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臉貼在墻縫上,借著里面的燈光,她似乎在龍女露出鐵鏈的脖子上,看到了淡淡的,幾乎透明的鱗片……
“爺爺,這就是龍女嗎?”黎庭輝問。
“嗯。”
“她怎么是這個樣子?她是人,還是妖怪?”
“不是人,也不是妖。”
“日本人要她做什么?”
“具體情況我怎么會知道。但日本人恐怕是受了那個女人的鼓惑,所以才要找她的,我懷疑甚至連那個基地,都是因為日軍被那女人蒙騙而建立的。”黎野不顧那龍女的撕咬,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表情少有的平靜、祥和起來。
“你是說草薙云子嗎?”
“她不是什么草薙云子!她應該姓納蘭,她在日軍改名換姓,恐怕就是為了利用日軍的軍力,好在各地抓異獸,找龍女煉丹。名義上她可能和日本人說,她是在幫日軍制造某種強化士兵的藥,但那其實是扯淡,她是騙他們的……這從咱們毀掉的那些設備上,就能推斷的出來。”
“她姓納蘭?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啊?您到底還知道些什么?”
“哎……她爺爺叫納蘭圓朔,是前清尚虞備用處都統,位高權重。當年在長白山,我和洪三全就是從他手里奪了這山海圖和龍女。”
“這山海圖,不是咱們黎家的?”
“對……他當年借著給老佛爺煉仙丹的名義,在各地捕捉異獸,結果他……哎……這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納蘭家肯定不只有這偽裝成日本人的惡女人,如果你知道太多,早晚還會被他們盯上。還有,對山海圖和龍女感興趣的,也絕對不止納蘭家一伙人。我早就察覺到,暗中有一個可怕的東西,在盯著這一切……”
“可是……”
“別再問了,現在黎家就剩下你了,所以你還是什么都別知道的好。”黎野拍了拍孫子的肩膀說:“總之你放心,咱們的犧牲是值得的,如果這些東西落到壞人的手里,那絕對是整個天下的滅頂之災。就比如這些日本人,如果那個基地繼續存在下去,那會害死多少人?他們的萬人冢你也瞧見了,就憑這個,你爹他們也不白死。別的不說,日本人殺一個少一個,日本人的基地毀掉一個是一個。”
“爺爺……我知道了……”黎庭輝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是爺爺,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那草薙云子……她分明就不是人啊?!她怎么會殺不死呢?如果不是您把真龍牙插在她頭上,她可能連我們也殺了!”
“咱們到那之前,她也許已經利用龍女制造出了什么東西出來,然后給自己用了……”
“到底是什么東西呢?難道是您剛才說的仙丹嗎?”
“哎呀你就別問了!——你把山海圖殘片收好,以后你就是族長了,帶剩下的人離開,山海圖以后千萬不可輕易示人。我會把龍女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的。”
“您要把她帶到哪去?”
“你別打聽!”
說完黎野扛著那龍女出了倉庫,他鼻子一聞,發現了暗處的李姑娘。
“是李氏啊。我在那沒看見洪壽,我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黎野也不看她,注視著前方說。
院子里,黎家的女人們還在低聲嚎哭,有的已經哭癱了,在地上被人扶著。
“爺爺……我不是……”李姑娘遲疑著說。
“我知道。你以后自己找個地方過日子吧。黎家可能要離開這了。”
“可是,我想跟著師娘啊……”
師娘王氏,此刻正呆坐在院子里,她的丈夫和兒子都死了。
“我們在未來一段日子里,恐怕會被日本人追殺,你還是不要跟著的好。”說完黎野騎著大黃鹿離開了,他老邁疲憊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林子里。
……
幾日后,黎家剩下的孤兒寡母,也都在黎庭輝的帶領下,收拾東西離開了。
李姑娘本想跟著師娘,但王氏從聽說丈夫和兒子死訊后,就沒再說過話,人好像已經崩潰了。
黎庭輝沒讓李姑娘跟著,他說一來黎家很可能被日本人追殺,再者洪壽的作為實在是讓人難以容忍,而李姑娘畢竟是洪壽媳婦,所以很難說會不會有人遷怒于她。
最后黎家人都走了,自此,李姑娘就獨自一人在這古林里生活,完全不問世事。后來也沒人到古林找過黎家,可能是因為,知道黎家人在古林生活的日本女人已經死了,而洪壽也似乎沒跟別人說過這的事。
其實在那之后,洪壽是不是還給日本人做事沒人知道。畢竟黎野他們救龍女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那堡壘里了。
……
之后的十幾年間,黎家陸續有人來過,他們雖然沒被追殺,可四處遷移了一陣子后還是分崩離析了,只有黎庭輝一家還有消息,也是只有他們家人,常來看李姑娘。
1950年的一天,已經三十歲的李姑娘像往常一樣在整理菜園,她猛一抬頭,竟然發現洪壽站在院門前,看見這個她等了十幾年的人,李姑娘瞬間哭了,那種情緒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怨恨、難過。
邢壽斜著肩膀,他似乎身體出了問題,他說他是回來找妻子的,希望能夠被接納。
李姑娘轉身關上了房門嚎啕大哭,可最后,她還是接納了這個男人。
……
陽光溫和,小院里異常安靜,忽然!黎歡一拍桌子:“為什么啊?這種人你還接納他?”
