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

萬俟彬抱著羨漾回了寢殿，把羨漾放到了床榻。

靈體的羨漾環視著周圍，越看越覺得熟悉，他的身體也自覺的顫了起來。

他緩緩蹲地，雙手抱著后腦勺，把臉埋進了雙腿間，睜大的瞳孔里是散不去的驚恐。

他又回來了。

他又回到萬俟彬關押他的地方了。

那張床榻的被褥甚至都沒有變，還有……

還有那張床的床腳上……

還有著曾經鎖他的鏈子……

思及此，羨漾顫得更加厲害。

而放下羨漾的萬俟彬已經出了寢殿，因為銀凱追上來了。

銀凱的衣袍無風自揚，他的身上有著淡淡的紫光，手里握著雪蘭笛，眼里的殺意化為實質——

——他握著雪蘭笛，沖向了萬俟彬。

萬俟彬寬大的袖子里飛出兩條白綾，白綾攻勢之猛，竟是猶如利劍一般擦傷了來不及躲避的銀凱。

銀凱匆匆擦拭掉面頰上的血跡，握著雪蘭笛再次沖向萬俟彬。

萬俟彬操控著白綾攻向銀凱，銀凱早有準備，飛快的躲過白綾，同時，他揮出雪蘭笛，讓雪蘭笛刺向萬俟彬。

銀凱身姿輕盈，以萬俟彬的白綾為起跳點，加快沖向萬俟彬的速度，同時，也握住了刺向萬俟彬的雪蘭笛。

萬俟彬與銀凱面面相覷，臉也離得越來越近。

萬俟彬勾起唇角，藏在袖中的手握著憑空出現的利劍，在銀凱驚愕的眼神中側身打掉銀凱手里的雪蘭笛，手腕翻轉，利劍架在了銀凱的脖頸。

“久漾？”銀凱眼神空洞，顫著聲音問道。

萬俟彬驚訝的挑眉道：

“對，你還記得它啊？我還以為自我登基之后，不對，應該是你背叛我之后，你就不記得它了呢。”

銀凱氣的咬牙切齒，“你明明已經把它封印住了，你剛剛都還在用漾漾的水漾！萬俟彬，你不講武德！”

萬俟彬不在意的笑道：“哼……我管那么多作甚？能要你命不就行了嗎？”

銀凱氣的渾身顫抖，半天說不出話。

啪啪啪——

“精彩。”

銀凱和萬俟彬看向旁邊不遠處的墻頭，九靈彎著唇角，一腳平躺，一腳曲起的坐在墻頭。

搭在膝蓋上的手里還牽著一根細繩，細繩的另一頭是一個酒葫蘆，還真真是好不愜意啊。

“兩位陛下怎么停了？繼續嘛。”

說著，九靈躍下墻頭，向兩人走去。

“六界軍會的責任只是消除掉所有會引起兩界，及兩界以上戰爭的因素，既然兩位陛下認為你們這是個人恩怨，那更好，就在這里，也就是現在，解決掉你們的恩怨吧。”

九靈搖晃著酒葫蘆，緩緩說道。

“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萬俟彬手腕翻轉，卻砍了個空。

銀凱就地滾了幾圈，躲開了萬俟彬的攻勢，后又在萬俟彬不在意的眼神中站起身。

“銀凱，據我所知，你中毒已深，命不久矣。”萬俟彬道。

銀凱冷哼一聲，“據我所知，你從登基起，就靠著藥續命，虛弱的可以隨時撒手人寰。”

萬俟彬：“那你的消息網還真是不靠譜，我現在可是生龍活虎呢，定能要了你的命。”

“我聽說最近新冒頭的神醫萬公子，新煉好的龍虎丹，獨一無二，且很快的就以三萬兩神幣的價格銷售一空。”

“聽說，是賣給了器宇軒昂，氣度不凡，天上有，地下無，豐神俊郎的公子哥。”

九靈突然出聲，他字正腔圓，語速緩慢的道。

聽聞，銀凱當即出聲嘲諷笑道：

“萬俟彬，你還是像往常一樣不要臉。”

“嘁！”

萬俟彬翻個白眼，嗤聲笑道：

“你懂個屁呀，不知道不愛自己是一個蠢貨才做的事嗎？”

銀凱：“那你還真“愛”自己呀！”

