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帝大哥
- 上官小妹
- 陳魚果
- 1533字
- 2019-12-01 15:46:22
“小姐可知,何為‘立容’?”
“賈子云‘坐以經(jīng)立之容,胻不差而足不跌,視……視……視……’”小妹頷首,偷偷瞥了眼通紅得透出一抹血痕的小手,咽了口唾沫,不自覺地將手背在了背后。月初府里就來了位和母親年歲相仿的嬤嬤,教些舉止規(guī)矩,古板得很,母親說是鄂邑長公主專請的禮教女官,得好生同她學著。可小妹只知道自打那時起再也沒得閑檔子在園子里追蝴蝶了,整日鎖在那屋子里背些晦澀的瘋言瘋語,那位嬤嬤長得跟府門口那對石獅子一樣兇神惡煞,揮舞一根實心的木板子。
“小姐,奴冒犯了。”說罷只見那木板子實實打在了手心上,那刻手掌心里鉆心子的火辣勁直躥,眼淚就直接掛不住往下落了,壓抑了數(shù)日怨氣“哇”一聲哭出來。
“成何體統(tǒng)!”母親從屏后走來,饒有曲度,裙擺一上一下輕擦過地面,掃過一陣淡淡的脂粉香氣。直到多年以后回想起來,小妹依然覺得母親才是大家閨秀的典范,慍而不怒。
“小妹不可再任性,過了上元節(jié)可就得進宮做皇后娘娘了,被陛下瞧見你這副毛手毛腳的模樣,可是會給府中遭罪受。”
“母親,什么是娘娘啊?”
“皇后娘娘就是皇帝的妻子,皇帝最愛的女人。”
......直到小妹穩(wěn)穩(wěn)當當坐在紅羅帳榻上時,腦子里還全是母親當時說的話。按禮制進宮的一路上都得蓋著紅蓋頭,小妹幾次悶得慌想一把給它扯下來時都被女官摁住了手腕。
再一次想扯下紅蓋頭時,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人替自己做了這件事。面前那位少年郎只手撩開了紅紗,按身形個頭來算也只跟霍家堂兄一般大。他也是一身紅綢子,雕了龍畫了鳳的,倒是同自己那一身相稱。殿內(nèi)四壁涂抹了黃金,點了幾只沁脾的香。簾子外綴著一顆一顆珠子,里頭牽了層層紅紗。整個殿內(nèi)充斥一股暖意,悶得很小妹的臉也紅撲撲的。
少年郎穩(wěn)重坐在床榻另一方,細軟錦衾有微微壓下的感覺。指引的女官高唱:“婕妤請敬酒。”小妹愣了會兒神,被一旁侍女輕聲提點后方才緩過神來,朝身左那位賀祝,“上官家小妹祝賀陛下萬歲!”
小妹沒敢正眼瞧過他的容貌,從未與生人尤其是男子同居一室,害的臉羞紅。只迷迷糊糊聽見對方回敬了一句,至于說的什么,也一個字兒也沒進過耳,昏昏沉沉地喝了那杯合巹酒,行完了合巹禮。
從寅時便被侍奉起梳妝,坐在轎子里一動不動幾個時辰,折騰來折騰去的好是疲倦,沒料到自個兒一粘了床便睡下了,喜袍冠飾也沒來得及換下。直接導致的后果是當夜里皇帝沒敢爬上床來歇下,伏著圓桌子過了一夜。
不知道是因為不勝酒力喝了那杯合巹酒,還是因為太過疲憊,竟在一處從未去過的地兒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時才發(fā)現(xiàn)早已不在府中,也再也不能出去,再也見不著母親了。一種悵然若失纏繞在心頭,當著生人的面也不敢大聲哭出來,只是捏著被子埋頭小聲啜泣。
“你別怕,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顯然聽見的是男子的聲音,比起霍堂兄玩世不恭的模子,他更說的上是沉穩(wěn)鎮(zhèn)靜。直至多年以后回想起來才覺得那是臨江登高立手撥弦,掃出高山流水質(zhì)感的聲音,毫無雜質(zhì)卻能空谷回響印在人心里。
“母親可以一直陪著我嗎?”藏在被子里的小妹擦了把淚探出小腦袋來,想來又不對,縮了回去只露出雙眼睛打探。
這次小妹看清了他的臉。
從前偷聽見祖父說教表兄貪玩時說過,世族子弟通習六藝,列了一長串小妹也就只聽見了什么禮什么射來著,后來表兄每日都在后院里跟著一武夫射靶子。小妹倒是不覺得這位皇帝陛下有表兄那勁兒,可拉弓搭箭射下大雕來,他面龐白皙得很,身子板算不上硬朗,總覺得是弱不禁風的樣子,若不是聲音有男子獨有的低沉,小妹還真覺得是位生得清秀的女嬌娥。
小妹不清楚他為何就不開口說話了,下意識咬了咬嘴唇,一直盯著腰間那塊玉佩。皇宮珍寶不可盡數(shù),他又怎會視一塊平常無異的白玉為珍寶。真是個怪人。二人面面相覷坐了半個時辰,誰也沒有出一聲,最后小妹實在是憋不住了,支支唔唔說了一句。
“我叫小妹……”
“叫我皇帝大哥就行。”
可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