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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 玉凝卉
  • 十七醉
  • 2790字
  • 2020-07-22 18:31:23

今日便是被灼光漂醒了。

不曾發覺,這支藍光盈盈的蠟燭總算是短了,卻是愈發地短了。從前執玉還一個勁兒抱怨這蠟燭燃不盡,現如今倒也是遂了愿。

卯時便聽窗外稀稀疏疏的腳步聲,無需想,大抵是仙門的人逼近來了。

執玉倒不想與仙門眾人碰面,畢竟如今的種種皆由自己引起的。縱使他千百個計較,終歸她自己也是過意不去,這道坎子無論如何都邁不過去的。

當真是這身白玉裳顯得她身量纖巧,相較那時羽俶讓她穿的寶藍玲瓏裳,此件更為素凈些。

再者說,是他喜歡的。

算了算日子,竟有許久不曾叫著他了。

亦或是說,是他許久不曾瞧見她了。

倒也是人走茶涼的道理,想來想去這間破落屋兒好歹也陪著自己許久,至于屋子里頭的擺設,她自當是得照看好。此番一去,瞧著那燭光偏偏,隨手便將其撲滅。

這一抬手,方走出房門片刻功夫,前塵往事一骨碌鉆入她腦子,所謂究竟,此時與她來說也不再重要。

眉黛輕瞥,不知為何踱到了淵池,只是一入門的殘羹冷炙,周遭涼颼颼地難免驚著她。

興許,此處也并非是她該逗留的地方。

……

羽俶早預料到仙門動靜,早早地便于血障處候著。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仙境中人個個都如此性情,今兒個卻是都湊齊了。

血障四尺幽光浩浩,盡相朝血眼處聚攏,繼而迸發;連同其空洞,激蕩得有如暮色。

愴翼瞧見了血障有變,暗自嘀咕個不休。

許是通曉他的心思,羽俶冷笑應道:“今日即是變數,仙門之變數。”

此言一出,赫然血障處映出羽俶身影。愴翼瞇眼瞧著,定了定頷首思索許久。

“此人,便是魔君。”

星闌蹙眉瞧著,略微有些失望“我還以為魔君是如何的天人英姿,可如何卻是一覆面狂妄之人!”

此言即是挑釁,無非是星闌有意試探他的底氣。

羽俶聽后毫不抑制笑笑,聽過諸多評價,事到如今說他狂妄的這小子卻是第一人。

他也不應答,緘默不語坐等這人上頭,此乃有意。

星闌見他不搭理,一時之間亂了底氣,頓了頓斥道:“如若真是那正人君子,你就當將我仙門中人安然放出來,如何要挾又是為何。”他說著,不禁步步逼近血障,旁人勸阻也是無用。

星闌喝道:“我說這些,你可聽得明白。”

羽俶忽頷首,眉眼凝聚低聲念著“那是自然”。此言一出,他只捻指順著那四尺血障點過,頃刻間青藤哧溜穿去直將星闌圈住,任由其掙扎也擺脫不開。

余光處仙門人自然是心急如焚,奈何這青藤喜食血腥,羽俶實在不懼他們刀光劍影,只是一個不小心扎破了血肉,只怕這小子得被藤子活生生勒死。

愴翼屬實是個明白人,幾斤幾兩他倒是撥得清楚。這點,亦是羽俶所欣賞的。

星闌掙脫甚久,許是覺著乏力了,只得動動嘴皮子。

“有本事你便將我放入這血障中,我倒不屑與你費這口舌。”

羽俶扣動手指,只將青騰再緊些還怕堵不住此人的嘴。

眼見著他稍稍消停,奈何臉色又不太好,羽俶瞟一眼,不屑得說了一句:“你與顧書偃差的并非一星半點,多學學便是。”

星闌“……”

愴翼只得眼巴巴看著,只是眼下時局未定,一來他不知魔都是否握有阡瑯珠,再者說,如今書偃下落不明,倘若輕易出手適得其反卻會害了他。

當下,屬實是個失策。

執玉聽著風聲便來了,眼簾下第一個人便是他。素來他都是正兒八經地板直身子,時有時無地挑目著。眼下他身旁聚著不少人,好似眾星拱月般的,遠遠看著卻不得以靠近。

他身影愈漸斑駁,隨即搖曳在數以淚花里頭,便再也瞧不見了。

執玉隔得老遠一心只顧張望,不巧卻被齊崊瞟見了。雖說平日里煩他,如今看來他也并非是那樣的討厭。

大抵,這便是愛屋及烏的理,她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齊崊瞧見她笑的略微苦楚,奈何這么些年,自己早已眉頭緊皺,笑是個什么模樣都忘卻了。只是再撇過頭瞧魔君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好似懂了,卻是個學不來。

