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煙，順著山洞竄過來。

在環(huán)境密閉的山洞里，煙火，是最危險的，因為不通風(fēng)，煙霧很快就能讓人窒息。

但是白桿兵們不怕。

他們早有準(zhǔn)備，紛紛掏出厚布用水打濕，捂住口鼻。

而且，煙火，更加為他們指明了前進的路徑，這說明——野僰兵馬就在前面，是他們點燃了煙火。

奢猛命令：“沖鋒。”

一群群士兵，冒煙突火，舉著白臘桿向前發(fā)起了沖鋒，果然，拐過幾個彎，便發(fā)現(xiàn)有幾十個身披獸皮的人影，正在忙著點煙放火。

他們大概沒想到白桿兵追擊的速度這么快，有些手忙腳亂，大堆的柴禾剛剛點著，一片片濃煙冒起來，嗆得大家直咳嗽。

戰(zhàn)斗，開始了。

白桿兵們頂著煙火沖上去。

洞里不比平地，沖鋒，就是爬坡，鉆洞口，陣形是擺不開的，但是白桿兵訓(xùn)練有素，兩三個人一組，形成若干梯次，互相掩護著向前躍進。

火把照耀下，黑幽幽的山洞里，人影亂晃，好似一片片鬼影。

短兵相接，白桿兵吶喊著跳躍沖殺，幾個士兵手持白臘桿，互相配合，殺得野僰只有招架之功，只能倉皇逃竄。

白桿兵強悍的戰(zhàn)斗力開始凜凜發(fā)威。

天下第一軍不是白叫的。

他們在戰(zhàn)斗中，配合相當(dāng)嫻熟，往往是兩個人擔(dān)任“刺手”，挺白臘桿刺殺，另外兩個人擔(dān)任掩護，逼退其它的支援。還有一組專門“撒網(wǎng)”的，用魚網(wǎng)去罩野僰的身子。

撲通撲通……不斷有野僰倒下去。

白臘桿鉤住腳的，被刀頭刺傷了的……很快就被殺得七零八落。

然后，就被后面的白桿兵追上來，用繩子捆住手腳。或是用魚網(wǎng)罩住。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zhàn)斗，白桿兵人數(shù)占優(yōu)勢，兵器戰(zhàn)優(yōu)勢，作戰(zhàn)能力占優(yōu)勢，野僰雖然身體強壯，但是到了真正的戰(zhàn)斗中，毫無勝算。

白桿兵按照奢猛的部署，始終掌握一個原則，那就是盡量捉活的。

時候不大，就捉住了二百多個野僰。

一路沖突，一路戰(zhàn)斗……前面忽然透出一線亮光來。

那是到了山洞的出口了。

白桿兵們一陣興奮，到了洞口，就有清新的空氣，比在洞里悶著忍受煙火可強多了。

“殺——”

大家紛紛扔掉捂著口鼻的濕布，吶喊著沖向前去。

洞口，就在前面。

一群殘余的野僰驚惶亂叫著，在前面飛奔逃竄。

追——追出洞去。

奢猛在一群白桿兵的簇擁下，率領(lǐng)著部隊追出洞口，他奔出山洞，舉目四望，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片美麗的山谷。

四周都是險峻的高山，壁立千仞，圍出這一片長滿樹林和植物的山谷，緩坡上處處花紅柳綠，種植著果樹、稻菽、豆椒……啊，這里原來是野僰的秘密家園。

他們逃進深山，鉆出窟窿山的洞穴之后，在這片高山環(huán)抱，外人難以發(fā)現(xiàn)的山谷里，開墾土地，種田植桑，開辟了這片世外桃源，過著秘密的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

誰說他們是野人？

雖然被屠殺殆盡，但也沒有失去追求生活的頑強意志。

看著眼前這幅場景，真是令人感慨萬端……

……

然而奢猛可沒功夫在這兒發(fā)感慨。

因為——就在山谷里的一片果樹林邊，站著一片密密麻麻的野僰，他們手執(zhí)棍棒、刀槍等各種武器，眼里含著憤怒，虎視眈眈地盯著從巖洞里鉆出來的白桿士兵們。

人數(shù)有五六百人。

隊伍前面，站著一條大漢，身上披著灰色狼皮，手里拎著一條五尺長的齊眉棍。

原來是他！

野僰的首領(lǐng)，已經(jīng)打過一回交道了。

大漢的身上，泛著一股殺機，那目光中射出的仇恨與憤怒之火，幾乎要把眼前的一切都點燃，熊熊燃燒……

他沖著越走越近的白桿兵們，舉起手里的齊眉棍，大聲叫道：“跟他們拚了——”

“嗷——嗷——嗷——”

野僰們跟著首領(lǐng)一起，發(fā)出絕望而憤怒的吶喊聲，聲音象就一群被圍困住的野狼。

困獸，是要拚命的。

此時的情勢，一目了然。

野僰們被趕出了巖洞，在白桿兵的追擊下，退到山谷里，然后——已經(jīng)無處可退。

只有拚死一戰(zhàn)。

然后——被全殲的下場是難免的。

僅存的上千野僰，又要血染山谷……

“等一等——”

一聲炸雷般的高喊。

是奢猛，他二目圓睜，大踏步走向前，伸出右臂，作出一個“停止”的手勢，向即將發(fā)起最后沖鋒的野僰們高聲叫道：“聽我說句話——”

他兩腿叉開，站在隊列前面，用目光掃視了一番面前這群憤怒的野僰，面容威嚴(yán)，神態(tài)鎮(zhèn)定，那股凜凜氣勢把全場都鎮(zhèn)住了。

“僰族弟兄們，”奢猛高聲喊道：“大家不要再自相殘殺了，血的教訓(xùn)太深了，我們是官兵，但是也是奉了阿二的遺愿，來找你們談判的，大家重新和好，以后和睦相處，你們可以下山生活……”

“放屁，”

野僰首領(lǐng)粗暴地打斷他的話，“你說是阿二的遺愿，請把證物拿出來。”

“我沒有證物，但我是懷著一腔善意來的，阿二生前的遺愿就是僰人和其它各族和解，大家共同生活，難道你們反對嗎？”

“哼哼，善意，”披著狼皮的首領(lǐng)對奢猛的話根本不信，跺了跺腳，“不要騙人了，你要有善意，就把我們的人都給放了。”

剛才在山洞里，白桿兵捉住了二百多個野僰，全都用繩子捆上了。

放了？

能行嗎？

這個題目有點難度。

但是，奢猛沒有絲毫的遲疑，朝著身一擺手，命令道：“把逮住的那些僰人，全都釋放。”

“啊？”

手下的士兵和軍官們，都有些傻眼，剛才費了不少力氣，好不容易捉到的俘虜，全都釋放……那不是白費勁了？

而且，把他們?nèi)呕厝ィ隙ㄊ且匦录尤胍皟k隊伍，來和自己打仗的，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有個校官跨前一步，拱手低聲說道：“將軍，這……從長計議吧，放回去，他們還得與咱們?yōu)閿场?

“放掉。”

奢猛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斬釘截鐵。

“全部放掉，一個不留，放出他們兩糞堆，也跑不出咱們們的手掌心。”

（注：糞堆是指距離，舊時農(nóng)田里施農(nóng)家糞肥，每個糞堆間有一定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