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安博說他已經記不清了。看他那閃爍的眼神，我想他是不愿去回想吧。

總之，借以旁擊側問，再加上他人的講述。我才拼湊出了大致的故事。

“替我向‘姐姐’問好”。這是凱隆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他將安博拖到自己的身前，將手掩到了安博的喉嚨上，假裝做出劫持的樣子。

然后再與追上來的人對峙，將所有的罪行都自己抗下。

如此輕易地找到‘犯人’，義憤填膺的師生們一擁而上。

不顧得是在書庫里。紛紛抄起了火技。火光將書庫照得燈火通明，寂靜的書庫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

明明是書庫，卻有了節日派對般的熱鬧。

凱隆嘆了口氣。作為這場派對現在的‘主角’。他自然也得好好表現一下。

使盡自己這段時間的所學，還有密探的身手。他在這書庫里竄來竄去的躲閃，不時使上火技與對面的火焰相撞，炸得書庫里噼里啪啦的響。

好在，盛怒下的師生們大抵還是留了情，沒有把這個書庫付之一炬。

真是一場空前盛大的煙火表演，敬以學院千百年的歷史、敬以自降世之后的數代人王、敬以奧林匹斯的眾神、敬以夜之宴會的三人、最后，敬以不朽的命運、

凱隆無意傷人，即使擊倒了對方，也沒有再做出行動。這份心意，是否有人察覺呢？

不久后，凱隆的動作遲緩了下來，他的體力已經消耗了大半。架不住人多勢眾，他很輕易的就被擒住了。

沒有反抗，沒有掙扎，他很順從的任由那群人按住他的頭手。

這場煙火表演，就此落幕。

幾位導師上前安慰跪在那里的安博，在他們眼里，這只是一個倒霉得被劫持的學生吧。

眼中不住流淌的熱淚，在導師們眼里也只是驚嚇過度。

只有安博自己知道，他是在為什么而哭泣。他實在是太過無力，太過年輕了。

他張著嘴，想要說出真相，然而發出的卻只是嗚咽。

也許是不想讓凱隆的努力白費，但更多的還是害怕吧。他終歸只是個孩子，并不是大人，更不是人王。

……

————

第二天，馬爾修三世院長再次把安博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桌上依舊備了泡好的紅茶。

安博拘謹的低著頭，沉默地走進了房間。看到的是院長望著窗外的背影。

“雪停了。”

“……嗯”安博低著眉點了點頭。

“冬天已經過去了呢。”

“……嗯、”

“這個冬天真是特別，從各種意義上來講。”

“是啊…真是特別。”安博盯著紅茶的水面，那上面映出了他小小的倒影，愚妄而弱小。

他不知該不該去碰這杯茶。手放在杯邊，不住的顫抖。

“喝了它吧，上次那杯你沒喝呢。這次就當是替凱隆喝吧。”院長轉過身，坐到了椅子上。拿起杯子朝安博做了個示意。

安博再三猶豫，端起了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茶葉的甘甜，回味醇厚，品下去，香氣貫徹了整個鼻腔……

真是好茶，即使不怎么喝茶的安博也嘗得出來。不過現在，也沒了品茶的好興致了。

“凱隆的事我很抱歉。”

一時間安博還不知道院長在說什么。他們所了解的‘真相’應該就是凱隆放出了惡龍，然后挾持了安博吧。

院長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然后宣告道“我救不了他。”

“什……！”安博手中的茶杯差點跌落，茶水濺了一手。莫非院長是知道的？

“也許你不懂，在這個位置上，有必要做的事。學院必須給外界一個交代，也就是說必須有人為此負責……”

院長深吸了口氣，然后搖了搖頭“凱隆、也不會希望我們去深究徹查吧。你說呢？”

這一刻變得很靜很靜，安博與院長四目相對，不由得坦露出了畏懼。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看院長的眼睛，也是他第一次學著去觀察其他人的眼睛。

院長的眼睛總是笑瞇瞇的，乍看很是和藹。但是在那笑意之下，潛藏的是如鷹如豹的銳利。

這是在這個位上的人所需要的眼神。翻遍記憶，安博曾經也在父親的客人里有見過數次這種眼神。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嗯…我明白了。”安博低下了頭。

院長無言的掏出了一個袋子，丟到了桌上“這里面是30枚金幣，你可以點點。也就是入學所繳納的費用。”

“這是……什么意思。”安博沒有去點那個袋子里的錢，他知道學院沒必要在這種地方耍手段。

30枚金幣對學院只是小數目，而安博自身對于學院也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經過我們議會，覺得你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學院里了。離開的話，對你和學院都好。

當然，御火證書是沒有的，我想你也不會需要這種東西……”

院長平靜的宣告到。

安博不喜歡學院，也很多次想過要離開。但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卻不知為何會有一絲失落呢。

他依舊低著頭，又吸了口茶。默默地說“我明白了，我會離開的。”

“學院是個大的試煉場。模擬了王貴們的‘世界’。老實說我們所做的，只是日復一日的幫助他們的后代繼續維系他們父輩的‘世界’。

而你，不適合走入這個‘世界’。在學院里感到痛苦的話，即使日后走入那個‘世界’，也只會更加煎熬。

所以還是不要了吧。這對大家都好。不是嗎？來吧，你自由了。少年、”

院長再度舉起了茶杯示意，安博猶豫著，與他碰了個杯。

感覺似乎并不好，但也并沒有太糟。不過，為什么如此的空虛呢？

“你……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

“不，不僅是我。凱隆也是這么認為的。”院長笑道，然后從桌子底下拖出了一個大麻袋“我想，這個也交給你比較好……”

那個沉甸甸的袋子托在地上，一松手就露出了里面的東西。全是銅幣、銀幣還有金幣。滿滿的塞了整整一個口袋。

這恐怕是普通農戶一輩子都拿不出的積蓄吧。

“這個是……”

“是凱隆的大部分財產，他回到這個學院時給付的‘報酬’。真是不小的數目啊……不過僅憑此，他也終歸是沒有踏入那個‘世界’吧。”

“我不能要……”安博搖了搖頭，他欠凱隆的已經太多了。

這如此沉重的一切，又如何拿得起？

“收下吧。我想凱隆也更愿意給你。大人的世界里，沒有接受，便是拒絕。你難道要拒絕凱隆的心意嗎？”

“當然不！可是……”

“那就收下！在大人的世界里，錢可是個好東西。就當是給你家人的交代吧，他們看到這筆錢一定會很開心的。”

安博無言的接過了麻袋，可真是沉重啊。

這個下午所喝的茶葉應該是安博所喝過的最好的，但是，回憶起來，為何如此的苦澀呢？

院長真是個精明的男人，盡管他很多時候不得不在裝糊涂。

此刻，他一定又在準備面對師生們的長篇演講吧，不知道又有幾個人能聽得進去呢？

總之，黑龍迪斯魄力自由了。安博也‘自由’了。

那么，再見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