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方的早晨總是很早，當然不是指太陽升起的早，而是早間生活開始的時間很早，即使在冬天，夜長晝短的一天，由于沒有夜生活帶來的反作用，天邊只微藍的時候城市就開始運作了。

早上有課的劉文華起得很早，或者說出來的很早，他從昨天晚上就沒有睡，除了打幾個盹，一杯咖啡就早上了。

劉文華來到學校里的打印店，這里并沒有其他的學生，但打印店還是一如既往的早早營業了。雖然他平時也會來這里打印學習資料，不過這次是來打印論文稿的，也就是昨天晚上熬夜寫出來的東西，現在還有點神智不清，搞不清這次的稿子是第幾個版本了。

他將U盤遞給老板，讓他把里面所有的文件都打印出來。打印機還沒開機，所以等了一會才出現散熱器嗡嗡的響聲，再然后便是印刷板不太規律的來回滑動聲，紙張印滿密密麻麻的字從一頭被吐出來。

打印店已經壞掉的半邊門吹進一陣冷風，讓劉文華更加清醒了一點。

他看著一張張被吐出來的紙，靜靜的回想著什么。

如果有數據形式的文檔，為什么要這么麻煩跑來打印店打成一疊笨重的紙張？他也曾質疑過這個做法，在這個科技發展還算不錯的時代，這種做法未免過于落后了，不過他現在的導師——楊晴強烈要求這么做。那個男人最開始給出的理由是自己搞不懂現在的網絡，相比這些東西更喜歡傳統的方式，似乎真的是一個跟不上時代變化的人會說的話，但那個家伙再怎么樣也是個教授好吧，這個理由未免也過于牽強了。

“這些東西，網絡之類的東西，不安全。”

不安全？到底是為什么會不安全，不過是用郵件發個論文，難道真的會被什么人盯上嗎？這是什么諜戰劇嗎？楊晴并沒有詳細解釋，最后也只是說自己比較習慣看紙質的東西。

對此劉文華沒有再過問，而且除了有一點奇怪的固執外，楊晴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導師，比劉文華想要的還要好得多。

開始的時候他對楊晴還有一點的懷疑，一度懷疑對方是不是一時起興，過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不了了之，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與之相反，楊晴就像完全變了個人，充滿熱情且十分嚴格。劉文華交上去的論文被迅速的批注、修改、打回，缺少的部分，不夠完善的部分，需要實驗數據的部分都被清楚的指出，他最開始沒有想到會這么復雜，不過既然對方這么認真，自己當然也要賣力一點。

關于數據的部分，除了一些可以去當地實驗室找到的讓劉文華自己來弄，其余的數據都是楊晴弄到的，無論是多么難弄的數據，他都能用神秘的手段快速搞到，就像擁有什么魔力一般，揮一下手就可以用古代的魔法弄到現代的各種信息數據。

他曾經突發奇想的問楊晴，“你可以搞到歐洲那臺高能粒子對撞機的最新實驗數據嗎？最好是按照這上面的參數。”

“唉你小子別得寸進尺啊喂。”

“拿不到嗎？”

“這不是廢話嗎？”楊晴猶豫了一下，“我記得沒有一定需要這個數據的地方吧？”

“嗯，就隨便問問。”

“哈？”

“沒事。”

看來這個男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雖然剛才他絕對有一瞬間想過要怎么搞到這個荒謬的要求，但畢竟他也不是神燈。

劉文華知道楊晴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魔力，聽說這個男人還翹課坐飛機去了趟國外，就為了搞到自己論文需要的數據。

論文就這樣在楊晴的指導下，一遍遍上交退回修改再上交，不停的循環，從最開始的5頁到11頁到18、25、37、54，最后又改回35頁，現在這一版就是35頁，等一會還要拿去那個人的辦公室，楊晴應該早早就在那里等著了。

“好了，去第一臺機器拿吧。”打印店老板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劉文華很自然的走到機器前拿起“剛出爐”的紙張，還有點燙手，他將這疊紙卷了一下，小心的沒有弄出皺褶，一個小皺褶就可能讓某行密密麻麻的數據變得模糊，雖然看起來不是很重要，但他知道楊晴那個人真的會認真看完每個細節，那個男人還曾在他上課的時候，在后門把他悄悄叫出教室問他某一行到底寫的什么，所以他想盡量避免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他將論文放進背包后便走進剛剛下起的雪中，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話是這么說，雖然劉文華確實是按時上課了，在他剛把論文交給等在辦公室的楊晴后，回到自己的教室，一坐下來就倒在了桌面上，即使是他也頂不住高強度的通宵，一下子睡了過去。

“喂，起床啦！”

劉文華腦袋里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

“劉文華，快起來啦，火星撞地球啦！”對方在他耳邊用壓低的聲音說道。

既然都是火星的話，那起來也沒有什么意義吧。劉文華這么想，不過還是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眼睛，清醒過來第一眼便是看見葉婷的臉。

