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坎坷入獄,自學中醫
李可,1930年生,山西靈石縣人。“靈石縣地處晉中兩山夾一水的地方,是山西省最為狹窄的一個縣城,兩邊是蒼茫的高山,中間有汾水長流,是山西省至今唯一保持土葬風俗的縣城,因為它實在拿不出一塊平整的土地建個火葬場。我曾多次跟他上山出診,剛爬上一座山,前面又是一座山,真是群山起伏,道路崎嶇,荊棘叢生……我當時年齡五十出頭,上山下山尚且累得氣喘吁吁,看著走在前面瘦小的李師,想想他多少年來為治病救人風雨無阻,甚至半夜三更走在這樣的山路上,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李可弟子郭博信眼中的靈石縣和老師就是這個樣子。
兩次蒙冤入獄,使李可的前半生顯得十分坎坷。16歲時初中學業未竟,他毅然從軍,參加了解放蘭州的戰役。1949年進入西北軍大藝術學院文學部學習,畢業后在第三軍的《前進戰士報》做編輯。西北全境解放后,轉業到甘肅河西走廊及慶陽地區工作。
1953年,他被上級抽調參加工作隊開展“三反運動”。性格耿直的李可因對一封重要信件發表了不同看法,就莫名其妙地成了“胡風反革命集團”西北地區的頭目而入獄。入獄后不久,抓捕者發現這可能是一個冤案,準備“免于起訴”,李可說釋放可以,但必須是“無罪釋放”,否則就要把罪名性質定清楚再放。這樣,李可被關押了2年7個月。
機緣巧合,這次入獄使李可得以結識中醫。他和一個懂中醫的黃姓獄友有幾面之交,這個獄友告訴李可學中醫要背“湯頭”、看《傷寒論》等。于是,李可開始自學中醫。獄中熬過兩年多之后出來,正趕上3年大旱,他給上門來求診的病人開出補中益氣湯,效果很好。李可在給弟子徐汝奇的信中說:“不是這個方子能治百病,而是人們餓得太過,體虛則百病生。”
“最為遺憾的是,我一生從未拜師。一則我是滿身瘡疤,自慚形穢;再則,在我的那個時代,沾上我是要倒霉的——從23歲起受冤長達28年,挨上我就要受牽連。所以只好個人苦斗……如果有陳老(江西傷寒大家陳瑞春)那樣的人,我早已三拜九叩了。”
李可對山西中醫學校的溫碧泉老師是感恩的,他曾深情回憶道:“ (溫老)是我60年代中醫函授老師,也是我走上中醫之路的第一位啟蒙導師。溫老慈祥和靄,平易近人,不修邊幅,講授高深的中醫學理,深入淺出,幽默風趣,循循善誘,啟迪學生悟性。每一節課,他都能講透一個專題的方方面面,把他一生寶貴的學術觀點和經驗傾囊相授。他鼓勵學生立大志,下苦功,多實踐,勤反思,有所領悟,有所創新,勇攀醫學高峰,振興中醫,為國爭光。溫老一生,嘔心瀝血,默默埋頭于臨床教學,桃李滿天下。”(《李可老中醫急危重癥疑難病經驗專輯》)
1961年,李可被勒令退職,遣返回靈石老家。同年,李可成為全國第一批赤腳醫生。
“文革”開始不久,厄運再次降臨,李可因為被誣告再次蒙冤入獄。“被抓進去關了1年零4個月。呆在外面很難受,常被揪去戴鐵帽子游街,進去就舒服了,沒人折騰你。看守所長每次把我提出來給人看病,還給準備一包煙。家里人在外面可受罪了,大隊把口糧停了,全靠我老伴在縣鞋帽廠打零工納鞋幫,買回一些不算糧食的吃食養活4個孩子。她跟著我沒少受苦……‘文革’以后,余之家境困頓,求飽已屬不易。”李可后來回憶時仍不無辛酸。
艱難玉成。半生坎坷練就了李可堅強的性格,他說:“所幸28年時光,未敢虛度。逆境中學習中醫,并終生矢志不悔,可謂塞翁失馬,安知非福。”這與他后來成就一番事業,無疑是有關系的。《中國中醫藥報》記者常宇這樣描寫李可其人:“先生個子不高,十分清瘦,滿頭銀發倔強地直立著,臉龐瘦削而棱角分明,感覺就是個性格非常固執、凡事都很堅持的人,就是我們常說的有很強意志力的那種人。”
1978年經全省統考,李可被錄用為中醫師,進入靈石縣人民醫院中醫科做了一名普通的中醫大夫,從此展開了人生新的篇章。常宇寫道:“那是他最忙的時候,從早上8點看到下午2點,沒有辦法,因為大都是外縣來的農民,拖到第二天,住一宿又要多花錢。藥房的同事不能正常午休有意見,李可只好自己出錢請他們吃飯。”
1982年7月,李可蒙冤27年后終獲徹底平反。1983年他牽頭創辦靈石縣中醫院,任院長近10年,可以說是其職業生涯的一個高峰。但他說:“那是我最苦惱的階段,病不能不看,雜事不得不管,太浪費精力了。現在回想起來,沒有我中醫院可能辦不起來,但事情鬧成以后我急流勇退就對了。”顯然,他心里真正想的是治病,而不是升官發財。
1992年李可從縣中醫院院長的崗位上離休,自己開了一家診所,每天都要接待來自全國各地的患者,從而迎來他人生的頂峰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