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好了，給她弄點吃的玩的，順便再哄她睡一覺。”

姜萊拍拍手，將院門一關，瀟瀟灑灑地走了。

黑公子看著手里將棒棒糖舔得哪兒都是的小女孩，雙手都不知道該不該用力。

他可從來沒有帶過孩子啊，居然那么放心將小孩子交到他手里，就不怕摔出個好歹？

小女孩專心地吃著糖葫蘆，完全不關心現(xiàn)在在哪里，那一臉的滿足，同愁悶苦臉的黑公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后巷，茶樓小伙計早已等在那里，一臉焦急。

見到姜萊，快走幾步過來，壓低聲音道：“要找我，可以直接去茶樓，光明正大才不會惹人懷疑。有什么事，趕緊說吧，大堂不能沒有人。”

“她的孩子，我已經處理了。”

“什么？”小伙計音調陡然拔高一大截，臉色瞬間蒼白無比“你……你怎么能……”

“寡婦改嫁，孩子是最大的障礙，除非你不想和她長相廝守，只想有一段露水情緣。”

姜萊雙眼緊緊盯著小伙計，觀察他的反應。

小伙計似乎被這句話震得不清，喃喃道：“我從來沒想過，她的孩子會……”

“沒想過，不代表以后不會。痛失愛女，正是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只要你這個時候對她多加關心，即便不能馬上在一起，也能在她心中占據(jù)一席之地。攻陷她內心的最好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好好想想。”

再加一把火，小伙計心中的柴會不會被點燃，姜萊心中已有了計較。

小伙計怔怔地看著姜萊，眼神有那么一瞬間失神，隨后化作滿腔的憤怒，“誰讓你自作主張？誰準你殺她的孩子？你這個劊子手！”

“怎么？想將我供出去？”面對小伙計的怒火，姜萊不退反進，將他步步緊逼，“你若將我出賣，我就告訴大家，是你覬覦王氏，為了得到她，不擇手段。”

“你說謊！我從來沒有讓你傷害小孩子，從來沒有！”

小伙計眼眶紅了，周身都在顫抖。

姜萊冷哼一聲，道：“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瞞下此事，你去追求你心中的美好，我如愿得到線索離開。就算以后被她發(fā)現(xiàn)，你大可以將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反正到時候我也出去了，你我我好大家好。”

小伙計搖頭，姜萊往前走一步，將他逼到墻角，“第二，你去告訴她真相，并愿意承擔后果，哪怕你們再無可能，你也不愿昧著良心過一輩子。”

昧著良心？

昧著良心！

小伙計雙手抱頭，痛苦地蹲在地上。

姜萊也不著急，站在旁邊等著他的抉擇。

半晌，小伙計似乎平靜下來了，自言自語，說給姜萊聽，也說給他自己聽。

“她是個好女人，可老天爺待她太不公平！

她有一雙巧手，什么東西到她手里，總會變得不一樣。

她善良，性子活潑，愛笑，路遇受傷的小動物都會上前救治，更別說當時淋雨感冒的我。

因為她，我才留了下來，本想就這樣看著便好，誰知道……誰知道她竟嫁了個禽獸！”

小伙計雙手緊握成拳，心中的憤怒溢于言表，“偶爾幾次從她家門前路過，都聽見她在角落里隱忍地哭。是那只禽獸！施暴后，他在家睡覺，她卻連哭都不敢大聲。”

姜萊蹙眉，“你沒去幫忙？”

“我本想直接進去，將那禽獸活剮了，可一想到她最后被別人指指點點，落得一身污名，我便很不甘心。憑什么她那樣好的女人，要遭受這樣的命運？”

“所以，”姜萊斟酌著問道，“你殺了她丈夫？”

“沒有！”小伙計猛地抬頭，憤恨依舊，“那樣的禽獸，殺他只會臟了我的手！是老天爺看不過去，親自出手將他收了。”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呵，鎮(zhèn)里組織外獵，回來的路上，一道粗雷劈下來，所有人都沒事，只有他死了，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小伙計一臉快意，眼里卻多了些什么東西。

“他平時外獵過沒有？”

“他？”小伙計目光移至墻角，“鎮(zhèn)子里，沒有比他更懶的了。每天不是吃飯睡覺就是打她，甚至連喝酒的錢，都問她要。”

這就奇了怪了，一個這么懶的人，怎么能會去參加外獵？

“外獵，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義？”

小伙計沒料到姜萊會問這些，將頭埋進雙臂，“她懷孕了。”

所以，外獵是為了孩子？

“一個不怎么出門的懶漢，為了孩子出門，勢必要做不少準備吧？”

小伙計聲音低沉，“她用針線錢，為他打造了一把最好的獵刀，并將給孩子祈福的紅絲帶，綁在了他的胳膊上。”

“樹上綁絲帶，綁得越高，福分越多，是不是這樣？”

小伙計沒回話，姜萊倚著墻，陷入了沉思。

如果那群外獵的人當中，只有王氏的丈夫需要綁紅絲帶，那么他的死，很有可能不是意外。

姜萊看著小伙計，幾次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在這樣的時代，女子一旦成婚，是不允許和離的，哪怕強行和離，最后也會被世俗的眼光給壓死。

就當這是一場意外吧，深究出來，對誰都沒好處。

且王氏面相柔和，雙手并未沾染血光，只當是，老天爺發(fā)了絲善心，給了她和孩子一條活路。

沉默片刻，小伙計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站了起來。

面對姜萊，他目光堅定，“她這輩子，已經夠苦的了，我絕對不會讓她后半輩子活在謊言當中。妞妞是她的命，既然和我有關，那就用我的命來還。至于你，這輩子也別想離開這個地方！”

小伙計臉上一片死灰，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

姜萊嘆息一聲，將他定在了原地，在他睜大的雙眼中，王氏滿含淚水，從巷子轉角走出，“你這又是何苦？”

小伙計看向姜萊，姜萊擺手，“孩子沒事，接下來，全看你們自己，我先去茶樓喝點水，說了這么半天，嗓子都快冒煙了。”

從王氏身旁走過，姜萊聞見了她身上淡淡的體香，有股熟悉的味道。

小院內，黑公子早已汗流浹背，朝著門口大喊，“救命啊，有沒有人來救救我！”

小女孩緊緊抱著他的大腿，啊嗚啊嗚咬著他的褲腿不放，嘴里模模糊糊喊著，“爹爹，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