“怎么？”他用平靜的語氣問。

“哈？還怎么？你知不知道你從三天前早上睡到了今天中午，要不是擔心你缺水死在座位我都不想叫你。”對方一臉認真，“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沒有朋友，所以過了三天都沒有人叫你，老師也都不敢打擾你，你可是又聰明又棘手的天才學生。”

“嗯，沒事。”

“你還挺從容。”

“你不是來叫我了嗎？”

劉文華看了一下教室的鐘，他確實從早上差不多睡到中午，還有一節課的時間就到中午放學了，其實也不能這么說，實際上他早上只有兩節課，所以在半個多小時前就應該放學了，教室里就剩幾個人還在自習。確實沒有人來把他叫醒，三天可能夸張了，但一整天沒有人叫醒自己還是有可能的。

“要不是看在你上次陪我過圣誕節的份上，我就留你睡到下午了。”葉婷又變成了平時好奇的表情。“話說你為什么會上課睡覺啊，還睡了這么久，很少見唉，昨晚沒睡好嗎？是不是在通宵打游戲，還是通宵看球賽什么的，這種你們男生的興趣之類的。”

“不，并不是，我平常也不會做那些事情。”

“嗯，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嘛，通宵學習的幾率應該比較大。這大概就是天才的唯一娛樂方式吧？”

“額……差不多吧。”在寫論文的事情還是不要說的好，不僅是楊晴這么要求，連他自己都可以肯定不能和這個好奇心泛濫的家伙說。

“你看起來像在說謊，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泛濫的好奇心加上敏銳的觀察力更加麻煩了。

劉文華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確實在說謊，但再說下去可能會暴露得更多，然而對方根本沒有等他接話，又繼續說了下去。

“難道你在背地里搞什么研究，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太無聊已經無法滿足你了，想要制造一個炸彈把地球像一個煙花一樣炸了，然后站在學校的天臺看著地球發出五顏六色的光逐漸毀滅，說出一句‘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景象’什么的。”

這是什么危險的想法？

“怎么可能。”他打斷了女生沒有邏輯的想象。“不過，確實是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說，應該再過一段時間就沒問題了，那時候再告訴你吧。”

“你這家伙果然藏著一堆秘密啊，好啊，那到時候記得要第一個告訴我，順便說一句，如果你因為這個秘密突然變有錢了，可不要忘了我。雖然不說讓你包養吧，但包幾頓飯也是可以的吧？”

“嗯……”變得有錢這件事情上他確實沒有考慮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唉……接下去是什么來著？茍富貴，勿相忘。好像是這個。”

雖然他背不下來整篇文章，但這兩句話絕對不是放在一起的，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理解前一句的意思，看來她也是有不擅長的事情，不過大學就沒有語文這種東西了，感覺她現在的語文能力都是從漫畫小說里學的。

“嗯。”他沒有拆穿對方的錯誤。

“話說你的生活方式真是好無聊啊，要不要我推薦給你幾個漫畫或者小說，游戲也可以，別看我這樣，我打游戲可是很厲害的！”

“不用了吧……”

“為什么，我和你說……”“這個東西啊他……”“聽我說……”葉婷很自然的打開了話匣子。接下來劉文華花了很長時間想要從和葉婷的談話中掙脫出來，最后都失敗了，直到正式的下課鈴響起他才得以用休息為由溜出教室。

劉文華習慣性的走到楊晴所在的辦公室，想要順便和他討論一下這次修改出來的論文，可能還需要幾個數據。

他打開辦公室的門，明亮的房間里還是一如既往的雜亂，里面并沒有人，楊晴當然也不在里面，剛剛下課，教授們可能都還在教室，楊晴正好也有課，可能這次他沒有早退所以不在這里吧。

劉文華這么想著的時候，身后傳來了談話聲，先是一個比較年老的聲音。

“楊晴那家伙是怎么回事的？居然翹了早上的課，以前早退也就算了，這次連課都不上了！也沒有請假，他是哪來的不良學生啊？他可是教授啊！”那人氣沖沖的說。

“嗯，我會和他說一下的，主任不要太生氣。”另一個是比較年輕的聲音。

兩人走近辦公室，劉文華識趣的移到門的一旁。

年老一點的主任徑直走掉了，他的辦公室不在這里，年輕的則停在門口，看見劉文華，沒有直接走進去。

“你來找楊晴……教授嗎？”

“嗯。”

“他現在不在，你晚點再來找他吧，不，可能今天他都不會出現了，你可以明天再來。”

“好的，謝謝。”

看來那個人真的讓人猜不透。

二

楊晴站在自家的陽臺上，隔著窗戶，借著傍晚的夕陽照亮手中的紙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和圖表，右下角標注的頁碼是35，這一張就是最后一張了。