銀凱特意加重那個愛字，隨即又道：

“既然你只愛你自己，那就把漾漾給我！”

“那可不成，漾漾是誰？漾漾就是我萬俟彬自己！”

這番話表達了萬俟彬不會把羨漾給銀凱的決心。

“啊——”

九靈看戲看的正開心，一聲凄慘的尖叫聲撞進了他的耳朵，銳利的讓他耳膜發疼。

九靈來不及緩緩，就一瞬的出現在了羨漾的跟前。

他看到羨漾驚慌失措的癱坐在地，睜大的瞳孔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身子止不住的顫。

九靈連忙出聲安撫道：“羨漾殿下，冷靜！都過去了！”

羨漾聽到九靈的聲音，慢慢從回憶里抽身而出，他逐漸平靜下來。

他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了萬俟彬那讓他一陷入回憶里就痛不欲生的聲音。

“漾漾？漾漾！”

萬俟彬伸手抱住羨漾。

羨漾聽著萬俟彬驚喜的聲音，身子卻是止不住的顫，他的腦海里，又呈現出那屈辱，絕望不甘，與日俱增的仇恨的回憶。

“啊……啊！”

羨漾反應極大，他抗拒的掙脫著，然而，萬俟彬緊緊抱著他，不撒手，他無論怎么掙扎，都掙脫不掉。

跟在萬俟彬后面進來的銀凱，撿起被萬俟彬和久漾一同扔在一旁的水漾，純白的白綾，被銀凱拿在手里。

在羨漾的目光下，緩緩走向萬俟彬。

萬俟彬只知羨漾終于安靜乖巧下來，炙熱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緩緩的輕拍著懷里人的背脊，安撫著懷里的人。

對于銀凱的所作所為，九靈只能當作不知曉，他們的恩怨，他來參入，只會越來越糟。

九靈抬腳，起身出了寢殿。

九靈剛關上門，萬俟彬就吐了好大一口血出來，染紅了羨漾的白衣。

萬俟彬自知龍虎丹的藥效消失，他的身體已經接近頻死之人的狀態。

他知道銀凱在他身后，也知道他撿起了水漾，可就算銀凱現在不殺他，他也活不過今天。

沒能殺了銀凱，是他的遺憾。

能再次見到，擁抱住羨漾，是他的夙愿已償。

萬俟彬眼眶通紅，嗓音哽咽沙啞，緩緩的出了聲：

“漾漾，我真的好想你，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阿肆，還把阿肆弄丟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讓我們一家團聚，我沒能讓你見到阿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萬俟彬感覺自己思緒越來越迷糊，甚至有一瞬間的思緒消失，那是死亡的感覺。

他強撐著吻住羨漾的唇瓣，“對不起漾漾，我愛你，漾漾。”

“漾漾……”

萬俟彬松開了羨漾的唇瓣，看著羨漾的眼睛，他的眼神逐漸空洞，他瞇縫著空洞無神的眼睛，直直的望著羨漾。

“我愛你……”

話落，萬俟彬撞進了羨漾的懷里，沒了呼吸。

他夙愿已償，他終于是死在了他最愛的人的懷里。

原以為這夙愿求而不得，到死的時候，倒是完成了。

他這一生，因為有羨漾，他無悔無憾。

銀凱來不及動手，萬俟彬就死在了他面前。

水漾從他無力的指縫里落地，雙膝重重的跪了下去。空洞的眼神倒映著還在愣怔的抱著死去的萬俟彬的羨漾。

——我們到底是怎么從當初，變成現在這幅模樣，顧紗當年的警告，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對于漾漾，我不會后悔，銀凱，但愿你也不會。

——我告訴你們，羨漾不是我們能碰的！因為一個羨漾，我們以后就只會變成另外一幅模樣，到時候你們就算后悔，也只能做無用的后悔！！！

“顧紗，我不后悔。”

銀凱話音剛落，羨漾回過神看向銀凱，卻看到了跪在他跟前的銀凱七竅流血的模樣。

“冥頑不靈！！！”

顧紗——妖帝甩袖離開寢殿的門外，離開了神界。

羨漾如今接近崩潰，顧紗剛才的話他聽到了，顧紗當年警告他們的話，他也聽見了。

他真的不該出仙殿嗎？

他真的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