聽到這,黎歡氣不打一處來。連洪塵羽似乎也不太能接受。女孩倒是沒什么反應。
“你懂個屁!我們那個年代的女人,和現在的姑娘不同,我既然嫁給了他,那就是他的人了,我能選嗎?”李氏把抽完的煙袋圈起來,放回了衣服里:“我當時在古林里一個人生活了十幾年,為什么?說白了,還不是心底里抱著一個希望,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回心轉意做個好人,然后回來找我。
“那之后他就在古林里定居了,其實我知道,他是在外面待不下去了,因為當時已經是新中國了,他這樣的漢奸,在外面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還有江湖上的人,黎家人,都不會輕易跟他善罷甘休。后來,我們就有了洪緋那個混蛋。——其實這么說起來,我還真是不應該接受他。”
“就是啊!你又生出個山貨販子吧!危害社會啊你!”黎歡白了她一眼。
“怎么你也認識洪緋?”
“洪先生誰不認識啊!燁林地頭龍,誰不得給三分薄面。”黎歡諷刺道。
“行了!你爹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李氏繼續說:“后來有一次,你爹來串門,結果他認識了洪緋,后來兩個人就天天在一起混,你爹還做了盜獵人,洪緋學洪壽做了山貨販子。兩人沒一個好東西……”
“對了這么說,我爺爺是黎庭輝?”
“廢話,不都說了就他一家還跟我有聯系了嗎。你爹連你爺爺是誰,都沒跟你和你娘說嗎?”
“沒。”
“可能是不想你們知道的太多吧。”
“李奶奶,你們不都是獵人嗎?怎么我地就被您鄙視了呢?”
“哼!——我們跟你爹干的事,那可不一樣。獵人不是盜獵販子。”李氏瞧了一眼黎歡繼續說:“話說回來了,你爹既然失蹤了,那我有責任傳你獵術。我先問你,你對狩獵這件事怎么看?”
“打獵自然是為了賺啊。不然打獵干什么?”
“果然就這點覺悟,那先這樣吧,等你什么時候搞清楚獵人的真正意義,到時候只要我沒死,我就傳你獵術。你肯定有黎家人天生的獵人體質和感官,如果訓練到極致,那能力非同小可。”
“隨您便吧。我現在好像也沒啥時間學那些,李奶奶,現在是市場經濟了,賺錢才是第一位的。”
“你呀!你頂多也就是跟那山貍子一個水平了。沒啥發展!”
“對了李奶奶,我聽洪緋說,洪壽后來癱瘓了,他是怎么癱的?”黎歡問。
“是這樣,他當年回來時候就已經受傷了,只是還沒癱,他是后來慢慢才癱掉的。”
“是什么樣的傷,居然能讓人慢慢癱瘓?”
“他說是被什么鮫人爪子刺傷的,傷口在脊椎上,有一種細菌,一直在侵蝕他,直到他癱瘓。但具體怎么弄的,他不肯說。只從傷口,我也看不出其他門道了。”
“哦是這樣……”
“奶奶,那之后就沒人來找過爺爺嗎?”洪塵羽忽然問。他好像對過去的事憤憤不平。
“哦黎庭輝來過幾次,每次我都把洪壽藏了不讓他瞧見,我還跟他說洪緋是我在林子里撿的。也許他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沒有為難我們。后來到黎刑那小子長大他能自己來這的時候,洪壽就已經失蹤了。洪緋和黎刑對老一輩人的事基本不知情,所以才會玩的這么好。”
“那爺爺在古林這段時間里,一直在做販山貨的買賣?”
“他……他是背著我干的,我也是直到最后才發現,他竟然在古林遠程操控著一個販獵團伙,可能就是因為被我發現了,他才失蹤離開的。”
“您難道就沒發現,他一直在利用您嗎?您還……”
“行了!我能怎么辦?舊社會的女人,不容易……誰讓我……誰讓我嫁給他了呢。我接受他,不也是希望他能改好,可誰知道他這樣啊!”
“好了好了,陳年往事,你們祖孫倆,就不要為這件事吵了。”黎歡阻止道。
接著他突然拔出龍牙匕首,李氏看了后大驚失色,他笑了笑問:“李奶奶,黎野當年所用的龍牙匕首,是不是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