他早上從劉文華手中拿到這份稿子，為了提高效率更好的研讀其中的內容，他隨口讓一旁的同事幫自己請了假，然后跑回了自己家，好像那個同事想要阻止自己，說什么有課，但那些東西對于他來說都不重要。

天色已經很昏暗了，雖然城市邊緣的橙色星體還沒有完全被遮住，但它也只是勉強的散發出暗紅色的殘光，只能最低限度的看清紙上寫的東西。

楊晴從早上就一直這樣，跟著太陽轉動著身體的姿勢，跟著這個巨大的光源改變自己的朝向，和向日葵一樣。他更喜歡這種會有所改變、時而強烈時而柔和的自然光，他并不喜歡那種冰冷的從未變化的白熾光，所以即使到了傍晚，他也只是從屋里走出陽臺來繼續他的工作，窗外便是凌冽的寒風，即使室內有暖氣，靠近窗戶還是有點寒冷，但他絲毫不介意。

暗紅色的光線夾雜著一些霓虹燈的光穿過聯通陽臺的落地窗，照入楊晴的公寓，其中混著一個被拉長的人影。大廳里充滿著生活的氣息，雜亂的堆放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就和屋主的辦公室差不多感覺，沒有什么可以夸贊的優點，也想象不出是一個教授的住處，只能說像是普通人家里會有的樣子。

不過今天的大廳比以往要整齊一點，這一點僅限于那些雜物衣服都被集中堆到了其中的一個沙發上，而占了許多空位的則是一張張的紙。

劉文華打印的出來的論文被按順序擱置在沙發上、地板上，最后還有幾張延伸到陽臺上，都還算整齊，且遵循著上面標注的頁碼來排放。除了一整面的黑色印刷體，有的紙張上還用紅筆標注了一些句子，實在寫不下就在上面貼幾張便簽紙來寫，不過需要改正的地方不是很多，所以這次的修改比之前都要快很多。

夕陽在楊晴的眼睛里反射著最后一縷紅色，但他的眼神卻沒有隨著天色暗下去，不如說是燃起了灼熱的火焰，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么興奮過了，已經很久沒有對什么事情有過這樣的激情。

終于看完了所有的稿子，他拿起窗沿上的紅筆，想要寫些什么在上面，但是沒有什么好寫的，上面并沒有錯誤，他就只是想用什么東西記錄下這個時刻而已。楊晴抬起頭將有點壓扁的太陽全部收入眼中，于是他決定在結尾處畫了個紅色的圈，或許沒有什么意義，但除了這個圈之外的文字都是有意義的，這就足夠了。

楊晴拿著第35頁蹲下去，將另外幾張紙按順序疊在其上面，一張張收回來，從陽臺收到了大廳里。

他突然停住步伐，深吸一口氣，然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感覺到精神上前所未有的放松，還有很久沒體會過的興奮從血液流向全身。不過身體似乎不是這么想的，肚子小聲的呻吟了幾聲，仔細想想，他從早上到現在就吃了兩個面包，加上很多杯的咖啡，具體多少杯已經不記得了，可能現在的興奮感是由咖啡因帶來的也說不定。

收完這疊東西就出去吃吧，稍微放松一下，犒勞一下自己也沒問題吧，楊晴這么想。

“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應該是自己手機的鈴聲吧，因為基本沒什么人會給自己打電話所以楊晴也記不太清自己的鈴聲到底是什么，他循著聲音的來源走過去，大概是在那一堆衣服下面。

楊晴找手機的時候有點猶豫，他的通訊錄里幾乎沒有幾個人，平常會經常聯系的人更加不存在，不過時不時會接到幾個推銷電話。他想著可能是誰這時候打電話過來，心中閃過一陣不安，他在想是不是真的要接這個電話。

因為一直沒翻到，手機終于在一分鐘后停止了鈴聲，楊晴坐在沙發的邊緣靜靜的等著，也沒有想著去翻出來看一下是誰打過來，如果是重要的事情等會也會再次打過來。

說不定只是廣告推銷？或者是學校的主任打電話過來責罵自己？又或者是以前的一個朋友打過來的電話？最后這個應該不可能，他都沒法記得哪個以前的名字，這樣的朋友也不會打電話過來吧。

過了幾分鐘，鈴聲沒有再次響起，窗外的天色變成了深藍色，是被人類所制造出來的燈光照亮形成的顏色。大廳也只被外面大樓的霓虹燈所照亮，其實不開燈也沒什么問題，現在這樣依舊可以辨認出每個角落的形狀。

楊晴松了口氣，又走到剛才沒收完的紙張前。

“叮咚！”