風請,雙影,此景難抒。

齊崊一覽仙門,時不時回過頭瞧著執玉,她有些發愣,雙目無神。

瞧著瞧著,他眼瞳漸模糊了些,陷入思量。緊盯著那抹白衣,片刻不曾移開眼,只是迷惘著,睫毛都不曾動過。

霎時間,卻只見白衣悠然挑起,悄然劃過半抹穹天,待齊崊回過神,她已然對著那血障凌空禽著笑。

“她還是來了。”

羽俶兩眼微漲盯著她,腳跟已然站不住。

眼下星闌被那青藤纏繞得緊,見著執玉既驚又喜,奈何丹田受縛開不了口。

執玉見他擠眉弄眼,實則他想說什么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她感嘆,這小子平日跟著書偃廝混,竟沒能學到他身上那股子精明勁,倒也是親兄弟。

執玉沖星闌笑了笑,說道:“真蠢,若是讓顧書偃瞧見了你如何狼狽,只怕他得笑上你數日。”隨后她只瞥一眼遠處的人,漫不經心地解開這青藤。

她清楚,眼下唯有自己才能搭救,救于仙門,也救于自己。

羽俶見狀嘆著一口氣,騰出一只手來撐著齊崊才站得穩,勉強站穩。

愴翼見那白衣女子有些面熟,左看右看方辨認得出來。

仙門亦或魔都,只是認識她,淺淺地認識。

執玉打心底里曉得,今日這樁爛攤子本該是他的。正如許久前,他狠心毀自己靈體卻又暗自拿命相護的那樣。

所愛的人看作是命的東西,自己怎么舍得看著它消失殆盡。

星闌見著她欲言又止。

“我放他走了,一切安然。”執抿嘴笑了笑。

隨后,她只附耳說與星闌諸多話,字字句句入耳,聽得人幾近木訥。

他有意攥住她衣袖,奈何一遭只被她拋出血障,指骨處的白依舊泛著,再難抹散。

這一刻,她聽到許多的話:

“這女子是個好人吶,當初青域那事本就是個誤會。現如今人家不計前嫌,屬是仙門之造化!”

“當是誤解,是誤解……”

“……”

執玉回首瞧那遠山銜著遠山,哪是什么連綿起伏,她只是想看一眼那個人,那個就屹立著的,安然自若的少年。

她看著他久違地笑了,不知為何,于這時他竟將覆面扯了去,有些手忙腳亂地,不大像他的作風。

羽俶立直了身子,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看著她,就這般如癡如醉地看著她。

他好像怕,有一絲的怕。

執玉見他目光呆滯,頓時啞然失笑。

“我自詡千杯不醉,遇著你后,事事沉醉,件件撓心。”執玉默念,眼眶血絲根根挑明。她看著他,興許的不舍。

“不管你是誰,變成了誰;我遇著你,從來都不曾開心。”執玉默念,眸子擱淺于他的神色間,他永遠都是那副無畏無懼的模樣。

猶豫包裹失落,層層迭起拋出極遠。

倏然間,羽俶只瞧著她閉目縱身追入那血光通天內,漸的,紅光再辨不得白影。

肉眼可見的渾白珠子悠悠然懸至血障口,片刻間沖破血障,浩浩之氣竄涌,仙魔兩天,終究還是個渾然一體。

須臾后,阡瑯珠渾然歸于他體內,直突顱頂,往事逐一迸發,他緊攥發絲,根根分明也罷,到頭來還是個不由心。

……

頷首眺望,原來荒原即是荒原,那些個青得蒼翠,漂白而過的江山變了又變,現如今再瞧,徒然只余他一人。

她從未想過,繁星搖上窗,即是驕陽肆虐。

羽俶下意瞥了瞥四周,眼底有些失望,眸子較往常多出些柔情,遲來的柔情。

“原來種花的姑娘,終究還是拋下了賞花的少年郎。”

他眼底勾起的暮色,足夠旁人酸楚許久。

“花色哪及得上你眉眼半分,你若走了,誰替我做這個傷情的罪人……”

他還是記起了楚望峰終日纏著他,纏著他走到魔都的白衫姑娘。

當初他自以為足夠愛她,他用自己的方式護著她,甚至毀了自己。

可他從未想到,明明一醉便提不起力氣的小丫頭,現如今落了個千杯不醉。

賞花的人大抵是遲了,遲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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