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ger重新坐在了沙發上。燃燃隨意抽出一本筆記本遞給tiger。tiger翻到燃燃寫的打油詩《拖延癥》，嘴角露笑，說：“這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忘了作者是誰：你不愿意種花。你說，你不愿意看見它一點點凋零。是的。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的開始。”

“比我寫的有詩意多了。”

“你想做詩人嗎？”

“那倒不是，可是詩有一種簡潔的美，我希望我寫的對白變得更有趣更有余韻。”

tiger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對燃燃說：“坐過來，讓我指導一下你。”

燃燃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說：“你再打擾我就給我離開！”

“你沒談過戀愛，好多事情你不知道。你坐過來，我好好跟你講講。”

“正好這會兒我沒靈感，你和我講講你和前女友的故事吧，我可以畫個主題《我和我的半年拋女友們》。”

“好啊！你確定要聽嗎？”

燃燃拿出零食飲料，坐到tiger身旁，說：“我一定仔細聽，做好筆記。”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整夜天，直到tiger先熬不住，在沙發上睡著了。燃燃重新開始工作。

第二天清晨，tiger醒來，看到還在伏案工作的燃燃，說：“你居然一夜沒睡。”

燃燃放下筆，伸了個懶腰，說：“終于完成了！早餐想吃什么？我去買。”

“我們一起去吧。”

燃燃和tiger在早餐鋪排隊，沒想到遇到了燃燃之前的同事，就是組長。雖然自認為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對方的事，可是對于之前自己態度堅決的拒絕，燃燃還是心懷愧疚。她嘴角上揚，自然地和對方打招呼：“你好！你是在附近上班嗎？”

“是！我換工作了。”

“我就住在附近，以后有空我們可以聚聚。”

組長認出了tiger，她努力牽動嘴角，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很憤怒：“你不是說他不是你男朋友嗎？老實說，我真的不熟，不用聚。我去上班了。再見！”

看著組長離開的背影，燃燃內心的愧疚感又增加了一分。tiger抱住她安慰到：“你們只是前同事，她本來也無權過問你的私事。”

“我明白。可是她是個熱心腸。而且她認人的本事也太出神入化了吧。”

吃完早飯，tiger對燃燃說：“我一會兒要去趟公司，你先補個覺，我中午給你帶午飯。”

“你忙自己的事兒就行了，不用管我的。”

“過幾天我又要出差了，我們見面的時間只能擠出來。你是真心想做我女朋友嗎？”

“我只是不想太麻煩你。”

“我樂意。”

tiger如約帶來的午餐。午飯后，燃燃開始更新漫畫。在發出前，她拿給tiger看看，希望他能提點意見。

tiger認真看完后，做出點評：“沒想到打蒼蠅這么一件小事也能被你描述得這么有意思。”

“我小時候不少美好的記憶都和昆蟲相關。可是蒼蠅真的讓人喜歡不起來。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討厭的生物？直到我讀到一首詩我就明白了。我讀給你聽。”燃燃找出詩集，清了清嗓子，緩緩地讀到：

“當一切終歸寧靜

只余腐爛之低語

溫柔地環繞著尸體

只余

幾只殘臂斷腿

在樹下突然搐動”

tiger皺了皺眉頭，感到些微不適：“蒼蠅總是和腐敗死亡聯系在一起，很難讓人喜歡。”

“你小時候玩什么呀？不是說有錢人的快樂我們這種窮人想象不到嗎？”

“有什么想象不到的？錢又不改變人體結構，有錢人的快樂也是靠多巴胺的分泌。”

“不過導致多巴胺分泌的方式還是有些差別吧？”

“其實在我媽離開以后我不怎么敢回想小時候的事情，因為太幸福，幸福到我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眼前的自己太不幸了。”

“那就別想了。我一直很好奇，你有沒有數字女友啊？畢竟你是做游戲的，你可以打造一個數字王國，和你的理想女友一起生活在那里。”

“游戲再精彩也是基于我已有的認知設計出來的，是屬于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陌生人間建立親密關系更具挑戰。”

“你想知道更多不知道的事情，還有你不知道你知道的事情，和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你是個勇敢的人，要是不做冒險的事情就浪費你的勇氣了。”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有給定的家人，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都不能換。選擇伴侶是自己為自己挑選家人的重要機會。我一直希望能選到那個對的人。”

“自信的男人就是不一樣，才敢用'選'這個字。我爸跟我說，他年輕的時候生怕別人問他年紀這么大了怎么還沒有女朋友。”

“你爸還跟你說這些？父親不是都喜歡在兒女面前裝得很厲害的樣子嗎？”

“我成年以前從來沒有和我爸分開超過一個月過。他沒有裝的空間。”

“真羨慕你。我是幾年前跟我爸借錢的時候，才坐下來和他好好聊聊。我才知道我自認為最幸福的那段時光里，我的父母各自承受著不幸。我父親是孤兒，被我母親家收養了。我的外婆是個強勢的女人，破壞了我母親的姻緣，讓她嫁給我父親。我父母開家具廠，生意稍有起色，我舅我姨被我外婆強塞進廠里做管理層。他們也沒什么本事，最在行的是往自己口袋里扒錢。我母親離開的時候堅持讓我父親把廠賣了到別處重新創業。”

“你父母間是有感情的，至少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戀人間可以有朋友模式，可僅僅是朋友是做不了戀人的。他們如果能早點讓我察覺他們之間存在問題，我不會在他們分開的時候傷心到對這個世界絕望。”

“如果讓你永遠活在人生最幸福的時間段里，你愿意嗎？”

“不愿意！我之所以感到幸福，是因為認知有限，只能看到片面的真相。我父親如果能早點向我坦露他的不易，或許我能早點接受他再婚這件事。”

“那你的母親呢？你理解她了嗎？”

“我長得太像她了。偶爾，我不敢照鏡子。你們說過相似的話。她說，女人并沒有一條更容易的路可以走。需要時間吧。”

燃燃努力回想了一下，不記得自己說過類似的話，大概某句話讓他聯想到了他的母親吧。她接著問：“你對家人的要求很高，那你有沒有想過不通過一個人，而是通過不同的人和物來實現你的需求呢？”

“目前還沒想過。我不會給自己預設失敗的結局。”

“我問了你這么多問題，你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沒有。提問的人通常比回答的人坦露得更多。不管你有什么問題，隨時可以問我，不要預設我的回答。”

燃燃點點頭。

tiger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臉：“真乖！”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