門鈴猝不及防的響起

楊晴打開門，走廊里的白色燈光照進大廳，投下一個巨大的人影輪廓，不過實際上是兩個人重疊的陰影。

“好久不見。”門外的男人說。

楊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盯著對方，如果他眼里真的有一束火焰的話，在他看見這個男人的一刻就幾乎熄滅殆盡了，剛才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一不小心泄露出來的喜悅，也在打開門的一刻從他臉上褪去。

“啊，抱歉，你可能不記得的我了，我是……”

“不，我記得。”對方的話還沒說完，楊晴便打斷了他。“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雖然可能不算是多親密的朋友，但也算是個熟人。三十多年沒見，對方的相貌卻沒有似乎變化，好像上一次見面還是昨天，楊晴不禁有點走神，說不定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現在自己還是年輕的樣子，但他切實的感覺到自己已經老了，只是這個男人沒有老而已。

這并不是值得驚訝的事情，楊晴知道對方是什么樣的存在。

“我可以進去嗎？其實我在這里站了挺久，我在想要不要先打個電話提前通知一聲，不然不太禮貌，可是你沒有接電話。”一號微笑著說。“接下來我想和你談一些事情，可能不太方便在走廊上講。”

“嗯，進來吧。”

“那打擾了。”

楊晴沒有開燈，而是轉過身到沙發上收拾上面的紙張，分成另一疊按頁數順序排好，放在桌子上空出的位置。

“做沙發上吧。”

他自己坐在靠陽臺的一側，一號則坐在他的對面。

落地窗外的人造燈光清晰的映出對面男人的模樣，從曾經自己第一次見到就沒有變過的那張臉，曾經，自己還是少年的時候，對方是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大三十多的中年人，現在卻是兩個看起來年齡相仿的人了。

對方的頭發中摻著幾縷白發，這當然是假象，以前也是這樣，大概以后也不會有變化，倒是這次的頭發梳得很整齊，和之前的有點差別。服裝也是比較正式的，和第一次自己見到的是同一套，不過在他記憶中這個男人平常不穿這身衣服，現在應該也還是這樣，上面沒有多余的褶皺。

“這次你出現的很早。”沒等對方說明，楊晴便開口說道。

“不，這已經算晚了。”

“看來劉文華真的是個很特殊的孩子。”

“嗯，他確實有點特殊。”

“這次是用老方案還是新政策的方案。”

“新的。”

一號的回答讓談話陷入了沉默，楊晴希望能改變一些什么，直到他最終放棄了與自己思想的無力抗爭，長嘆了一口氣。

“是嗎？那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收走一些東西。”

楊晴沒有再說什么，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半蹲在地上，按順序將地上的一張張紙疊在一起，完成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

“他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楊晴一面撿著地上的紙張一面說，這里的“他”是指劉文華。“這些東西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應該比我要厲害多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興奮和激動，就像和別人介紹自己為之驕傲的孩子，但明顯其中還摻雜著快要溢出來的落寞。

“其實只是因為你當初沒有看到這部分就離開了。”

“嗯，我當時覺得這已經不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圍了。”

楊晴收起了所有的紙張，將三疊紙整齊的疊在了一起，完全按照最開始的順序，最上面的一張標注著第1頁。然后他將這沒有多少重量的一疊紙遞了給對方。

“抱歉，當初勸你離開的也是我，再一次勸你放棄的還是我。”一號接過劉文華的論文，小心的放入自己的手提袋。

“不，當時你的做法沒有錯，我應該要感謝你才對，我確實不適合。”

“嗯。”

“但是，這孩子，我覺得他不一樣，至少和我不一樣，能不能讓他……”楊晴沒有再說下去，他自己都開始猶豫了。

“確實，他很特殊，但我們不能隨便做出決定，現在的做法……”一號不知道這句話后半句該不該說，他停頓了一下。“這么做，是為了他好。”或許這是不正確的，但他確實是這么認為的。

“是嗎？”楊晴只是平靜的接受了。

沉默了一會后，一號向楊晴伸出了右手，像是索要著什么。

“你還需要什么嗎？”

“你的好奇心。”

楊晴突然笑出了聲，確實是一個很有趣的笑話，他笑了好一會，不過越到后面就越是笑的有氣無力，最終停了下來。

“真是嚴格啊，還有點殘酷。”

“嗯，對不住了。”

“好的，我給你。”他微笑著說，眼簾卻沉重的垂了下去，差一點就要睜不開了，身體也感受到了無法掙脫的疲憊感。

他確實將自己的好奇交給了對方，自己又變回了曾經的樣子，接下來的半輩子就這么頹靡下去好了，其實還挺輕松的。

“感謝你的配合，不過接下來還需要你幫我做些事情。”

“嗯。”

窗外的燈更亮了，因為夜晚已經完全降臨這座城市，大廳也被照得更加清晰，就像是在告訴楊晴，這并不是夢而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