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流轉不過瞬間，莫離收起了落神鞭，手持莫忘劍，瑩白包裹著冷色玄鐵，立于陣眼之上，凡人魂魄接觸落神鞭，必死，她不能冒這個險。

這將是一場無比艱難的戰爭，因為她有所顧忌，她還有所希冀，她比對方更想贏，可戰場中，所求越多，其實才越容易輸。

黑衣黑發，無風自動。

雖說冥深今天的表現已遠出乎她意料之外，可她并不期望他倆真能并肩作戰，他們這種人，黎民眾生微如蚍蜉，與神仙的永生永世相比，人間百年，真的是太短暫了。

莫離腳步輕移，卻被一條包裹在繡著精致云紋下的長臂擋住了去路，冥深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正前方：“公主，這里還是交給在下吧。”沒道理，真讓一個女子永遠沖鋒在前。

莫離停下腳步，抬頭掃了眼懸于上空的霜色長劍，點了點頭。

“別傷了他們。”他們當然指的是被抓過來的生靈。

“好。”清朗的嗓音里多了點六萬歲的莫離還不懂的溫柔，她有些奇怪地側了側頭，沒有任何預兆地將手里的莫忘朝著他刺過去。

冥深正盯著她黑亮的眼睛，見此，一個閃身，白衣翩翩，衣角與玄色衣裳交織，云紋壓著云紋，共同面對來人或者說是“來物”。

大概是莫離的眼睛太過清亮，反射出的正是上林城逃脫的那坨爛白肉！

白中泛紅，紅中帶黑，在莫忘劍尖緩緩地蠕動，越來越逼近劍柄，可明顯感受到它在仙劍上的痛苦與煎熬。

莫忘劍與落神鞭，是上古洪荒中，克制六界萬物的唯二法器，是遠古上神一代，都忌憚的武器。

落神鞭可弒神，莫忘劍斬五界。

人鬼妖魔仙的形態特征在這坨爛肉的表面一一浮現，痛苦的人，冷漠的仙，得意的魔，大笑的鬼以及越來越虛弱的妖。

“他們在互相吞噬。”莫離盯著肉團看了一會，這一會，妖的形態不見了。

莫離環顧四周，越來越多的白肉團出現在陣法當中，都是同樣的模樣。

“好一個弱肉強食。”弱者最先被吞噬，最后留下來的即便是六界中素以拯救蒼生為準則的仙界之人，也早不能稱之為仙了。

六界法則，其實說到底越是強者受限越多，仙界修煉，借用他途的，早已都灰飛煙滅了。

莫離沉著臉，將還黏于劍身的肉團往下一拋，分毫不差地將莫忘插在了陣眼正中。

霎時，陣眼處傳來咔擦咔擦的響聲，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地面不斷地受力開裂，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頻繁。

倏地，鎖魂陣中黑紅色的霧氣散去，霜色繚繞，一道黑色的符箓慢慢在莫離的腳下浮現。

莫離杏眸微瞇，站在那，目光投向前方，玄色與金絲纏繞的長鞭一瞬間出現在她布滿細繭的右手上。

“戰神莫離，想不到咱們這么快又見面了，桀桀桀桀……”難聽刺耳，辨不出男女的嗓音從莫忘劍正上方傳來。

“你是誰？”

“公主不妨一猜？”兩人簡短的對話間，不停地有爛白肉團子撞向莫忘劍，可無一例外地，撞上就化作一團白煙，消散了。

莫離冷眼看著這一幕，握著長鞭的手幾乎變了形，猛地閉了閉眼睛，黑色長袖一甩，陣眼中的莫忘劍便消失了。

“桀桀，戰神果然悲天憫人，這消散的，可都是人魂靈魄啊，嘖嘖，真可惜！”在莫忘劍收回的一瞬間，雌雄莫辨的粗糲嗓音一下子飄忽悠遠了許多，莫離知道是它遠離了這個陣法，也是在告訴她，陣法啟動了。

這陣不需要猜，腳底黑色符箓在飛速地繞圈運轉，唯有中間八卦圖一直靜止，那兩個一黑一白的大字異常鮮明，曰：弒神。

莫離笑了笑，為了她，他們也是煞費苦心，誅仙之上是為弒神，她也不知是被高估，還是低估了？

弒神陣法，十五萬年未現于世了。