“我知道你心里會想，我這么大的問題，難道首府就不會懷疑我嗎？首府都是些傻子嗎？”

“他們，的確會懷疑我。”

“但絕對不會是現(xiàn)在。”

“因為，歐爾麥特……”

話未盡，語調(diào)瞬間高昂，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抬起右臂，指間對準(zhǔn)了不遠處陷入沉默的歐爾麥特：“你竟然敢拒絕首府的邀請。”

“你忘了你的地位是首府給予的嗎？”

“就連安德瓦都答應(yīng)擔(dān)任首府英雄部門的職員，你憑什么敢拒絕首府？”

“有人讓我給你遞一句話：做人不要忘本。”

“歐爾麥特……”

雪白的牙齒上下碰撞，話語中的寒冷仿佛透過了面具席卷全場：“首府對你很失望。”

“在我受傷之后，說不定會更失望。”

…

首府。

歐爾麥特繼續(xù)沉默著，沒有選擇回答。

這并不代表他認為自己選錯了，只是出于對首府的尊敬，而沒有出口駁斥對方罷了。

因為他一直都非常堅定自己的信念。

他絕對不會作為兵器為任何人、任何事業(yè)而活，他至今都只是為了讓首府治下日本的人民能夠永遠的開心快樂。

他沒有求過名和利。

“和平的象征”這五個字，也是人民給予他功勞的表彰。

不過，說再多也沒有用了。

他作為日本最優(yōu)秀的職業(yè)英雄，出眾的不單單只是力量，還有自己長達數(shù)十年職業(yè)生涯的經(jīng)驗。

所以他心里清楚，面具人話里的意思。

就算他的問題非常清楚，首府也不會對他進行處置，因為他受了重傷，還是再為首府辦事的時候，被自己打傷。

想到這里，他閉上了眼睛。

有時候，做人真的很累。

職業(yè)英雄，也沒有那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