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燃燃躺在醫院的床上,打著點滴。知之看到她醒了,激動地沖出門外去叫醫生。
醫生給燃燃做了簡單的檢查,確定她性命無虞,由于就醫及時,也沒留下后遺癥。
燃燃看到知之的眼睛通紅,有些心疼,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緊緊握住知之的手,說:“是你救了我嗎?”
“不是我,是徐總。”
“怎么會是他?”
“就是他!他守了你整整一夜,剛走沒多久。我早跟他說別走,這一走顯得他什么都沒為你做。”
“你把這件事告訴我爸媽了嗎?”
“你差點死,你知不知道?我能不說嗎?”
“那他們不是更有理由催我回老家結婚生子了!”
“你就那么想擺脫他們?”
“我小時候學數數,一開始最難的是滿九進位的時候,他們總愛在一旁提醒我。后來我數得比較熟練了,他們最喜歡在進位的時候打岔。他們在身邊我永遠沒辦法順利數到一百。”
“你幾歲學會數數的?記憶力不要太好。”
“我沒傻吧?聽說一氧化碳中毒會損傷大腦。”
“剛才醫生不是說了,你沒事。你要不要給徐總打個電話報平安?”
燃燃想了想,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給tiger,就寫了三個字:“我醒了”。
“就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
“等我出院給他磕頭去。我現在好心煩。對了,程芳她沒事吧?”
“你關心她干嘛?”
“她可能有抑郁癥。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說著燃燃又睡著了。
醒來時,父母坐在床邊,不停抹著眼淚。看著父母傷心,燃燃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安慰到:“我沒事兒。你們不要擔心。”
媽媽又用她那比螃蟹鉗子還有力的食指拇指組成的大鉗不停地掐著燃燃。燃燃痛得呲牙咧嘴,在床上打著滾,不小心跌下了床。她一邊起身一邊責怪媽媽:“我沒死成,你很遺憾嗎?”
媽媽又哭了起來。
爸爸大聲呵斥燃燃:“你怎么說話的!我們都上輩子欠你的!”
這時燃燃的眼淚也忍不住了,哇哇大哭。很快,爸媽也加入其中,三個人抱頭痛哭。
這時,tiger到了病房門口,見狀有些不知所措。燃燃看見了他,連忙招呼他進來。沒想到父母比自己還熱情,像見到親兒子一樣,主動接過他手上的禮盒和花束,給他削水果,不停地夸他青年才俊。
燃燃滿腦子問號。媽媽主動對燃燃解釋:“我和你爸都沒坐過飛機,是小徐幫我們訂的票,還安排車到機場接我們。你們以后一定要好好相處。”
雖然燃燃已經動了要和tiger分手的心思,但此刻她不能暴露出來,只是乖巧地點著頭。
“姐!我提名最佳新人獎了!”此時知之咋咋呼呼地跑了進來。
大家一起祝賀知之。這次,父母的臉上絲毫沒有失落的神情。不管他們對知之多好,他們都做不到把知之當作自我概念的一部分,完全真心地為知之開心。這次,他們總算有未落下風的愉悅,才能表現得如此大度。
爸媽回老家,知之回劇組,tiger繼續出差。燃燃出院了,回到出租屋。本來父母堅決讓她退租,還要幫她整理房間,被她嚴詞拒絕。她怕她一屋的草稿、書和自制的玩偶會被父母當作廢品賣掉或處理掉。不管有多難,自己的人生一定要自己整理。
漸漸地,生活回到了正軌。
燃燃正畫著稿,一陣熟悉的敲門聲響起,她聽出是知之。
知之一進門,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她小睡了一會兒,醒來認真地對燃燃說:“你要不要搬家?沒有留下心理陰影嗎?要不要找個心理咨詢師聊聊?”
“心理咨詢師?我還記得她剛生完孩子那陣,經常半夜打電話給我,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不易。我實在忍不了了,對她說,我們生活在大城市里,任何服務都可以方便地買到,我沒有免費做心理咨詢師的義務。”
“不要自責,畢竟你也有自己的苦要擔。”
“我明白。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改變的。”
“你臨死前在想什么呀?”
“死丫頭,你不要太敬業了,有良心嗎?”
“不能滿足我的好奇心嗎?我沒有瀕臨死亡的體驗。”
看到知之充滿求知欲的眼睛,似乎她已經忘記小時候的經歷了,燃燃也不想勾起她的回憶,于是說:“我現在很混亂,等我整理好再告訴你。”
“你和徐總之間整理好了嗎?你喜歡他嗎?”
“喜歡。可是……太難了。”
“難做的事和想做的事通常是一件事。被人嘲笑的目標才有實現的價值。何況他還喜歡你,你就不能勇敢一點嗎?”
“你每天是要灌多少這樣的雞湯才能鼓足勇氣開工的?”
知之扭過頭,翻了個白眼。她瞟到燃燃正在畫的畫,是火妹兒。她有些憂傷地說:“《火妹兒》被人舉報有血腥暴力元素,可能會被下架。”
“血腥暴力?我玩過這個游戲,沒覺得呀。再說故事主線是我寫的,火妹兒那么慫,她的所有行為都是出于自保,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別人。”
“據說有些小朋友制作游戲里的機關作弄同學。”
“我不懂。”燃燃長嘆一口氣,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問知之:“所以不會有《火妹兒II》了?這件事兒對你的形象有影響嗎?”
“這件事兒還沒爆出來,如果到時候發了酵,對你我都會有影響。”
“我無所謂,我想畫就會繼續畫下去。”
“我也無所謂,只要有戲演就行,不論舞臺大小。”
“可是你男朋友不一定這樣想。”
“那就更無所謂了,我們從沒公開過,何況現在我們還分手了。”
“你為了他改變了自己的生命軌跡,為什么還要分手?值得嗎?”
“太值得!我要是不走到這一步,我會一輩子不甘心的。”
這時燃燃的手機突然響起。燃燃一看是tiger打來的,條件反射般掛斷了電話。
知之忍不住嘲笑燃燃:“你呀,就該趁著年輕的時候多談幾場戀愛,多分幾次手,也不至于現在這么糾結。”
燃燃站起身,換了鞋,穿上外套,對知之說:“我出去走走。”
冷風吹到臉上,燃燃打了個寒顫,瞬間清醒了不少。她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出家門了。她邊走邊想:“人類被逐出伊甸園進入農耕社會,獲得報酬的方式由即期變為遠期,不斷地為明天的匱乏和不足憂愁。在經受種種不確定性折磨時總想抓住一點點確定的東西,可是不確定性才是生活的常態呀,幸運沒有售后服務。”
燃燃撥通了tiger的電話,對方立即接起。燃燃深吸一口氣,問:“忙嗎?”
“你終于肯和我通電話了。在哪兒?我去找你。”
tiger見到燃燃,一把將她摟入懷里:“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再見我了!”
燃燃用力推開tiger,說:“你不是要跟我解釋嗎?”
“你有什么問題盡管問。”
“你是怕自己坦白說出不該說的嗎?”
“最近一年,兩個城市我各待一半的時間。在那邊的時候我常和她在一起,僅僅是作為朋友相處。我在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后就跟她坦白了。但是小妹過生日的時候她幫過忙,我答應要報答她的。你也知道,我拒絕不了女人的請求。”
“不是!是拒絕不了讓你開心的事。”
tiger一時語塞。
“每到一個城市就交一個女朋友,你真是過出了四海為家的感覺。”
“不要諷刺我,我會被刺痛。”
“對不起!”
tiger眼泛淚光,盡力控制住身體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